郭怀义接过朱二发的僧籍帖,仔细确认了上面的红印没有作假的痕迹。之后,把僧籍帖递给了下首的小贺,小贺起身接过僧籍帖,拿到朱二发面前,双手持帖递给朱二发。
这一小小的细节,让朱二发对这些带着红色丝巾的义军有了一些好感,之前百夫长那里不怎么好的印象也烟消云散了。
“今时九州之局势,说说看。”郭怀义道。
“那当看首领您志向如何?若志向不凡,那九州之局势自当是不凡,若志向平平九州之局势自然也平平无奇。”朱二发道。
“有趣,继续。”郭怀义道。
“任何事物,只有参与其中,其价值才对自己有用,若袖手旁观,或可渔翁得利,或可黄雀在后,或一无所得。
此三者,无论何种结果,对讨论九州局势都没有任何意义。
而若参与其中,贸然窥探九州之局势,这也是大忌,容易滋生与自身实力不对等的野心,甚至因为这野心,导致局部决策失误,从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二发分析道。
“如此说来,本首领身后这九州地势图也没有必要挂在这咯?”郭怀义轻笑的问道。
“不止,依在下看来,首领身后的临安府地势图都没有必要悬挂于此。”朱二发道。
“不挂九州地势图,本首领可以理解,毕竟现在暂时用不上,只是,不挂这临安地势图,本首领却不知何意了。”郭怀义耿直的说道。
“首领您这临安地势图,看样子应该有些年月了,其所绘地势,今时准不准确还两说。恕在下冒昧,感问首领及诸位将军,对着这临安地势图,可有锦囊妙计?”朱二发道。
这一问题抛过去,郭怀义及其心腹纷纷选择沉默。
“难道你有?”为了化解尴尬,一个心腹百夫长反问道,对比带朱二发过来的那个百夫长,这个同为百夫长的军官,无论是装备上还是受重用的程度上,都要强得多。故而,在郭怀义沉默的时候,敢于发声。
初来乍到,朱二发也不清楚其中的门门道道,见有人问,那就回答呗。
“锦囊妙计在下也没有,不过却有一建议。”
还以为有什么惊天泣地的妙计呢,原来也是一个空货,一干心腹纷纷给朱二发翻白眼,鄙视之意毫不掩饰。
“道来便是。”毕竟是一部义军首领,郭怀义气度自然远非这些心腹可比的,故而淡定的让朱二发继续。
“在下虽从未历经沙场,却也看过不少兵家典籍。故斗胆说一说在下自以为是的建议,若有不当之处,还请首领海涵。”朱二发道。
郭怀义点了点头,表示无妨。
“纵观史上大小战役,在下发现一个共同之处,凡大型战役,需同时指挥一支十万以上或者指挥数支数万的军团,大抵用的皆是地势图,部分会根据情况,地势图及地势沙盘会同时使用。”
在场的都是红巾起义军的骨干力量,就算没有熟读兵书,这点军伍学问还是懂得,需要你来说?顿时,又是一番白眼纷飞。
“然而,在下在进入这帐篷之时,除了看到地势图,却不曾见到沙盘。不知是诸位轻视了沙盘的重要性,还是因为此时条件不足,不足以造这一方沙盘?”
这就尴尬了,这哪是轻视沙盘的重要性啊,明明是条件不够好不好。都说看破不说破,你这刚还俗的和尚,看出来就放心里算了,为何还要说出来,怎么连这点浅显的处世之道都不懂呢。
眼见郭怀义的一干心腹个个都憋着气,憋气时间长了,一个个的都开始面色潮红。
“实不相瞒,本首领确实是因为条件不足,才无法造一方临安府的沙盘。”郭怀义道。
“看来首领您确实志向不凡,只是如今起义军驻扎于此,与临安城遥遥相对,又何须这整个临安府的地势沙盘,依在下看,有这临安城方圆百里的地势沙盘,足以。”朱二发道。
朱二发这句话让郭怀义顿时眼睛一亮,颇有一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韵味。
“不错!”郭怀义道。
“不敢当,其实在下相信首领和诸位豪杰早已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一直当局者迷,而在下这个初来乍到的局外人正好旁观者清而已。”朱二发道,一句话不仅化解了众人的尴尬,还不知不觉的拍了一番众人的马屁。
一众心腹也确实受用这一记轻飘飘的马屁,纷纷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正襟危坐。
“常言道,各得其所,各司其职,在其位而谋其事。此言用到军伍,也是至理。起义军会盟,当前所面临的不过是临安城内的木华律以及战斗力稍弱却人数众多的帝国厢军。
此时,义军盟与其放眼整个九州局势而焦虑不安,不如看好眼前,好好谋划如何把木华律与其两千怯薛军留在临安。”
挥斥方遒间,朱二发特殊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是一个白净书生在郭怀义面前说这番话,郭怀义肯定会为之鼓掌,只是,这朱二发的面相是在是异于常人,顿时没有了鼓掌的欲望了,刚举起的双手不自然的一只手放下去抚把手,一只手抬起捋了捋胡子。
敏感如朱二发,岂会看不到郭怀义这个不自然的举动,心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颜值即道理,从古至今,概莫如是啊。
“而造一方临安城周边的地势沙盘,其难度自然是小很多,首领只需在局部派人登高记下视野内的地势,再经整合重绘成一个完整的临安城地势图,最后可根据这地势图,打造这一方沙盘。
此法虽需些时日,不管对目前临安局势是否来得及,用得上,绘这一次地势图,于首领而言,都是有利而无害的。
且以木华律的野心,目前义军还达不到其一举歼灭,永绝后患的要求。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檄文发布天下至今,已经接近半月,木华律仍然没有所动,依旧坚定的执行其每日一屠的计划。
但这计划有个弊端,那就是临安城终究会有屠空的一天,但这对木华律来说无足轻重。却对义军盟影响很大,毕竟因一时热血而汇聚于此的各路义军,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木华律的暴行也会慢慢的麻木,麻木了也就代表着士气不在如虹。
因此,挑起站端的主动权完全握在义军盟手中,如在下猜得不错,此时义军盟的各个首领,已经为此争吵了些许时日了吧。”
朱二发不去想郭怀义刚刚的变化,针对局势分析道。
本来朱二发的面相就已经让郭怀义刮目相看了,此时再有条有理的分析敌我局势,郭怀义就不仅仅是刮目相看了,而是被惊艳到了。
一个山野里刚还俗的和尚,对军伍竟能了解到如此程度?故而问了一个与局势无关的问题:“汝师承何人?”
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朱二发有点措手不及。下山时师父也没有交代不能说起名讳,故而朱二发坦诚的说道:“家师法名从未向我们师兄弟提起,俗家名更不会提起,不过,在下下山前,豫州马家少主曾来拜访家师,其称呼家师为叔公。”
“马家少主的叔公?出家为僧?莫非是他?”郭怀义一连三个问题,把在场所有人搞得一愣一愣的。
“若是我猜得不错,你我还颇有些渊源。”郭怀义又一句让朱二发一愣的话。
“你口中马家少主可是马玉涛?”郭怀义第四问,终于问到了一个朱二发能够回答得问题。
“正是。”朱二发答道。
“哈哈哈...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多田野卧麒麟,原来是名师弟子。”郭怀义兴奋的说道。
“首领认得家师?”朱二发问道。
“自然认得,我见你师父还需喊一声叔父。”郭怀义道:“按辈分来说,你还需称我一声兄长,只是你我年龄相差大了些。”
“在下哪敢高攀。”朱二发佯装惶恐的说道。
“呵呵,确实不宜兄弟相称,毕竟我掌珠年龄应该与你相仿,还有三个不成器的小子,年龄可都是比你大。”郭怀义道,还不忘补充一句:“我掌珠正是马家生女,因两家关系匪浅,而我膝下无女,故而收了马家女儿为义女。”
这,哪跟哪啊,朱二发和一众心腹都郁闷了,首领,咱们是谈军机要务的好吗,怎么突然聊到你掌上明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