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可以稍微喘口气的日子,是自月公主和倩柔离开后,他最快乐的时候,也因此,他对韩素素有了眷恋、有了信赖。
这段时间她总是留在书房内陪他批阅奏折,只是偶尔仍会忍不住的打盹,原因有二,一是前一晚,他不知足的索取把她累坏了,二是时候晚了,就像现在。
都已经二更天了,烛台上烛泪点点,烛光下,她一手支着额头,小脑袋点啊点的,眼皮早已阖上……
“怎能这么容易就睡着?”司马涯忍不住笑问。
“因为殿下是臣妾永远都不必戒备的人啊。”韩素素答得俏皮,眼眸里的信任是那样的清楚。
现在,他已开始习惯看着一个人,开始习惯想听一个人的声音,那对自己的心是一件危险的事,尤其对象是韩素素,她的身份着实敏感,可他明知如此,却仍情非得已的动了情。
韩素素也知道,他黑眸里有着她熟悉的深情,那是她梦寐以求才终于得到的,所以,这日她斗胆的向他请求……“臣妾想看看小皇孙,他是你的孩儿,可是臣妾入宫这么久却不曾见过。臣妾想抱抱他,日后臣妾有了娃儿,孩子们也才能热络些。”
“这事得再找时机,目前不宜。”他看出她眼里的困惑,更进一步解释。
“无忧责任心重,护着孩儿护得紧,就怕出状况,所以不爱其他嫔妃探视。再加上小皇孙现在不开口说话,宫中的太医又诊不出病因,因此让无忧更显不安,连本太子过去探望,她也怕朕会将孩儿从她身边带走,总用害怕的神情看着本太子。”他摇摇头,又说道:“本太子目前独宠你,你再接近孩儿,无忧,包括东宫的其他人,心里做何感想?而且无忧,她性子烈,本太子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韩素素点头,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在这当下,她的确应该要低调藏起锋芒,只是,看到无忧寝宫的庭院内挂着小孩儿的衣服,她的心里莫名其面的有股失落感。
“等会儿几名大臣要过来议事,你先出去吧。”司马涯望向窗户,时候也不早了,有些事情必须马上解决。
她再次点头,先行离开书房后,转身就朝王媛媛住的寝宫去。
这几天的永晴宫的蓝彩碟也没有闲着,近几日,几乎都躺卧在床上装病的钟绾仪可是忙碌得很,她将宫女天天熬煮给她喝的补药留下,一大早就潜伏到蓝彩碟的永晴宫内,上演一段以补药换避子汤的戏码。
晚上更忙碌了,得乔装成太监或宫女夜探各宫殿,也因而得知上回茹妃就是奉皇后的命令,要蓝彩碟进御书房的。
皇后肯定是看准了蓝彩碟不知情而想让她犯错,殊不知她故意犯了,但也全身而退,现在还独得圣宠,几乎夜夜依偎在皇上怀里。
这件事,钟绾仪也已告知安定侯,此刻见到蓝彩碟,也不忘将来自安定侯夫妻交代的话传达给她,“侯爷、夫人知道你深受皇恩,要我提醒你,皇后等人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独占皇上,要你万事小心。”
“我知道。”她心里早有准备了,但她现在比较想知道另一件事。
钟绾仪也看出来了,蹙眉问道:“怎么了?”
蓝彩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我知道你负责将皇宫内的一些消息告诉我爹,对皇宫里的很多事一定比我清楚,关于……他过得好吗?”她现在过得这么幸福,只是远在京城的他如今过得好吗?若果过得不好,她会恨死自己的。
钟绾仪一脸错愕,“你是想问八皇子的事情吧!他已经带兵出城了,奉命处理一些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我也打探不到,你怎么突然会想问他过得好不好?”
“呃,只是听闻,他在途中被叛军埋伏,身边的侍卫,士兵,死伤无数,如今我成为妃子,终究,我还是负了他。对了,我想看望一下小公主,希望借这样的关系拉近与皇上的距离,可是,我还是没能见上她一面。”她只能胡诌带过,再喝口茶,让评然狂跳的心缓一缓。
钟绾仪摇头,“她不可能过得不好,毕竟她是皇上最爱的锦妃所出。茹妃不是个好主子,但她很清楚小公主是让皇上能常上她那里的筹码,所以不敢待小公主不好。”只是,茹妃防备心极重,即使身在皇宫,也不许小公主到处去,活动范围仅限于自己住的小院落。皇后厌恶锦妃,对小公主自然无心也不会去探望,而常贵人怕惹是非上身,天天都守着自己快两岁却还不会说话的女儿,也不可能去探望小公主,因此那孩子也没个玩伴,只有皇上偶尔过来探视一下,个性相对沉闷。
但这些,她不认为是重要的,也就没说给蓝彩碟知道。
小公主是锦妃的亲生女儿,只要看到小公主,皇上的没有便没有那么紧锁着,只是可怜了那孩子,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
按捺下心中的渴望,她再问另一件事:“茹妃、皇后、太后还有常贵人,我最近都陪着皇上,没往她们那里走,有没有什么消息是关于我的?还是她们彼此之间有什么嫌隙?”她并未忘记要帮忙皇上摆脱三大权臣的钳制。
“你愈来愈聪明了,这些事我也正打算找时间告诉你。”钟绾仪赞许的点头,“因为这段时间你受宠,她们自然不开心,日子过得极闷,偏偏睿亲王跟镇国公又因为一些小事有了心结,私下互有角力,我不知道两方的不和会不会殃及后宫……”
蓝彩碟眼睛倏地一亮,“两方为了什么小事结下梁子?”
“不知道,我还在查。”
“喔。”蓝彩碟不免失望。
“不过,我知道今天侯爷让太后找进宫,你也许可以去见上一面,问问看。”
太后的寝宫里,午膳过后倒显得热闹了。
三大权臣都进到大殿里,却是表情各异,预备针对皇上近来在朝中以强硬手段执行命令一事商讨对策,尤其是朝震省一事,一年免征官粮,先前入官仓的米粮还得归还于民,这已为皇上博得仁君的名声,他们可不乐见。
再说了,当年在先皇病重时,就是由老镇国公跟太后连手奏请先皇,替接任帝位的司马治,也就是当今皇上,找辅国大臣,以便日后能成为制衡新皇的力量,而多年来三大首辅也的确有制衡之力,可如今情况已有变。
此刻三人多有抱怨,但即使镇国公、睿亲王私下不和,仍不忘同将炮口对准安定侯,“你女儿彩妃目前是最受恩宠的,她那里有没有传什么消息给你?”
安定侯摇摇头,“你们也知道,彩蝶就是太天真,我担心彩蝶在宫里会惹事,所以即使绾仪身体不好还是让她进了宫,就是希望个性成熟的她能多照顾彩蝶。”
“竟然把希望放在一个小丫头身上?!看来不是皇上变强,而是你们三大权臣变弱了。”太后阴恻恻的瞪着三人,“哀家不过出宫一趟,一个个倒变得窝囊。”
“太后,再怎么说我也是皇上的叔叔,你说话该放尊重点。”
“我也是你的亲哥哥,说窝囊也太过分了。”睿亲王、镇国公纷纷表达不满,但相视一眼后又别开脸。
安定侯则是臭着一张脸,他是武人,怕话说得重了,干脆沉默。
太后抿紧了唇,“哀家话说得重,也是恨铁不成钢。你们是当年老镇国公推举给先皇的,但现在你们不得不承认有些官员己在蠢蠢欲动,再这样下去,大家胆子也大了,届时要是转当皇上亲信,咱们这些人再怎么操弄,也不过是朝中弱势的一方,皇上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的。”这话是一针见血,三人反而沉默了。
太后沉沉的吸了口长气,又道:“大家该想想要怎么做了。退下吧,镇国公留下。”
睿亲王、安定侯先行退出太后宫,这会儿都没外人在,太后就直白的说了,“大哥,不是当妹妹的不给你面子,当年母家扶持先皇即位,一开始就是有计划的要将权倾朝野的母家推上帝位,哀家也频为儿子布局……”说到这,她倏地住了口。镇国公叹息摇头,“但人算不如天算,我的亲外甥偏偏死于非命。”
太后眼眶一红。
“别难过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治儿,不是还有柏松吗?他虽然长期在南方生活,但他很清楚自己是太后的希望。他非常努力,四书五经、孙子兵法、御车射箭等等,皆不敢懈怠。”
“好,很好,好在哀家还有哥哥的儿子。”太后欣慰的点头,柏松是她的侄子,生得一表人才,更重要的是,他的容貌像极了她早逝的皇子,在移情作用下,她将他视为亲生子,安排他到南方生活、培养治国能力,期许在未来的某一日,由他坐上那张至高无上的南方霸主的位置。
“不过,若他这皇帝当得很不得志,处处受制,朝政由三大权臣把持,抑郁而终只是早晚的事,怎知现在他竟然愈来愈意气风发,我们绝不能让他再这样继续下去。”语气间,她难掩恨意,自始至终,她都不愿意见他即位。
无奈她大儿身亡,身体渐差的先皇却愈来愈看重由三皇子,情势因此大逆转。
在仔细权衡未来利益,以及看在司马治性子温柔应该也好操弄的前提下,她父亲才下了决定,要母家人全力扶持司马治坐上帝位,她也不得不点头配合,好为家族多争取一些布局的时间。
镇国公也知道她的心思,但他另有算计,尚不宜让她知道。
“这事我跟睿亲王他们会好好思索,倒是我想请太后劝劝皇后那丫头,既然身居后位,就别浪费了那个位置,彩妃的出现意外让皇上寄情,两人日子过得愈来愈好,这绝非是我们想看到的。”
“那孩子个性刚烈,爱死了皇上却又不肯像其他嫔妃们温柔讨好他,这也是为何我们独独对她隐瞒我们有夺位之心的主因,不过……”她微微一笑,“那丫头还是我们家的人,昨儿个来看过哀家了,她说,彩妃很快就会惹皇上讨厌了。”镇国公蹙眉,“这么有自信?”
“明天就是锦妃的生日,她说不必她动手,茹妃已经交代了常贵人,要哀家等着看戏即可。”
他笑着颔首,“那好,甚好,让皇上的日子愈过愈苦闷,咱们家上位的机会才更大。”
今天是很特别的一日,皇上很早就结束御书房待审的国事,又从成公公口中得知蓝彩碟在明仪殿与韩素素拉家常,他随即转到茹妃那里探望女儿。
令他意外的是,白玉宫的亭子里己备了一桌好菜及香炉,茹妃正带着小公主持三炷香祭拜,香烟袅袅,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宫女们已看到皇上,正要屈膝行礼,他立即举手示意,要她们免了。
他大步走到两人身后,就听茹妃道……
“锦妃姐姐,妹妹只能尽力的替你照顾小公主,若觉得有哪里希望妹妹改进,请你入梦来交代,妹妹一定会好好做的。”茹妃说了一长串很有诚意的话,实际上,她早从贴身宫女的眼神得知皇上过来了,这一段自然是演给他看的。
她拿走小公主手上的香,连同自己手上的一并交给宫女,一起插上香炉后,她双手合十的再拜,这才转回身。
乍见到皇上,她表现得一脸又惊又喜,“皇上怎么来了?”
倒是皇上觉得有些愧疚,这阵子他是冷落了她,想不到她仍不忘锦妃的生日,如此有心。他走上前,在她跟着上前双手拉住他的手时,笑着点头,“来看看你,还有孩儿。”说着他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就见女儿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礼。
“父皇万岁……”
“行了。”他拍拍茹妃的手,她这才笑着放开紧握他的手,就见他蹲下身来目光平视着女儿。
他心疼地抚着女儿的小脸,“怎么还是这么瘦?御膳房的膳食不是改过了?”
“改了,也吃得比以前多,但不知为何就是不长肉,都是臣妾不好……”茹妃也跟着蹲下身来,一脸愧疚。
皇上的大手立刻拍向她的肩膀,“朕没怪你,你别多心,何况……”他的视线落在祭祀锦妃的供桌上,“你也如此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