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寝宫,她见到人就低头行礼,左弯右拐的,转过数道拱门和亭台,总算来到太皇太后的寝宫外。见到宫门前的宫人,她清楚能留在这里的,都是太皇太后的心腹,每个人嘴巴都被缝上了一样。
韩素素轻咳两声,“请通报太皇太后娘娘,东宫韩素素求见。”
老太监先是一愣,定眼一看便急急要弯腰行礼,但韩素素马上拉住他,“嘘,进去通报即可。”老太监点点头,连忙转身进去。
没一会儿,她已笑盈盈的进到寝宫内,太皇太后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即使着男装,依旧清丽娇俏的韩素素。
她后方的两名老宫女也是一脸惊奇,但韩素素看来却相当自在,开开心心的喝了口香醇的茶,放下茶杯后,坦率的眼阵就看着她,“以后呢,素素就扮成太监进出,陪太皇太后说说话。”
“陪哀家说话当然行,但为何要如此穿着?”太皇太后仍是不解。
韩素素俏皮的眨眨眼,“后宫争宠猛于虎,素素来这里,还是得顾虑一下太皇太后日后的生活别受到影响,万一那些后妃一窝蜂的也过来怎么办?”
听了韩素素这句话后,太皇太后不自觉的漾开一个感动的笑容,“你真的很贴心的丫头。”
“是啊,但殿下不知道。”她咬着下唇,“素素不是想告状,但是昨晚……”她将司马涯对她说的话一一转述,心底酸酸涩涩的。
“他把素素想得太坏了。”见那双明眸里有着清楚可见的委屈,太皇太后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手安慰,“不能怪他,他的身边环伺着太多有心人。”
“太皇太后真好。”韩素素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宫里,每个人都得提防别人,心里筑了一道道高墙,素素真的很高兴能有太皇太后让素素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担心东担心西的。”
“是吗?那你现在想说什么?”太皇太后是真的想知道。
韩素素尴尬的哈哈一笑,“想说……呃,素素跟王良娣情同姐妹,但她的身子不好,不得不久卧床榻,尤其天天补药汤刚入口不久,就马上要睡了。”她叹息一声,但说得有些心虚,因为王媛媛其实是在补眠,每到深夜,她就得夜探这夜探那的,还得送消息给接应的人带出去给皇后那边的人,当然要找时间补眠了。
“素素跟其他嫔妃不太熟,也不想天天倚门望夫君归来,所以再来的日子想找太皇太后娘娘下下棋、赏花聊天……”她突然住了口,迟疑的看着太皇太后继续说道:“素素会不会像殿下说的一样太自以为是,太皇太后娘娘其实并不喜欢被素素打扰?”
“太子的话你很在乎,这是件好事,但哀家很乐于让你打扰。”太皇太后笑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她有预感,这个韩素素可以让太子的日子有所转变。
韩素素眼睛一亮,双手合十的请求,“那别让殿下知道好吗?若他撞见那也就算了,但别特意的提,免得他又以为我是存着什么盘算来接近太皇太后娘娘的。”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答应道:“行,只不过哀家得明白告诉你,就算你跟哀家处得再好,也不见得就能得到殿下的心。”
“素素知道,太后是太后,殿下是殿下,但素素会努力的让他学习。”一股激动倏地涌上,她得深吸口气压抑一下沸腾的心绪。
“学习?”太皇太后困惑的反问。
“开始信任素素,然后……”韩素素神色腼腆但坚定,不过再说到下一句时,俏脸涨得红通通的,声音也小得几乎让太皇太后身后两个资深老宫女拚命竖直耳朵也听不到。
但太皇太后听见了,那句话是:“心里只有我。”
然而,这个“只有”,迟迟没来。
春天就要说再见,天空不再阴阴灰灰的,天气晴了、暖了,但韩素素的心老是凉了半截再凉半截,挫折连连,眼见时序都要转换,司马涯的心仍然遥不可及,让她实在挫败得很想朝他大喊,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便不烦你。
她忐忑不安的等了半个月,都套不出半句话,但除了临幸的时间外,她根本没机会接近他。禁卫冷钢也该有别的要事待办吧,近日他却常常当挡路门神,害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司马涯离开她的视线。
就算她刻意要在两人行房后跟他说说话,他也是冷漠以对,径自穿妥衣服就走人。
这会儿,太子妃话说得直白,“殿下就那个样,晚上能在床上做最亲密的事,但白日见了就形同陌路,会跟本宫多说些话,还是拜李承微的福气。”
“怎么说?”韩素素不解的问。
“为了她生的孩儿啊。当然,殿下花在皇孙身上的时间也比本宫多,所以说呀,妹妹,晚上伺候着就行了,至于女人最想要的感情,殿下全给了香消玉损的良娣,没了。”无忧嘲讽的道。
韩素素看似受教的点点头,但心里早纠结成一团,既酸楚更为司马涯心疼。
“好了,本宫要先睡个觉,今晚李公公已来通报,殿下要过来。”无忧笑得春风满面,婀娜的从椅上起身,下起逐客令。
韩素素也只能笑笑点头。难怪今儿个无忧会派人邀她过来吃点心,这才是重点吧,告诉她如今不是新人受宠,自己仍是殿下的最爱。
韩素素回到自己寝宫,黑白分明的美眸己黯然,不自主的叹声连连,这一晚肯定又辗转无眠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司马涯忙完国事后再到太子妃的寝宫,都已是晚膳过后。
无忧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本想好好伺候,但在稍早前李公公已传来司马涯口信,要她跟小皇孙先用膳,她吃也吃完了,左等右盼的等到都要心浮气躁了,才总算见到俊美司马涯的到来。
无忧笑盈盈的请安,身边只到她腰际的小皇孙却只是露出一个紧张的微笑。她不由得在心里嘀咕:死小孩,也不会表现得热络点,想让我难看吗?
司马涯怜爱备至的蹲下身来,一手摸着儿子小小的肩膀。他过去很爱笑,看到他总是会快跑过来,要他抱抱的。
可才不过一年多,他一双酷似李承微的盈然大眼却有着早熟的拘谨,不复见一个小孩童该有的稚气。万般心疼下,他温柔的问道:“最近过得如何?”
“启禀殿下,一切都好。”
小皇孙长得眉清目秀,日后想见肯定也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公子。
司马涯握住他小小的手,从那双明眸里,他看出他不快乐。是因为李承微不在吧,不然无忧是所有嫔妃中,家族后备最强劲的一个,交给她抚养,想必对他的成长有一定的帮助。
“殿下放心,臣妾视她如己出,你可以问希儿,臣妾对他好不好?”无忧亲密的蹲下身来拥着小皇孙,笑得好灿烂。
“很好,母亲对孩儿很好。”小皇孙战战兢兢的回答着,但不敢看向无忧的脸,袖子里的小手早已握成拳,微微颤抖。
司马涯看着他正色的小脸,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如果将小皇孙给韩素素带,会不会更适合?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韩素素,很会赖皮,但一张脸总是笑眯眯的,甚至敢对他发火,偶尔也有得意扬扬的神态,那些表情若出现在希儿脸上,才是一个稚儿该有的喜怒哀乐吧……
无忧柳眉一蹙,难以置信的看着司马涯。总是绷紧神经、冷峻自持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当她的面怔忡失神?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
“殿下是想着国事,还是想着谁呢?”无忧神情温柔,试探的问。
这一声打断他莫名的思绪,他瞬间回神,起了身,“没事。”他的目光再度回到儿子身上,“夜深了,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能陪你了。”
“可是……那臣妾?”无忧也急了,跟着起身。他好久没临幸她了。
“你早点休息吧!”对于男女之事,司马涯的确有心无力,国事繁重再加上练武发泄了精力,他那方面的需求便少了。
只是……步出宫殿,他目光看向明仪殿,韩素素那里却是不得不去的,毕竟是她,即使表现得很讨厌,可是还是忍不住去看看她,吐了口长气,他转往那方而去。
就在司马涯等太监走远后,永晴殿里的四名宫女已经浑身发抖,只有她们清楚主子是两面人,在太子殿下面前直爽大方,殊不知私底下十分狠毒,稍有不顺心,她们都得挨顿皮肉痛。
果不其然,无忧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反手啪的一声,接着更是左右开弓,啪啪啪地将一肚子的怒火全发在四名宫女身上,毫不在意一旁还站着小皇孙,事实上,这一年多来,他也看多了。
只是他年纪小,仍会害怕,此时更脸色发白,吓得浑身发抖,动也不敢动。
“你!你该庆幸你是李承微所出,不然殿下也不会过来看你,你的日子也绝对不会这么好过!”无忧气得脸孔扭曲,看来好不狰狞。
小皇孙拚命的咽口水,什么话也不敢说,看着那些宫女被无忧又踹又捏的一一哭得眼泪直流,倒地蜷缩在地上却不敢吭半声,因为她们只要敢出声,无忧会打得更狠。
所以,在这个宫殿里,她也要安静,愈安静、愈没声音愈好……
夜色沉静,万籁俱寂,司马涯静静的来到明仪殿,要守门宫女不必通报后,独自走进寝卧。
昏黄烛光下,一炉檀香袅袅,独坐在桌旁的韩素素显然陷入沉思中,丝毫没发觉房内多了一个人。
“在想什么?”司马涯开了口。
韩素素先是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见到是他,立即又惊又喜,“殿下怎么来了?”他表情依旧冷漠,“时间晚了,侍寝吧。”
“呃……是。”她笑脸一僵?她还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呢,像是他不是要临幸无忧吗,怎么来了她这里?但他已在解衣,她也只能赶忙褪去衣物,脸红红的躺上床,将被子拉好。
对她这些羞怯的动作,司马涯只觉得矫情,两人交合不是一两回,该看的都看过了,更何况这只是为了求子才行房,不需要太多时间来缠绵。
不意外的,真的只是“办事”……在司马涯整装离宫后,韩素素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雕花床顶,有些想哭。
这不是她要的关系,但她没人可以商量,没人可以帮忙,她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斗。但,司马涯何尝不是一个人?对自己的母后和太祖母,他多是报喜不报忧啊……思绪烦杂,她翻来覆去的睁眼到天亮,金色晨曦才刚透窗而入。
与此同时,打扮成宫女的钟绾仪已先行挟带一碗汤药进来。不一会儿,阳光更耀眼时……叩!叩!
寝室外,传出极轻的敲窗声。
蓝彩碟吐了口长气,下了床,看着己经贴靠在窗户旁边墙面的钟绾仪,两人相视一眼,她走到窗户旁,打开窗,隐隐有汤药味扑鼻而来,接着一碗汤药就递了进来。
她接过手,低头看着自己毫无动静的肚子,心情低落。
皇上每两天就会来到她寝宫,两人的肌肤相亲谈不上销魂蚀骨、激情缠绵,纯粹就是为了播下皇种,好为皇室开枝散叶。
安定侯也曾亲口说“食瑟星也”,却直指皇上在情欲上的需求不多,因此妃子也不多。
但依他造访临幸的程度,她现在不这么想了,不过算算日子两人行房也有两个月了,她的肚子却仍无喜讯。虽然事后一碗碗皇后赏赐的补汤会从窗口递进来,可她并没有喝下肚啊。
此刻,蓝彩碟背对着窗,适时以身子为掩护,将手上的药拿低,再与贴靠在墙面的钟绾仪交换后,透着半开的窗户,让在外头的老宫女看到她喝下汤药的画面,然后再放下碗,藉由拭嘴的动作再度换回汤碗,最后递出碗给老宫女,之后,那扇窗又被轻轻的关上了。
这样的事,只要皇上夜里过来她这儿,隔日就会上演一次,每一次都让她胆颤心惊。虽然汤药里不至于掺了砒霜,但千古名言“最毒妇人心”,即使是汤药交换后倒掉,钟绾仪还是会先以银针试毒,掌握每一个环节,提早涧悉,以免来不及因应。
“还是避子汤,别担心。”
窗内貌不惊人的宫女手上拿根银针,却是钟绾仪的声音。
她习武多年,擅长伪装术,除了将自己装得病弱好趁夜外出外,也早己从安定侯那里得知皇宫地图,才能避开巡逻的宫中侍卫,游走于皇宫各大内苑。
蓝彩碟点点头,苦着脸道:“但我喝你熬的养生汤,喝得快腻死了。”
“那还是得喝。皇后虽居深宫,她的人却都紧盯着几个嫔妃的寝宫,只要皇上待的时间超过半个时辰以上,翌日就会派人送来避子汤……”她顿了一下,“就我探查,皇上只有临幸你跟茹妃,她心里还算平静,没在汤药里搞鬼。”
“也是。”
蓝彩碟沮丧的靠着桌缘坐下,手支着头肘撑在桌上,她现在压根没心思管皇后,因为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钟绾仪走近她,因是宫女打扮,尽管寝宫内只有她们,钟绾仪仍恭敬的站在她身旁。
“怎么了?皇后到现在都相信你喝下避子汤,因为你这里从不曾跟太医院要过其他药材,但我身子虚弱,几乎无法起身,这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事,所以皇上要太医将药材一批批往我那里送,也没人怀疑,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内。”但都不在她的期望之内。蓝彩碟难过的想着。
当然,也因为皇上大都往她这里来,皇宫内自然盛传她当宠、当红,可那根本不是事实,男女之间的事情不仅是为了延续下一代,更是感情交融加温加热的时刻,但目前这一部分她非常失望。
钟绾仪走了,心乱如麻的蓝彩碟仍意兴阑珊,半晌,她做了个好大的深呼吸。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风月之事,皇上已无心,她在他眼中只是生孩子的工具,一旦她真的受孕,他可能就不会来了,届时,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她起身改坐在铜镜前,静静望着镜中美丽的脸。为了家族得荣耀,绝不能放弃!
思及此,她眼中出现坚定的光芒,“好,豁出去了!”对,不再只是配合那男女的事,她要改变,要宠冠后宫。
隔了一夜,司马涯又来到灯火通明的明仪殿。
“侍寝吧。”司马涯很直白的进入主题。
韩素素在心里嘀咕,这段日子下来,她对他的作息已一清二楚,沐浴过后来到这里行房,然后走人,不过今晚,她决定不照着他的规矩走。
“臣妾想先伺候殿下。”她暗暗吐了口长气,走上前想帮忙他解下衣袍。
“不必。”他已自行先解下外袍,丢在椅上。
“臣妾动作很快的。”她伸手想替他解开中衣钮子,没想到个儿太娇小,只能踏高脚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