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难以避免的对冯氏产生了一丝失望之感。本来这吵闹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因着苏姨娘本来就被谢老夫人划入了黑名单,在谢老夫人眼里,这个彪悍跋扈的女人素来上不得台面,能当着外人吵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但冯氏不一样,她是谢老夫人最满意的儿媳妇,事事周到,面面俱全。但现在,居然会为了一个郑妈妈,当着刘张两位大人的面和苏姨娘吵了起来!
虽然错不在她,但丢脸的却有她。
一番责备的话落下来,冯氏还没反应过来,谢清珩率先不高兴冷了脸,态度强硬的发话:“祖母,不是孙女儿想管,只是樊婆子不仅是公主府的人,更是我身边大丫鬟的娘,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任着人祸害她。”
苏姨娘帮腔道:“三娘子说的在理。”
谢老夫人被二人顶嘴了,气到不行。
“你们……你们……”她喘着粗气,恨不得把小几砸过去高呼孽障,但眼风一落到站的和两杆枪似的刘张两位大人身上,话硬生生的憋回去堵的胸口一阵阵疼,好半天才青着脸道:“府里出了这等事,二位大人见笑了。不知,那樊婆子现在在何处,什么时候能送回来?到底是我昌平侯府的家事,不该劳烦二位才是。”
无论家事国事,敲了鸣冤鼓的事没有结案就不能说不关顺天府的事。张大人以前在江南办案最是维护官府权威,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把事情压下去,下意识就想拒绝,但刘大人抢先一步开口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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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昌平侯府时,天已经暗了。
想起那些女人间的机锋,张大人算是长了好大一通见识,他回过头,见缓缓合上的大门上写着“昌平侯府”四个金色大字的牌匾在余晖中一寸寸暗了下去。
再转过身,刘大人已走开老远,晃了晃脑袋,追了上去:“刘大人,刘大人,你慢一点,等等某呀!”
“拉拉扯扯作甚?”
看着张大人和一块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来,赶着办完差事,回家吃饭的刘大人心好累,他扯回自己的袖子,怒视着张大人,张大人则不死心的再次抓住他的袖子,赔笑道:“刘大人,早闻您英武不凡断案如神,今日一见,名不虚转啊……”
“说重点!”
刘大人这才拱了供手,收起笑,虚心求教:“您怎么知道,只要答应把那婆子送回来,这件事就一定能了了?还有,这立了案的案子有头无尾……”
刘大人横了他一眼。
刘半山这个人,小聪明有一些,办案能力也有,不然也不会被提拔上来,只是玉京城里水太浑,一时懂不得其中门道罢了。
“高门大户的内宅婆子,让咱们审?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你看那谢老夫人,那谢大夫人,还有那苏姨娘,那一个是好相与的?想查案,那也得有命再说。”
张大人惊了一下,不敢相信:“刘大人,你居然怕女人?”
刘大人……
心好累,不想和这个二愣子讲话!
“这和怕女人有什么关系?”
张大人对案件上心,总归是件好事儿。日后二人一起查案的日子还多,张大人能尽快进入状态对刘大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刘大人懒得计较他明显冒犯的言语一边走一边语重心长的提点。
“你初来乍到,不清楚这些高门世家的规矩,这里头水深着呢,你想下水抓鱼,说不准鱼儿当你是饵……至于这案子,不是我们不查,更不会有头无尾,左右只是一个婆子,算不得什么重要,既然昌平侯府的人乐意效劳,我们权当做偷个懒好了。”他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我猜测,或许三日不到,这案子便可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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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樊婆子被顺天府的衙役押送了回来。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注定彻夜不眠。
谢老夫人有头疼之症,药石难断根,为了缓解只能调养,平日里都是天一擦黑就早早歇下,但今夜,却只能撑着身子出来主持大局。
按理来说,一个婆子指控一个妈妈,这样芝麻绿豆的小事,压根儿轮不到她来操心,但先有冯氏苏氏争论不休,后有顺天府一旁观望,为了昌平侯府的名声,她就是想不管,也不行。
更何况,不把这事了了。
后日的赏花宴,只怕容易再出波折。谢清珩被宁国公府退亲一事给昌平侯府抹了黑,谢老夫人现在一门心思就指望着几位娘子能在赏花宴上出一出风头,把名声给挣回来,又那里能让两个下人的恩怨影响到昌平侯府的未来。
荣禧堂里灯火通明,屋子里的人表情都不大好。
“樊婆子,你为何要诬陷我!”
郑妈妈不蠢,知道自己要是没办法洗脱这罪名,就算大夫人有心要保她,但苏姨娘不松口,只怕自己也活不了命,她抢先发难,试图在气势上压过樊婆子。
樊婆子是被人抬回来的,衣衫破烂,浑身是伤,双腿以一种古怪的角度蜷缩在身子下面,说话更是有气无力,但一见到郑妈妈,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眼睛似乎能射出刀子来:“诬陷?你个想要杀人灭口的老贱货,居然敢说我诬陷你,呸!不要脸!死不要脸!难怪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感情是被你恶心死的!”
二人争的面红耳赤,居然当着一屋子主子的面就这样掐了起来,要不是下人拉的快,只怕又是一场大战。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半夜。
谢老夫人的头是越发疼了,掐着额头说不出话来。
“樊婆子,你该知道,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冯氏抬脚走到樊婆子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往浅处说,郑妈妈是她的人,护不住脸上无光,更会让手下人心思浮动,往深处说,郑妈妈这些年一直做的很好,是冯氏最顺手知心的人,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理智上,她都必须要把人给救下来。
只可恨,这苏氏回府的时机太巧,打了她个促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