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亡后,周历无人校准,各国逐渐弃用,自行编修历法,却始终偏差过大。
直至二十余年前,后周颁布四时历,据闻出自国师之手,以周亡为元年纪年。
四时历初面世便深受各国历官、天官推崇,不到三年,变成了各国公历。而其效果于二十年间凸显无疑,大小数百推算竟无一出错。
周亡纪元三百七十八年,九月廿四,值神司命,阳德易趋,宜嫁娶。
卫国皇室婚姻礼俗与民间并无太大差别,经由“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方可“亲迎”。不过皇室问名、纳吉皆在纳采之前,媒官会将与皇子相合的勋贵小姐名册、画像交由皇子自行挑选。
当然皇子若自己看中哪家姑娘,便不经由媒官,大多宫中会有郎官去府上告知,再挑吉日纳征、亲迎。
姬裕兴与韩玥大婚,举国同庆,龙川大赦。
按常理,除去和亲,皇室自是不需对方嫁妆。但怀王还是备了三大箱奇珍,百匹良驹,此外还有一队城防营甲士供韩玥调遣。
皇帝却权当不见。徐清源几人倒是没料到龙川城防营竟如同怀王府亲卫,看着愁容满面的姬裕兴幸灾乐祸。
姬裕兴身披大红金丝飞龙袍,叹了口气。
门口媒官报了声:吉时已到。
姬裕兴顿时精神抖擞,春风得意。
方才打趣他的徐清源、姬文晔二人相视一笑,其中凄苦无人可知。
姬裕兴拜过太庙诸位祖宗神位,骑上高头大马,领着长长的皇室禁军迎亲车队往怀王府而去。
街道早已被肃清,百姓沿街注目,家家户户门头挂着红绫,民间艺人自发跟随于队列后方,演上几段喜庆的节目。
怀王府仪门大开,整座王府张灯结彩,下人皆身着大红衣物。
门口锣鼓喧天,侍从点燃长长的鞭炮,姬裕兴下马登门。
早已至此的徐清源、姬文晔二人拉着新升任鸿胪少卿的何成堵住大门,姬裕兴苦笑:
“几位就别为难我了。”
“诶?说的什么话?”姬文晔分毫不让,“怎能如此轻易让你娶得‘十绝’?”
姬裕兴手一挥,三名侍从小心呈上三只精美玉如意。
徐清源与何成拿了玉如意,就要让开,姬文晔却将他们拉了回来,不依不饶道:
“今日人生得意之刻,吟首诗如何?”
姬裕兴知是逃不掉,沉吟片刻,来不及细琢,随口吟了首小令:
“春风得意时,高马探花郎。
摘得空中月,敲得美眷房。”
“你这写的都是什么?不行不行……”
姬文晔还不让,姬裕兴气急,让两名禁卫上前拉开他们,这才得以进门。
姬广与韩芸已于正厅等候多时,韩芸眼眶红肿,想必哭了许久。姬裕兴难得见到姬广神情柔和,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姬广看向他时又忽然板起脸,不由心尖一颤。
他小心奉上茶,韩芸接过,叮嘱他:
“殿下可要好好待玥儿,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说到这,她又泫然欲泣,一旁的姬广轻声抚慰着娇妻,目光却瞥向姬裕兴。
姬裕兴急忙道:
“自然,王妃不必担心,我绝不会亏待玥儿,若是让玥儿受了一点委屈,我便上王府负荆请罪。”
就差对天起誓,韩芸轻轻点头:
“你去吧……”
姬裕兴便出了门,于马上等候。没多久,韩玥便由秋水搀扶着出来,身着青色凤纹礼服,蒙着大红金丝绣花盖头。
姬裕兴志得意满,迎亲队伍于爆竹声中返回皇宫。
宫中百官齐至,皇帝携后妃大摆盛宴,同庆大喜。宫外灯火通明,勋贵与民众尽情欢娱,共度良宵。
姬裕兴将韩玥迎入新房,礼官取过二人所执牵巾,退了出去。
姬裕兴小心揭去盖头,清荷初绽,韩玥娇羞一笑,姬裕兴喉结滚动。
宫女呈上合卺酒,二人捧过,饮尽,酒不醉人人自醉。两名宫女上前各自剪下二人一绺头发,绾成同心结,藏于木盒,合髻礼成。
又有新的宫女进来,端着五色同心花果,远远撒向二人。两人急忙提起衣袍,接住这些果子……
花烛骤停,鸾带轻解,娇人欲语迟。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日上三竿,一夜旖旎的姬裕兴、韩玥二人方才洗漱完毕。
韩玥坐于妆台前盘好发髻,细细描眉,姬裕兴紧挨着坐于她身侧。
韩玥侧过脸问他:
“这妆容如何?”
姬裕兴抱住她,笑容灿烂:“美,天仙也不过如此。”
“嘴贫。”韩玥面色娇羞。
应了那句诗词,道是:
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姬裕兴忍不住探头,在其俏脸上轻点了下。
韩玥脸色绯红:“别闹,该去拜见父王、母后了。”
姬裕兴这才不舍地松开她。
两人整理好衣袍,去了皇后所居的兴乐宫。
皇帝姬文和早朝结束便来了皇后宫里,沁妃柳青彤亦在。
姬裕兴领着韩玥拜见过皇帝、皇后、柳青彤。皇后喜不自禁,当下拉着韩玥玉手一番夸赞,告诫姬裕兴不得亏待,随后便让宫女呈上几只锦盒,所盛之物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柳青彤则有几分不舍地自手腕上取下一只玉镯,笑着为韩玥戴上:
“这是陛下此前赠与我的,今日借花献佛,希望啊,玥儿吉祥如意,早生贵子。”
韩玥急忙道谢。
两人用过膳,又去拜见了太后,太后自然对韩玥喜爱的紧,赐了不少宝物。
第三日,两人先去庙见,到太庙拜祭了诸位先祖。随后才回了怀王府省亲,一路皆由城防营甲士护卫。
怀王宴请四方,文臣武将来客皆为千石以上,或是有爵位于身。皇帝携柳青彤亦是微服至此,梦灵、秋水几人自然在场。
司空柳青云被几位大臣拉着问询国事细则,其子黄门侍郎柳文正便先来拜见姬广与韩芸。却瞧见姬文和与柳青彤,微微一愣,随后倒也未行大礼,躬身低声称了声:
“拜见陛下,娘娘。”
随后才向姬广与韩芸见礼,皇帝含笑点头,柳青彤撇嘴道:
“怎就跟你父亲一般无趣?”
柳文正再行一礼:“姑姑教训的是。”
柳青彤这才展颜一笑:“年纪也不小了,可曾瞧中哪家姑娘?我记得几位公主似对你倾心许久……是吧,陛下?”
姬文和无奈一笑:“确有此事,但文正并无此心意。”
柳文正见柳青彤还欲深谈此事,急忙告罪离去。柳青彤颇为气恼,正巧柳青云应酬后过来见礼,柳青彤便不由分说教训了自己兄长几句。柳青云不明所以,却还是应着。
柳文正自是找到姬裕兴几人,恭贺了太子与太子妃几句,随后便与徐清源、姬文晔、何成三人灌着太子酒水,一醉方休。韩玥不由有几分担忧,劝着几位饶过太子,秋水则在一旁瞧着热闹。
柳文正又离了劝酒行列,坐于秋水身侧,讨论着一些民间趣事,或是聊上些许风尘女子与风流才子间只关风月的韵事,温文尔雅,从容不迫。
始终关注着几人的柳青彤目中笑意渐浓,拉着一侧正烤鱼的梦灵商量着亲事。
梦灵将手中的活计交给她,转身去一旁煮鱼汤。柳青彤有几分气恼,却很快被鱼香吸引,专心致志烤鱼。韩芸轻声笑着,在一旁帮着忙。
姬文和、姬广、柳青云三位男子不由叹了口气,匆匆二十年,不觉间已是丢了当年豪情。当初的五人议论天下事,或者说四人问询当时尚不是国师的年轻国师如何进退,如今却已有两人不在。
如今天下没了国师,风云诡谲,各国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