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三十的夜晚,别的人家还是一样的灯火通明,开灯照明到大半夜迎接新年,他们一家为了省点蜡烛便早早就睡下了。
下着雪的夜晚很冷,凛风穿过木板的细缝,簌簌的吹着,刮着她的脸,鼻,眉,眼,听着多种的声音,习惯的寒气,她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老天不愿这么残忍吧!半夜她醒了,因为太冷睡着的时候她不自觉的蒙了被子,睁开眼,慢慢将被子挪开了一个角,在她视线之上,漆黑的夜里,上空几个小火点,在那一闪一闪,几个小杆子从木板细缝中连接着,隐约能看见外面不同的两只大手,两个熟悉的讽刺玩笑似的声音。
“阿爸,阿爸!”她小声的轻轻的碰着睡在她身旁的父亲,她真的害怕,怕极了,又不敢大声哭喊,只能装成睡梦中的小孩乱翻被子,蹬小腿。
“阿爸,阿爸!外面有人,醒醒,醒醒,我怕,我怕!”她贴紧父亲的耳朵,一字一句,轻轻的颤抖着,外面的人听着就似一声熟睡中的小呢喃,无可厚非。
“谁?”
“那个挨千刀的!去你妈的!”
“妹崽,别怕,别怕啊!阿爸在呢!”父亲别开被子,立马起身又弯下腰抱着她的头轻声安抚,然后盖上被子,拎起地上的柴刀出了门。
“恩!”
母亲开了灯,阿婆也醒了,小弟有点发高烧还在睡着。
那两个人没有走,好似没什么惧怕,也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在门口和父亲大喊大叫,一身酒气,不管是有意无意,那些话,这样的行为总是伤人的。
“xxx,xxx,你们干嘛?当我xx死了吗?”
“哎哟!醒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看看你们怕不怕?”
“道歉!跪地道歉,跟我家孩子道歉!”
“道歉?我没听错吧!Xxx,你听到没,叫我两道歉呢!哈哈哈,我就算今天放火把你们一家烧死了,又奈我何,还道歉,去找阎王道呀!”
砰!父亲给了那人一拳,然后就打了起来,一个人对付两个不要命的酒鬼,动静很大,生着病的小弟都被吵醒,看到木板缝外面的画面,握着小拳头,嘴唇咬着出血,母亲抱着他不停地安慰,安慰。杨小梅就蒙在被子里,偷偷的哭了,连一眼都不敢看。
“再动我儿试试看!我七老八十的人了,有这三十岁的小命陪葬也值了。”
那天,阿婆的动作杨小梅觉得真的很帅气,虽然是最无奈的冲力。那人被阿婆拿着菜刀架在脖子上也吓住了,尤其是看到血在流的时候。冷风吹着,屋内,屋外的人都发抖。那时不懂法律,因为对她来说好是不存在的,这样的观念一直延续好多年,这也不能怪她,这无关爱不爱国,只是生活教会她的就是这样。
她为父亲不用挨打松了口气,也为阿婆发愁,她知道杀人是要坐牢的,要被判死刑的,她怕。
父亲从地上站起,那两人悻悻的走了。
“妈!”
“唉!你没事就好!让人家拿钢管打,你也不知用木棍打回去,你要受伤了,阿木,宝宝怎么办?你让莲花和妈怎么办?”阿婆找了自酿的米酒为父亲擦擦身,烤了一会火又回床上睡了。只是这后半夜是睡着了,还是睡醒着呢?
然而事情总是戏剧的发展,你想放他一马,坏人反倒要咬你一口。第二天一大早,那两人就去村长家告了状,说阿婆要杀了他们,不明事理的村长带着人气冲冲的来了家里。
“xxx,你出来!打了人不认账是吧!”
“出来!”
砰!砰!砰!本就单薄的木板被那两兄弟踢烂,冷风飕飕的吹进,火坑里的火焰往一边歪斜着。
“没事啊!妹崽,阿木别怕!有阿爸在,别怕!你们在这好好烤火,妹崽看好火,别让阿弟冻着。”
“xx,你们昨天怎么回事,怎么打人?Xxx脖子上的伤,你看出多少费用吧!”
“伤他的是我这个老太婆,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喝酒闹事,难道作为村长就不该先查查,问问乡邻,怎么就带着这两个恶棍来质问我儿子。”
“妈!”
“阿天,你给我站到一边,就这两流氓还有胆子来讨要说法,我是老了但我儿,我儿媳,我孙儿还轮不到别人来欺负。”阿婆站在父亲前头,拿了个板凳坐在那,她还是那样慈善的脸,看着周围的邻居慢慢聚拢,只是眼里有着满腔的怒火,气得连头发都在颤动。
“大伙都来,都过来,姐英啊,顺文你们都来说说,昨天这两人到底起的是什么样的歹意,拿着这杆子点火,就这杆子,又是想烧死我们不成。乡里乡亲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昨天确实是他两先闹!”
“我也看到确实他们点的火。”
“昨天是他两有错在先!”
“天那么黑,你们怎么看得清人,明明是他们自己的点的火,我兄弟两就路过他家门口就被打了一顿。”
“你们这是被这老太婆收买了联合来污蔑我们!”
“你听听,你们听听,还死不认账,三更半夜来我家门口做什么?不是杀人放火难道是想做小偷,我已经是半截入黄土的老人,吓吓不要紧,我那两孙儿已经受了那么多灾难,你们怎么还忍心伤害,人心都是肉做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心啊你们!”
“你说你脖子上有伤是吧!你看我儿子背上的上,你看,你们两个给我睁大眼睛看,村长你也看清楚,我儿子的伤重还是他脖子破了一点皮重,你再看看我两孙儿,他们都吓成什么样了,阿木一直发烧,你听这咳嗽声大不大,这么小的孩子就因为你们两个遭这份罪。要钱是吧,你两也给我弄成这副样子,莲花去给我拿扁担来,我将他两打成阿天那样,这药费我老太婆出!几块钱我还出得起!”
“你这老太婆,信不信我兄弟两弄死你!”
“你动手啊!你要动手,我死,你两也得在牢里呆一辈子,那我这条老命拉你们陪葬也划算!”
“操你妈!”
“怎么?还想真动手不成,村长你给我睁大眼看,这就是你要维护的人。”
“真是的,这两人都什么么人啊!”
“村长你怎么信这两人的话,昨天的事我们大伙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他两不对!”
那晚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大家都清楚,虽然很多人在和稀泥,不想惹上麻烦,但还是有看的清楚地人。
“你两别说话!”村上见势不对便马上陪笑:“龙姨是我没弄清出状况,我这就带他们走。”
“走了,你两还站在这干嘛!不嫌丢人啊!”
“就这么走了,我允许了吗?”
“妈的!死老太婆,你还想怎样!”
“龙姨给个面子,毕竟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走走走!你两给我快滚,一天到晚净惹事,大过年的都什么鬼事情。”村长拉着那两人悻悻地走了,乡邻里安慰阿婆几句也就散去。那村长走时有一句话她深深地记在了心里--“没想到那死老太婆这么能说,平常不显山水,大过年真是晦气。”
到底是谁晦了谁的气,也是,好人,老实的好人,憨厚的好人,总是斗不过癞皮狗的,它总是比寻常的更会讨人,今天他们可以疯狂的咬你,明天也可以对你摇尾巴。狗的赖皮,你可以将它流浪,人的无赖,你却伤不了他,你有太多的顾虑和爱护,他可以用命玩一场无聊的游戏。法律有时就觉得是对这种人守护,拳头伤不了他,就别谈法礼了。
官官相护,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在大山村好像更加现实。那晚的事情真的闹得很大,村长放置着他两不管,每天他们都放肆着闹事,父亲一气之下写了诉状去了警察局,乡政府,可后来还是不了了之了,怎样的处理,到现在杨小梅也不知道,只是那样之后父亲总是抽着烟,偶尔的丧气,更是催老了。
而她在那一天也病了,从大火起到现在她还从没病过,这天她真的病了,她体会着小弟的痛苦,头疼,发烧,流鼻涕,而更苦的是灾祸以来受尽的白眼和污言浊语这份心里的创伤还未好,更锋锐的利刃又刺向了她。
三十那天的后半夜,连着好几天的夜晚她都死死盯着那个位置,但凡有一点光亮她就往被子里缩着,缩着,死死的蒙住被子,在被子里移到母亲与小弟那头又辗转到父亲这头,她轻轻地动着,父母亲都在熟睡,他们太累了,尽管她自己非常的害怕,但还是舍不得吵醒他们,折腾满头的冷汗她就这样睡着了。
之后母亲只当是小弟的感冒传染给了她,她也没敢说自己害怕,生来本就自由自在的她,胆小的魔鬼慢慢走向了她,这份悄无声息的走近连最亲的人都未曾察觉,‘哑巴女’的名声就更胜了,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别名。
去年的年是噩梦,今年的年依旧是噩梦,这个年过得太不容易,大火摧毁了实质,戚邻打垮着精园,她真的好想,好想从今往后都没有‘年’这一天。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的轮回,不管如不如意都得这样照实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