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尽的黑暗，潮水般携着汹涌之势淹没了田中泷。
眼前光明不再，唾沫星子四溅的老校长，使用年代长久道颜色暗沉的红色幕布，第一排老师们的背影.......如镜中花，水中月，通透淡去，消失在永远不会暗淡的黑色里。
一点幽光突然出现，哪怕它是如此的微小，如此的暗淡，现在，在这个无光的环境里，它就是唯一的主角。
似乎察觉到田中泷的注意，它开始闪烁。
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只不过瞬息之间，一片刺眼到灼目的光明完全吞噬了他。
一种仿若有人饱含撕心裂肺情感，却又语调平淡的声音在脑海一片空白的田中泷耳边响起。
【实力已达到最低标准，副本功能正式开启。】
【副本载入成功。】
“你是谁!”
自从成功开启超能力以来，他从未如此刻一般心焦害怕过，田中泷能感知到他的身体，却无法控制任何一处地方，他能感受到他的心脏在恐惧的威胁下急速鼓动，却无法控制住他的嘴张开吐出哪怕一个音节。
田中泷疯狂向外传递自己的意念，期盼带来一点不同之处。
【副本身份载入成功。】
“你能听到吗？!回答我啊!”
【请仔细倾听人物身份介绍。】
“到底是谁!是抚养之家的人暗算我吗，出来、出来!”
【稚儿阿牛，自小被牧牛人老头收养。
时间一晃，已有十二年。
虽身卑位小，但憨厚老实的阿牛也如同村里的其他孩童一般，憧憬着只存在于故事中的冒险生活，希望有朝一日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固守着永无止境的牧牛生涯。
阿牛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强大的[冒险者]，不在只是一名小小的、谁也不放在眼里的牧牛人。】
蓝色天空慢慢映入脸颜，由虚到实，由深到浅。
【副本目标提示。】
【完成阿牛真正的心愿。】
【副本进度：0%】
【友情提醒，请务必维持好当前身份，莫叫旁人发现端倪。】
“牟——”
牛尾巴四处扫荡，鞭策那些烦人的牛蝇赶快离开。嘴里咀嚼着一大口鲜嫩多汁的青草，绿色的汁液漏出，顺着下颚，滴落到草地不见踪影。
阿牛仿若从最深最深的梦境中醒来，安睡在草地上的身影一个猛鲤鱼打挺，一只手按在胸口，瞳孔放大，眼神没有聚焦，整个人后怕不已。
是梦吗？
右手不自然地收缩抓紧，抓起一地草叶沙硕，皮肤与沙粒互相挤压，摩挲出淡淡异物感。
注意到右手触感的田中泷一僵。
他的手，从未经历过重事，怎么会……这般粗糙？
眼珠下移，一支短粗、黝黑、脏污的手映入他的眼帘，颤抖着举起手来，田中泷心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这个所谓的阿牛？
怎么可能？谁有如此奇诡之力!
“牟——”
黑牛在背后一顶，牛角刺痛田中泷的背脊。
顺地一滚、一绕，阿牛便到了这头小黑牛的身旁，稳稳当当的抚摸着小黑牛的头颅，三两下就安抚住了它。
手法之熟练，叫他自己也沉默了下来。
“喂，阿牛，牛吃的怎么样啊？”
“啊？”
抽烟的老头砸吧了两下嘴，似乎在回忆刚才的味道，他耸拉着眼，一屁股坐在山坡的一块石头上，道：
“牛啊，我知道你一直想成为冒险者，但咱们实在是没那个福分呐。”
深吸一口烟，老牛子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烟气。
贱民是没有名字的，放了一辈子的牛，村里人都叫他老牛头。
“你也不小了，村头的二花家最近请阿爷我吃了不少酒。”
“虽然早了点，但你也该有个家啦。”
老牛头惆怅万分，追悔往昔回忆，要是他当年不是孤身一人，有个老伴，牛也不会过得这么惨。
寥寥几句，不能让他明白到底何事，但不妙的预感一阵阵袭来。
“阿爷……我不想……”
田中泷含含糊糊的说道，牙齿像被黏住，张不开口。
粗糙的老折皮子盖在了手背上，握紧他的手，温暖的体温传达：
“牛啊。”
“花，脾气是刁蛮些，但我们和她家到底是不同的。”
“她家，好歹能时常沾沾油荤沫子。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可要想清楚，错过了，是一辈子。”
手心收紧，瞳色浑浊的眼珠直直看着低头的阿牛，瞧着一向乖巧的牛沉默不语，老牛头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牛啊，你还是想走吗？”
走，去哪里？这身份无大见识，与外界也并无联系，能走到哪里去？
田中泷恪守不开口的想法，免得出了更大的破绽。
“你不愿意去他们家就罢了吧，我们先回家、回家。”
住着一根破木棍，解下不远处的牛绳，两人牵着一大一小的两条黑牛逐渐远离了这条绿草芨芨的山坡。
“到了。”
残破到田中泷从未见过的屋子停留在村尾巴，人烟稀少，几户人家遥遥相望。
黄土垒墙，木棍做骨，茅草为顶，几户人家几乎全是这样。
阿牛家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家还用木棍围了个小院儿，附着薄薄的泥土，看起来岌岌可危。
老牛头进了院子，从地上拿起一个沾了土星的碗，走到陶罐旁。
“牛啊，喝点水吧。”
递出一碗清水，老牛头慈祥的笑着，枯枝般的手，端得稳当当的，破了几个小缺口的碗里，一丁点水珠都没撒出。
“好的。”
有些局促的接过，田中泷也没多想，一口闷下。
正是青壮少年时候，放了一天牛也没喝几口水，身体渴水很正常。
下一秒，田中泷差点把那些已经进了肚子的水，全部呕出。
一股怪味爬上他的舌苔，熏得他头脑都发昏，要不是顾及形象，强行克制，他估计已经趴在地上吐了。
“水……”田中泷一手捂着嘴。
“牛啊，还要吗。”
又是一碗恶魔之水递来，田中泷摇头，强撑着道：“够了，我喝饱了。”
“不够，不够的。”
这老头子难道想对他有害？容不得他不多心，他要保住自己这条命，才能回家。
“够了，阿爷，我先系牛。”
牛系在阿爷那头大牛的旁边，木杆上有个长久才能摩擦出黄印，估计是常系在这儿。
借着将牛系在木棍上的机会，田中泷用余光观察着这个形容枯槁的老头。
竹竿子。
老头瘦的像个竹竿子，好似风一吹，就会被刮飞到天上去，又好像他当时看见了稻草人，鼓鼓的补丁衣服下，是空荡荡的躯体。
但田中泷认为，这是错觉。养牛的人，力气怎么能不大呢？控制不住发狂的牛，还当什么牧牛人。
不能轻信。双手用力把麻绳的结打紧，田中泷想。
如说让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就必须控制住他。
田中泷暂时还不想亲身体会被发现不是身体的原主人会是什么下场。
实在不行，就只能选极端点的法子。还好阿牛似乎本来就想走，必须尽快接近这条线索。
离这些熟悉“阿牛”的人越远，他才会越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