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展颖实在想不到为何她来这醉倒芳丛的第一天就会出事。
入夜,醉倒芳丛点起了明灯,打开了朱门。
纵然蓝展颖原来在家中吃个用度已是不凡,她还是未从那大厅中满厅的夜明珠中回过神来。一盏偌大的琉璃灯悬挂在大厅上方,飞起八个檐角,十六朵莲花样的模具环绕周围,白天时还不见端倪,一入夜整个灯便散发出莹润光泽,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可见这醉倒芳丛初建时究竟砸进了多少银两。
客人鱼贯而入,蓝展颖也急忙投入了招呼客人的跑腿中。打水清洁,领人认路,乱七八糟地做下来,竟然比当捕快抓贼还累。醉倒芳丛的一众姑娘也是十分多才多艺,没有一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轻衣上台后跳的一支踏雪舞,将空灵与妩媚融为一体,再配上她那略施淡妆的脸,盈盈动人的眼,还有欲语还休红唇,惹得客人纷纷赏钱。
蓝展颖不自觉地轻松下来,刚打算去给客人换一壶热水,却听到嘈杂中似乎有人的惊呼救命。蓝展颖心中一惊,忙找准了方位跑了过去。
可惜裙摆太长,跑几步差点被绊倒。无奈之下只能提起裙摆跑过去。
她上到二楼时房间已经有几个人,其中花慕凉最快听到动静跑了过来。桃红姑娘一脸惊愕地坐在椅子上,轻衣不断拍着她的后背压惊,试图让她定下心来。花慕凉站在一边,蹙着眉,紧紧地盯着正面扑倒在地上的尸体。蓝展颖当机立断关了门,以免群众多起来会麻烦。
几步上前,蓝展颖下直接就开始观察这尸体,还顺带用手去碰触。花慕凉挑眉,眼中划过一丝惊讶,看起来似乎是没想到蓝展颖能那么自然地去碰触尸体。惊讶过后便是怜惜,眼间几乎藏不下去。
“怎么回事?”花慕凉静静地开口问道。
桃红姑娘张了几次嘴,说不出话来。花慕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眼中满是鼓励:“我知道凶手不会是你,他的死和你无关,只是你要把事情说出来这才不会有事。”
蓝展颖以前见过这般死状,腹部绞痛活活痛死,连青筋都露了出来。是为中毒。于是她也道:“桃红姐姐,他这症状看起来是中了毒,你还是说说当时的情况罢,我们也需要线索。”
桃红眼眶再一次红了起来,强忍住哆嗦道:“我……我也不知晓怎么一回事……我们本来是在吃饭的,他突然就开始腹部绞痛。我问他是否要紧,他说不怕,要听我弹琴。”
桃红眼泪流了出来:“那时候我便应该留意到他虽然说无碍,脸色却是十分不好看。我不该信了他……我该……我本该唤郎中来瞧瞧的。”
蓝展颖皱了皱眉问道:“桌上的饭菜都没有动过罢?”
桃红摇了摇头。蓝展颖又问:“你可记得这位公子吃过什么食物?”
桃红道:“牛肉。他向来最喜我们这处的青椒牛肉,今日过来,差不多吃了半碟子……其他的……倒是没怎么动。”
“谁有银簪?”花慕凉问道。
轻衣当即从头上拔了一支精巧的发簪下来,满头青丝没了支撑,就这般散了下来:“纯银的。”
蓝展颖接过发簪,当即埋入牛肉中,许久不见有任何反应。蓝展颖又一一试过别的饭菜,便连酒也探过,同样不见反应。
“满桌子饭菜都没有问题,难不成是食物中毒?”轻衣小心翼翼地问道。
花慕凉摇了摇头,冷静道:“醉倒芳丛初定菜单时便考虑过这个问题,这里的饭菜,任意搭配起来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便是在外头吃了什么。”蓝展颖站直了身子,“这位公子可有带随从过来?”
“有,有的。”桃红道,“在下面。”
不一会儿便有人带来了一个青衣侍从。蓝展颖抬眼看他,只见他一看到这边躺着的主子的尸体,瞬间瞪大了眼睛,扑了过来道:“少爷!”
花慕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声音小点儿,你想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那青衣侍从哪里听得进去,猛地窜起来就揪住了花慕凉的衣领子,目眦欲裂道:“是你害死了我们少爷。”
花慕凉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花某开门做生意,可不敢杀人。”
蓝展颖突然出手捏住了青衣侍从的虎口,一用力就让他整个人都麻了:“我是这县衙里面的捕快,如今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青衣侍从被她一招唬住了,又听得她说她是捕快,忙道:“捕快大人。一定是这女人害死了我们少爷!”他突然之间指向了桃红道,“我们少爷一直说要娶她回去做正室夫人……肯定,肯定是这女人等太久了,以为我们少爷是哄她玩的,所以怀恨在心,将我们少爷杀了!”
桃红又哭了出来,怒道:“金童,你莫要含血喷人,我从未稀罕过你们那正室夫人的位子,又怎会,”
话还未说完,那金童打断她道:“你们这些出来卖身求荣的女子,哪个是能信的?”
蓝展颖柳眉一竖,突然道:“都给我安静。金童是吧,你可记得你家公子在路上有吃过什么东西?”
金童当即道:“没有,我家公子什么都没吃,就急着出来见这狐狸精。”
“桃红,死去的这位公子,可有说过要娶你做正妻?”蓝展颖又问道。
桃红点了头道:“他是说过,但是……但是他已经是有妻室的人,我未曾想过真要破坏他的家庭。”
轻衣道:“我信桃红。”
蓝展颖看了看花慕凉,刚想开口,就听得他道:“想去查案?”
蓝展颖点头。
花慕凉粲然一笑:“唤我一声阿慕便让你去。”
“阿慕。”蓝展颖脱口而出。
花慕凉玩味一笑:“可需要带上这尸体?”
蓝展颖摇了摇头,又与那金童说:“你带路,与我回你家公子府中。”
话落,二人便要开门出去。花慕凉又道:“带上我。好歹也是在我这里出的事,作为老板,总不能置身事外。”
三人便一同去了刘府。
金童上前扣门,看门的给他们开了门,金童没忍住,哭着跑了进去,边跑还边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东厢门当即被推了开来,一美貌少妇急忙步出道:“阿童,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不好了?”
金童哭号道:“我们少爷死了……”
少妇瞬间攥紧了衣袖,看那模样竟然是要立即昏过去。
花慕凉挑眉,轻笑了一声。蓝展颖隔得近,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笑什么?”
花慕凉也压低声音道:“我方才似乎看见她眼中有藏不住的快感。故笑了出来。”
“你怀疑她?”蓝展颖道。
“你不也是怀疑她吗?”花慕凉挑眉。
那美妇一手扶住了墙,看起来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昏过去,咬着牙问道:“那夫君的尸体呢?”
金童道:“蓝捕快说官府要暂留,待仵作进一步验证。”
“哪位是蓝捕快?”少妇问道。
蓝展颖上前几步道:“在下蓝展颖。”
“请入。”美妇作了个请,蓝展颖和花慕凉一块走进了大厅。北厢房的刘老爷和刘夫人也赶了过来,见厅中一片凝重自知定是出了大事,忙问道:“怎么了?”
蓝展颖斟酌道:“贵公子中了毒,已经死去。二位节哀。”
老夫人当即愣了,好几刻才反应回来道:“你……说什么?我儿……”
蓝展颖双目中亦有不忍:“老夫人,请节哀。”
“我的儿……我的儿啊……”老夫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刘老爷亦是浊泪两行,喃喃道:“怎么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呢?”
一时间满厅子都是哭声。蓝展颖和花慕凉都不做声,不知晓这般丧亲之痛该如何开解。毕竟感同身受这般的话,他们说着都感觉自己在放狗屁。
好一会儿,才听的刘老爷道:“敢问犬子,因何中毒?”
蓝展颖道:“还待仵作进一步验证。”
“那犬子……官府什么时候将犬子的尸身运回来?”刘老爷小心翼翼问道。
蓝展颖道:“明日。”
照季晟的速度,最晚也是明日能确定死因。
蓝展颖见刘老爷还有些理智,便请求道:“不知刘老爷可能让我和花兄在此叨扰一晚上,我们还有些事要查查。”
刘老爷看了看他们,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