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荣安堂老夫人身边的巧儿姐姐刚刚过来递了话,老夫人说外头下着大雪,您身子又弱,这几日便不用去请安了。”锦儿掀开看似厚重却略显破旧的帘子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飘扬的落雪以及门外的寒冷,陆遥期隔着用来隔断外间和内室的轻纱帘子看着锦儿满头满身的雪,想来夜里的雪下的极大,这会儿天都亮了还未停。
不然老夫人怎么会让人来传话说免去请安呢,这么多年,她何曾有过一丝好心。
若不然,表妹身为穆阳侯府唯一的嫡女怎会住在这般破旧的院子,身受重伤却无一人前来探望,又怎会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
“锦儿,我躺着的这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为何突然免了请安了?”经过昨日陆遥期已经能够接受自己死而复生的现状了。
“回小姐,奴婢去偷偷打听了一下,今日宫里传出消息,二老爷家的大小姐过了年就能入宫当贵人了。
咱们府里的四小姐也被赐了婚,过几个月就要与昌平郡王完婚了。所以这几日来了许多前来祝贺的人。今日,听说是老爷要宴请永安王,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锦儿一脸紧张的回答道。
自家小姐从三年前夫人仙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席过京城中这些名门贵族的宴会,更甚者,如今这位夫人连自家来客人都不许她前去大厅。
只是,如今的小姐瞧着似乎有些不一样。毕竟是去过鬼门关一趟的人了,心里难免不会觉得气愤。
“原来如此,他们是不是又想对外说是我自己身子弱不愿见人的,对么锦儿?”陆遥期呆呆的看着被面说道。
“小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让去就不去了吧,咱们现在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身子好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都是可以去的。”锦儿知道自家小姐难过,可是摊上这样的家人,又能怎么样呢?
“嗯,也是,等咱们收拾一下,一会儿去梅园看看吧,躺了几天,有点难受。”陆遥期说完便自己下了床。
接着,在锦儿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又让锦儿替自己梳了个好看的发髻,穿上一件浅色绣四季海棠花的半旧棉衣。
一切收拾妥当,距离刚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外头的雪也下的小了一点。主仆俩一人撑着一把伞这才出门打算往梅园方向去。
说起来穆阳侯府,陆家老太爷,原本只是普通的军营校尉,只因为先帝还在时,老穆阳侯孤身一人为救先帝丧了命,先帝感念其功德,下旨封了个穆阳侯,明旨昭告,可传三代,三代以后才开始降爵传袭。并亲自选了这座府邸,以示皇恩浩荡。
“小姐,夫人说了,您身子弱,前面您就别去了。”刚走到一大半,便有守门的丫头拦路劝阻着不让过去。
“大胆,小姐想去赏梅,也是你这个三等小丫头能拦着的?”锦儿见不得陆遥期受委屈,往前一步说道。
“锦儿,不得喧哗,还不退下,你看,我就去梅园转一圈儿就回来,躺了几天,有点难受。行个方便可好?”陆遥期拉住还要继续说话的锦儿,看着守门的丫鬟温柔的询问。
“小姐,您就别难为奴婢了,不是奴婢不让您去,而是夫人吩咐了,今日咱们府上会有贵客,您身子弱,贸然前去,冲撞了贵客可就不好了。”守门的丫鬟一脸惊吓的跪在了地上,夫人身边的张嬷嬷特意来吩咐的谁要是敢让六小姐去了前边,那就别怪夫人将他们发卖出去。
“大胆狗奴才,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六小姐那可是咱们府上的嫡女,哪里是她不能去的,我看你们就是奴大欺主,若是四小姐在这,我看你还敢拦着不让去么?”陆遥期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
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走来一位身穿紫色丫鬟衣裳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红色大氅嘴上却咄咄逼人的说着。
“我的小姐嗳,您怎么自个出来了呢,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您刚养好的身子骨再冻出个好歹,那老夫人还不得心疼死啊!
锦儿,你也是,出来怎么不知道让小姐多穿点衣服?也没给六小姐带个手炉?
你要是把六小姐冻着了,你看老夫人不扒了你的皮。”紫衣少女一边把大氅给陆遥期系上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岚止姐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锦儿看一眼陆遥期麻溜的认了错。
“怎么,还不起来?真是铁了心的不让六小姐过去这个门了是吧?那好,咱们就一起去找老夫人说道说道。
看看这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变成嫡小姐出门逛院子还得看你们这些奴才的脸色了?”岚止嗔怪的瞪了一眼锦儿,往前走两步行至守门丫鬟的面前站定,一副你不让过去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岚止姑娘,并不是奴婢不愿,而是夫人……”守门丫鬟刚要辩解。
“让开,老夫人自有安排。至于夫人,要是心中不满,大可去荣安堂找老夫人说理去。”岚止毫不客气的打断她。说罢便退到一边让陆遥期过去。
陆遥期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丫头,又看了看岚止,不知道这两位的主子到底想干嘛?
往前走出一段距离,陆遥期见岚止不说话开口问道:“岚止姐姐,祖母可是有什么吩咐?要不然怎会无端端的让你跑这一趟。”
“也没什么事,就是老夫人想起来,您也有十六岁了吧,也该多出门走动走动,总待在府里闭门不出也不像话。
所以才让奴婢来传话,老夫人说了,今日这院子,您想去哪都成。”岚止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前院,能不能领会老夫人意图就看六小姐是不是够聪明了。
原来如此,穆阳侯府这是想要和永安王结亲,这才想起来她这个嫡女。荣安堂里老夫人这算盘打的是真好,穆阳侯府要想挤进权利的中心,怕也只能靠联姻了。
陆遥期忍不住的愤怒,原来,她们就是这么对待表妹的,联姻?满京城谁不知道,那永安王就是个纨绔,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家中已有数房侍妾姨娘了,她们竟敢……卖女求荣……
“哦,当真如此?那先前夫人怎会不许我前去呢?”陆遥期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管她们想耍什么花样,她都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夫人说了,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真有意,老夫人做主就是了,不必问过六小姐,可是老夫人毕竟是您的亲祖母啊,怎么能不让你见上一面呢。”岚止语气悠悠,心里却忍不住的难受。
呵,汀澜苑那个女人惯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只是可惜夫人去的早,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
“所以,她们是铁了心了要促成这件事了?”陆遥期攥紧手里的丝帕问道。
“嗯,小姐千万小心。奴婢只能送你到这了,这就得回去了。锦儿,照顾好小姐。”眼看梅园就在跟前了,岚止说完便告退离开。
沿着梅园专门观景用的走廊走到闻香亭,陆遥期不得不感叹,穆阳侯府的梅景当真是一绝。
红色的梅花映着白色的雪,分外的好看,有几枝竟伸进了亭子里,阵阵幽香传来,难怪叫闻香亭。
陆遥期吩咐锦儿去找来笔墨纸砚,她突然想画一副梅花落雪图,这般梅景表妹却再也见不到了,画上一副,晚上回去偷偷烧给表妹,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如此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画算是完成了,一副闻香亭跃然纸上,亭外的梅树亦是栩栩如生,那三两枝伸进亭子没染上落雪的梅花也增添几分神韵。
“咦,小姐画的真好看。”锦儿惊喜的说道,小姐以前也画画,可似乎都没有现在画的好。
陆遥期突然似有所感的往东南方向看去,只见林间并无一人,奇怪,刚刚明明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为何没有了。
“这丫头,还挺敏锐的。还好我闪得快,要不然就被发现了。”这人正是刚刚盯着陆遥期的人,只不过却是在隔着一片梅林的观景楼上。
“五哥,你还说呢,你干嘛突然躲进这来啊,外头那么多人追你,万一找过来,你是不要命啦?”一身大红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整个人歪在椅子里气定神闲的说道。
“无妨,他们又跟不上,二哥越来越差劲了,想要知道我去干什么,也不派点能跟上的来。”说着他也停了手上的笔。
“这观景楼建的不错,还有笔墨纸砚,只是这梅景,还是咱们那好。”红衣男子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又看了看那人放在桌子上的画纸。
“五哥,你画的可真好看,送我呗。”红衣男子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道。
仔细看这幅画,画的不正是对面闻香亭里正在作画的陆遥期么?同样的选景,唯一不同的是,陆遥期在画亭子梅花,而他画的是亭子,梅花和画梅花的人,也难为他这么好的目力。
“想都别想。回头让揽月去查查她,我总觉得很熟悉。”那人似乎在想他是不是在哪见过陆遥期。
“五哥,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也对哦,舅舅说了很多次要给你娶亲了,你都不同意,原来是不喜欢咱们那边的姑娘啊。
要不一会儿回去我给舅舅传个信,咱们回去的时候带回去一个?”红衣男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说道。
“东方毓靑,你给我闭嘴,回去敢胡说八道你就死定了。有人来了,咱们走。”本想威胁他一番,,真是越大越没个正形,谁知竟听到有人往这边来的动静。
说着便闪身出了观景楼,走时还不忘拿起桌上的画。
东方毓靑麻利的把东西恢复原状,也闪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