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醒醒,该起床吃药了。”顾云夏听着这声音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丫鬟打扮的少女。
这是幽冥地府么?只是这屋子的装扮为何竟与越国京城大户人家的装饰布料如此相似,只是要差上许多。
“这是哪里?阴曹地府么?”顾云夏迷迷糊糊的问道。
“小姐,您说什么胡话呢?这里怎么会是阴曹地府呢,您可不要吓我啊。您是不是那里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大夫。”丫鬟装扮的少女一脸担忧的说道。
顾云夏晃了晃脑袋,慢慢恢复清明,忙拉住少女的手。
原来因着顾氏和萧氏满门抄斩,她带着满腔仇恨和绝望至城楼跳下,以为能前尘往事便如云烟。谁曾想,上天竟然与她开了一个玩笑。这是死而复生么?
许是顾云夏久不开口,丫鬟装扮的少女连忙劝道:“小姐,舅老爷一家都已经去世了,您千万别再难过了,您再这样为了顾家跟侯爷和夫人争执,侯爷真的就把您送去别院了,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顾云夏按了按自己额头,不动声色的听着,顺便打量着周围,她本以为这里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的卧房,哪成想竟是个侯府,只是奇怪了,长安城哪个侯府竟然落魄至此。
“你去拿面铜镜过来。”
少女看了看顾云夏,只得去梳妆台抽屉里拿出来一面小小的铜镜。
顾云夏毫无波澜的看着铜镜里清丽消瘦的容颜,内心已如惊涛骇浪般翻腾,这张脸与自己竟然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仔细看去,柳叶弯弯眉,长长微卷的睫毛下,一双丹凤眼沉静如水。恰到好处的鼻子,朱唇皓齿。
竟比原本的顾云夏还要绝美艳丽上几分,至少,她还很年轻。
久远的记忆回归,她曾经见过镜中的少女,那时候的她跟随着她的母亲穆阳侯夫人也就是顾云夏的堂姑母进宫看过她。
娇娇弱弱的喊着一句表姐,只是可惜,那么温柔端庄的堂姑母,竟然三年前染病去世了。那时候,表妹才十三岁吧,至那以后,穆阳侯府就传出表妹深受打击,不愿出门,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虽然已经多年不见,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世上能与她如此相似的人,也只有她的表妹,穆阳侯府嫡女陆遥期。只是,如今她在这,遥期去哪了?
细看这个房间的摆设,原来姑母去世后,表妹的日子如此的不好过。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锦儿去请大夫好不好?小姐你不要吓锦儿啊。”锦儿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顾云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刚醒来,头有点痛,锦儿,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一身的伤?”
锦儿心疼的看着她,一脸担忧:“小姐,小姐不记得了么?三天前,舅老爷一家因为河西王府谋反被诛连,满门抄斩,小姐想为舅老爷一家收尸殓葬,但是侯爷不同意,还打了小姐,小姐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撞到了头,小姐,还疼不疼?”
顾云夏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少女,原来,你也是因为那件事才丧命,原来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这一身的伤啊,滚下台阶的时候多疼啊。表妹,对不起……
锦儿看着她又开始出神,连忙道:“不行,奴婢还是跑一趟去找个大夫来吧,小姐一定是磕坏了。”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别,锦儿,我没事,就是……就是想起舅舅一家,心中难过罢了……嘶……”顾云夏连忙抬起手阻止她,抬起来才发现,手钻心的疼。
闻言,锦儿连忙走到床前,看着自家小姐身上的伤,一脸心疼,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小姐还是想开点吧,河西王府那样的权势都因为谋逆的罪名死的死伤的伤,满门抄斩啊。更何况舅老爷一家呢。”
“既然牵连那么多人,为什么咱们侯府无事?穆阳侯府不也是顾家的姻亲么?”顾云夏疑惑,这不是那个人的性格啊,他不是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的么?怎么会放过穆阳侯府。
“嘘,小姐,可不能乱说,你忘了,现在的夫人那可是宫里玉妃娘娘的亲姑母,武阳侯平叛有功,皇上怎么会诛连他的亲姐姐呢?”锦儿一脸惊吓的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了,朱明鸢的姑姑曾是穆阳侯府的妾室,姑母还活着的时候,她曾听姑母提起过,原以为是个安分守己的,看在朱明鸢的面儿上,姑母待她也很不错。
姑母死后,怕是已经扶了正了,武阳侯怎么会忍心为自己牺牲很多的姐姐受此诛连而家破人亡呢。
只是再是扶正,她终究还是个妾室姨娘,表妹变成如今这样,想来也是她的功劳。姑母突然去世,想来也是另有隐情的吧!
“嗯,我知道了,你刚才说死的死伤的伤,难道那河西王府还有人活着?”顾云夏看似转移话题,其实却问着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朱明鸢明明说过,顾家没有一个人逃脱,就连她云游四方的三哥都无能幸免,现在听到还有人能活着,她怎能不震惊。
“小姐,坊间传闻,河西王世子被押解回京的路上失踪了,三公子下落不明。这两位是死是活尚未可知。”锦儿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话当真?”
“奴婢是无意间听大小姐和四小姐身边的丫头闲聊时说的,不知真假,只是那两位确实没有尸身是真的。”锦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可是她心里也知道,自家小姐虽然胆小怯弱,但是对舅老爷一家,还有三天前丧命的宫里那位皇后娘娘那是真心的亲近。
“陆遥雪和陆遥柔?是她们闲聊还是有意说给你听?”她之所以知道陆遥雪和陆遥柔,那是因为,她们的名字都出现在了今年大选的秀女名单上,碰巧听到这样的事情,很难相信是巧合。
怕是有心而为,到时候一旦流言四起,迫于流言,也只能把表妹送去别院了吧。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计。
“奴婢也不知道……就是刚好路过听她们说了一句。”锦儿一脸茫然的说道。她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对了,宫里如今什么情况?”顾云夏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只是手已经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一团乱麻,三天前,玉妃娘娘当着皇上的面把皇后娘娘从城楼上推了下去,皇上大怒,本想废去她的妃位,幽闭冷宫,多亏武阳侯磕头请罪,又联合诸多大臣求情,说顾氏乃是罪后。
河西王府谋逆,顾氏本就该废去后位,永世不得出冷宫,是皇上仁慈,才留她后位,可怎知顾氏没有不轨之心。如今玉妃为了皇上的安危,才失手推了顾氏,一片忠心可鉴,万不可废除妃位。
所以才只是禁足,但是皇上说了,玉妃狠辣无情,害死永宁皇后,有生之年绝不会立她为后。以慰永宁皇后的在天之灵。”锦儿觉得虽然不能立为继后。
但是玉妃可是宫里位分最高的娘娘了,立不立后的又有什么关系?父亲又是握有兵权的武阳侯,难道还怕有人欺负她不成?
这些大臣惯会颠倒黑白,竟然能说成朱明鸢为了皇帝安危才杀害皇后,也是够可以了。
不过这永宁皇后就是给她的封号么?永宁?呵,是怕她死后不得安宁回来找他们复仇么?终归还是心虚吧,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且让他们得意一时吧,大选过后,希望朱明鸢还能笑的出来,五年一次大选,三年一次小选,每年都会有年轻美貌的女子入宫,永不能封后,希望她将来不会后悔。
“嗯,我知道了,锦儿,你先出去吧,我还想睡会儿。”顾云夏收起眼中的情绪,低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她倒要看看,这陆家人到底能翻出什么花样。
“是,小姐,您把药喝了,奴婢这就退下。”锦儿端起桌上的药碗递给顾云夏,看着她喝下去,又扶着她躺下,这才转身出去。
顾云夏躺在床上,却并没有睡去,只是闭上眼睛,回忆刚刚听到的消息,她本以为这个世上她已无半分牵挂。
原来,她的哥哥们或许还活着,顾家人还没有死绝,那,河西王府血仇,她前世的怨恨和不甘,这一次,是不是就该了结了……
顾云夏并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出身河西王府,当年先帝亲封的长宁郡主,河西王亲自教养长大,与顾府男儿并无半分差别。
她这过往二十三年的岁月,比别人一辈子经历的苦难都要多上许多,逝去的人一个个出现在她眼前,父亲,母亲,兄长,叔叔婶婶,叔公一家,外祖一家,还有皓儿。
无一不在提醒着她所遭遇的惨状,更提醒着她,她既然活了下来,那就该替他们讨回这血海深仇。
所有因为河西王府受到牵连逝去的生命,她的血亲们,她顾云夏在此发誓,这一世,她定要这越国皇室,要那慕容晰,要所有参与陷害他们的人付出代价。
既然老天让她继续活着,那她一定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从此,她便是陆遥期,她会替表妹活下去,更会把那些她受过的欺凌,加倍的还回去,因为她不止是陆遥期,更是顾云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