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的冰息,缭绕着荧光缓缓侵袭前进,在接近一片金色巨湖的瞬间,把它冻成了金色的巨型冰块,然后,慢慢转化成冰蓝色拔高,和身后的冰晶大陆融合一体。
“还好水族事先转移,未有伤亡”
“可是尊下,近期冰息的侵袭速度,要比以往快了许多”
“哎!那群拿着乐器乱来的家伙指望不上了,还好,还有老祖做后盾”
“但是,他们的使者,已经去了好几年了,也没什么动静啊!”
“不急,孤已卜卦,神子降临不远矣”
下旬的月亮没了十五的圆润,在没有云的夜里,依旧把大地附上一层暗暗的银晕。
上半夜的长沙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反倒是市中心的许家,偌大的府邸除了不知隐藏在哪儿的暗卫和清透的廊灯,极少看见人影。
许家占地虽广,却没有高大的建筑物,房屋多红砖、木制,最前是待客的厅堂,之后是比所有府宅加起来还要大的多的假山花园,最深处有座单独的五层木楼,是当家与管家的府邸,东厢房一排红砖房子,是许式乐团的住所以及训练场地,西厢房则是诸多卫士与管事的住所,厨房呢,挨着大厅,走过向西的长廊就到了。
至于许府四周的高楼大厦,全是许家集团的大楼,所以,在比高楼小了无数倍的府宅里住着,也不怕被人偷窥。
另外一提的是,在大厅东面,还有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琉璃停车场,占地不多,却极其精美,这是夏微18岁成人礼时外公送给她的礼物。
而此刻,夏微趴在奶奶为她备置的鎏金书桌上,借助着微弱的台灯,专注着手里的三张发黑发黄的皮料。
这正是许家的古乐代表,也是许家的传家宝,许家三曲的古谱图,首曲:幻,是张工尺谱图,次曲:婷,也是张工尺谱图,尾曲:羽,是张琴谱。
许家古乐之所以难以偷学,便是因为,他们的曲谱并非现在的五线谱,而是运用古中国的古谱法来记载自己的乐曲,常用的有工尺谱、律吕字谱、燕乐半字谱、琴谱、弦索谱、雅乐谱、查巴谱、曲线谱、央移谱等等,以及诸多或许古乐大师听都没听说过的谱法,就解密其中一谱,都够让人受了,还提什么偷学。
或许有人说,有些音乐天才听几遍陌生的乐曲自己就会了,那也只是寻常的曲子,唯许家曲,只能模其形而难以悟其意。
因为,他们还有二层加密,在古谱译出后,琴弦乐的手法,管制乐的运息,击打曲的力道,都有其特有的绝技。
夏微喝了口花茶润润喉,放下首曲以外的两张皮质曲谱,嘶哑地低语道:“工尺谱的音阶是上、尺、工、合、六、五、一,分别对应现在的七音1、2、3、4、5、6、7,并在汉字下方划斜线或在其旁加部首来表示音高,《幻》除了难度稍大一些,好像和其他古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当年的奶奶,究竟是怎样用它把我唤醒的呢?”
她只知道老太太是从爷爷哪里学来的《幻》,然后轻轻吟唱唤醒了濒死的自己,只是这里的‘怎样’,并非这种方法,而是其他一些夏微没有的东西,老太太的音律水准再高,也不可能高过掌握了正统三曲的夏微,那么,用以起搏大脑的音频,并不是《幻》,或者说,并不是《幻》的全部?几个小时前,打发走了徐管家后夏微就试过吟唱了《幻》,一遍又一遍,可并没什么效果,直到点滴瓶里的药液将要耗尽,夏微才放弃,叫来护士换药,并把别墅的一切事物交给奶娘和二管事打理。
这方面,不是她的专长,她不会像小说电视剧里那样,傻傻地守在奶奶身边,哭哭啼啼的,这些事交给专业的人处理,事情才会向好的方向发展,而自己,只需去做好自己的事,找出当年奶奶唤醒自己的音频。
想了太多太多,夏微知道继续去想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再说飞来飞去的也累了,还不如洗洗睡了,养足了精神,明天才能全力以赴。
泡了个澡,睡意像涨潮似的哗哗上窜,夏微迷迷糊糊地摸到床边,倒头就睡,好像是谁,给自己摆正了睡姿,盖好了被子,第二天清晨,夏微醒来,发现自己旁边还有一个人睡着,鼻翼里飘来了茉莉的清香,这熟悉的味道让她心安,夏微悄悄地爬了起来,看着还在睡得香甜的慧儿,笑着轻骂了句:笨蛋。
慧儿担心夏微因为奶奶的事伤心难过,所以晚上挤过来了。
书桌上还有一碗青菜面条,已经面成一团了,这是秋夕煮的,让慧儿顺便带上楼给夏微做的宵夜,见夏微睡着了慧儿又不忍心打搅,就搁书桌上了。
草草洗漱完毕,吧嗒吧嗒地开始吃冷面,有点软饼的感觉,倒也不难吃。
提了包,下到二楼,敲开秋夕的门,秋夕有早读的习惯,夏微不担心打扰他休息。
“哥,送我”
“等一下,我拿下文件,一会儿直接去公司”
去往琉璃停车场的路上,两人一如往昔地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对于徐叔未请示夏微私自同意医院给老太太动手术的事,两人都没有再提了。
这事儿,就当过去了,老太太没了生命危险,才是最主要的,许家人都相信,就老太太那温和却又硬朗的个性,怎么可能一直昏迷不醒?
行至大厅,几个老妈妈早把早点准备好了,秋夕喝了碗豆浆,又用油纸包了三肉包,打算去办公室吃,夏微吃过冷面有点撑,不过想了想,安然那货总是懒得吃早点,每每第一节课还没完就叫饿,就取了张油纸打算拿些花卷好,还顺了两盒酸奶。
“哎呀!碗忘记拿下楼了”
“什么碗?”
秋夕困惑地问道。
夏微懊恼地回答道:“你昨天让嫂子带来的装面条的碗啊!面条可好吃了”
不说什么时候吃的,也算不上撒谎,乍一听,常人都会理解成是昨晚吃掉的,要是秋夕知道自己吃了冷面,肯定唠叨半天,为此,出门前她又嚼了几颗薄荷糖,掩盖面的味道。
“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慧儿会收拾的,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吧!”
秋夕愉悦地说道,然后又倒上半碗豆浆喝掉了。
“啊!瑾妈妈的豆浆就是好喝,喝了二十多年了还是喜欢的不得了”
“这孩子,就是贫嘴”
一边招呼着他们用餐的瑾妈妈乐呵呵的说道,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哪儿贫哪儿贫,你指给我们看看”
其他几个老妈妈也跟着瞎起哄,瑾妈妈语塞,乐的还在包花卷的夏微咯咯笑。
到了校门,和秋夕道别后,兜里的手机提示有短信来了,夏微单手点开,发现是安然发来的。
“微微,救我”
后面还有个哭泣的表情,夏微看的不禁头疼。
这丫头,又咋滴了。
“事情就是酱紫滴”
上午就一节课,两人各自忍着自己的小心思,硬熬了过去,下课铃声一响,夏微还没反应过来,安然就像饿狼一般扑了过来。
“呜呜,微微大爷啊!给爷点儿吃的吧!”
饥饿状态下的人果然嗅觉灵敏。
老师:“……”
同学:“……”
夏微:“……”
学校东南一个小凉亭里,安然一边就着酸奶大嚼冷掉的花卷,一边给夏微说了自己相求之事的始末。
原来,在夏微去往京都之后,安然接受了新入校的学妹的古筝挑战,刚开始的时候,安然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虽说她在古乐上的造诣不及现代音乐,但毕竟是古乐世家出身,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的了的,怎知这事被她家管家知道了,就私自给那女孩做了个调查,这一查,呵呵,就有趣了,这女孩,年级虽小,才19岁,在古筝上的功夫连诸多大师也不是对手,而大大咧咧惯的安然,古乐器中,最耗心的古筝恰好是她的短板。
就目前而言,这场比赛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安然必输,好在,这是秘密切磋,再加上安家刻意的封锁消息,外人并不知晓。
“安然,你是有多不被看好啊!就连消息都给封锁了,这是害怕给安家丢脸吗?”
安然是来寻找自己帮助的,夏微自然不会吝惜,但在这之前,抓住机会挖苦挖苦,还是可以滴!
“已经开始了,但是……”
安然已经吃完了花卷,把油纸捏成团,起身丢入了不远处的垃圾箱,接着说:“安家古筝弹得最好的那名族人,在十年前就叛出去了,而且,这女孩的老师,可能就是他。
“啊?”
果然,敢挑战古乐世家后人,理由没有那么简单。
“这事家里人还不知道,我是听了那女孩的曲子之后才怀疑的,那是我们安家古筝指法改动之后的弹法,这事我没少干,所以特别清楚我不会听错”
夏微也是服了,胡乱瞎折腾来还能折腾出真相也是简直了,便说:“那个叛出安家的人的资料你知道吗?他为什么叛出家族啊?虽说安家是败落了,但毕竟底蕴还在,也不是一般大家族能够媲美的”
“为什么我听了这话心好累”
安然撇撇嘴,说道:“为了不惊动家里那几个老家伙,查出那叛徒的资料可费了我不少功夫,但是,所有的资料,都没有他叛出去的原因,他就像是,恶作剧似的突然离去,然后,不知所踪”
消失了十年的人,突然跳了出来,出手就针对自己的家族,夏微狗血了一下,按常规的走法,大概是报复吧!但直觉告诉她,没有这么简单,冥冥中,有股力量,左右着非人类所能掌控的发展,这件事,针对的好像并非安然,而是自己。
“放心,管他什么目的什么身份,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放学后来秘密基地,我给你说说我的经验”
夕阳再度复苏,一个哈欠的功夫世界就被染成了幻系橙,安然打发走了自己的司机后拦了辆的士去了城东一家小型的乐器铺,名字是她和夏微都喜好的,夏然乐廊,用她的想法来说,这是夏微和安然专属寻找快乐的地方,唯一让她不爽的是,这是夏微自己开设的分店,每次来,都有一种做客的感觉。
老板见安然走了进来,立马迎了上来。
“安小姐,你定制的古琴做好了,你来看一下吧!”
安然先是一愣,自己什么时候订过古琴了?然后稍微想想后,明白了这都是夏微安排好的,免得被人跟踪,牵扯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老板把她带到了二楼,就退下了,安然道了谢,来之前夏微说:这场看似暂时瞒住所有人的古筝赛,早晚还是会被人察觉到的,我不知道安家是怎么把这消息封锁住的,但你自己也清楚,被大众知悉也只是时间问题,你口中的那个叛徒啥的不可能啥也不做,我已经闻到,那些无处不在无缝不入的记者的味道了。
安然在楼梯口,就听到了吉他声,二楼就一间大厅,安然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吉他声也瞬息而止。大厅里临墙设了排檀木架子,上面是许家制作的精装古乐器,安然径直走到西墙,托了张传统的十五弦杭筝,回身来到大厅中央,挨着已经放下吉他的夏微坐下。
放好筝,摆正姿势,安然在右上大指、食指、中指戴上玳瑁甲片后,长呼一口气,说道:“九派古筝,唯杭筝适合安然也”
自秦、汉以来古筝从我国西北地区逐渐流传到全国各地,并与当地戏曲、说唱和民间音乐相融汇,形成了各种具有浓郁地方风格的流派,传统筝乐分南北两派,细分又为九派,此九派分别是‘真秦之声’陕西筝、‘中州古调’河南筝、‘齐鲁大板’山东筝、‘韩江丝竹’潮州筝、‘汉皋古韵’的客家筝、内蒙草原的蒙古筝、福建筝以及朝鲜筝和‘武林逸韵’的杭州筝。
安然所说的杭筝,是杭州筝的一种说法,也有人称浙江筝,古筝流派虽多,但传统的常用演奏手法基本相同,采用右手大、食、中、无名四指拨弦,演奏出旋律、掌握节奏,左手演奏法还有在筝柱左侧顺应弦的张力、控制弦音的变化,以调整音高,完善旋律。筝的指法颇多,右手有勾、托、劈、挑、抹、剔、打、摇、撮等,左手有按、滑、揉、颤等等,安然选择杭筝,是因为杭筝最具江南丝竹的柔美细腻,以及,杭筝里有其他流派里没有的‘摇指’,摇指的运用是以大指作细密的摇动来演奏,其效果极似弓弦乐器长弓的演奏。?
“也不是第一次听你弹琴了,先别急着弹,我说说你的一些小问题吧!筝,当以静雅,有意走气,无意运指,行若溪水,安然,你最大的不足便是‘静’字修的不够,以致琴音稍激,节奏过密,这是奏筝的大忌”
“嗯嗯”
安然扭扭身子,乖巧地应着,夏微接着说:“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直接把许家的筝技说给你听,我就以汉五音的方式说给你听,仅此一遍”
“宫阶柔,商阶雅,角阶婉转,微阶蓄,羽阶激昂,若有半音,以后阶为例,取其半而力次十分之四点七,好了,没了”
“啊?就这样”
安然惊讶地说道:“来之前我都准备好被你大说特说无数遍,白白浪费了我脑补的诸多应对策略了”
安然这大咧的性格让夏微再度语塞,不由担忧起她的比赛结果了。
让安然先行离开,夏微在乐廊喝了杯咖啡之后才乘坐店主的汽车回家,慧儿早在大厅里等她了。
“你个傻瓜,怎么把冷面给吃掉了,不怕坏肚子吗?”
果然,没有顺便把碗带走是个错误,慧儿醒来后看见桌上的碗怎会不明白?
“我哪有那么娇弱,区区一碗冷面就想放倒我的胃,而且,哥做的面条真的太好吃了”
说完就腻了上去,挽着慧儿的胳膊蹭啊蹭……
“少来撒娇,滚蛋”
“哈哈哈哈……”
秋夕和徐叔还没回来,打电话问过后才知道两人都在忙着和国外的知名神经科医师咨询,夏微吩咐厨房把他们的晚饭送过去,和慧儿就在大厅里吃了。
?“公司虽然有食堂,但大锅菜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家厨房”
慧儿边吃边叹道:“哎!都怪这家伙”
她摸摸圆鼓鼓地肚子,继续说:“整天就知道窝在里面睡觉,早点出来多好,我自己去给他们做饭吃啊”
“调皮”
夏微做了个鬼脸,然后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今天怎么吃这么快?不怕噎着”
“不碍事!”
夏微三两口吃光碗里的米饭,然后又喝了碗肉沫蘑菇浓汤。
“我吃饱了,嫂嫂你慢吃哈!”?
“唉唉唉……”
不待慧儿说什么,夏微抓起包包就往花园里跑了。
“微微,慢点,刚吃完饭走急了会肚子疼的”
“知道啦!”
夏微嘴里是应了,脚下却没有丝毫减缓速度,结果,才跑到花园中央,肚子就痛了起来,只好慢慢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卧室,挑了套简易睡衣洗了个澡,趴在床上后整个人都萎了。
?“哈……舒服”
软软的被窝,残留着阳光的味道,老妈妈们一天给她换一次被子,只因夏微不喜欢晒太阳,却又喜欢太阳的味道。
舒适,柔和,精选的蚕丝被料只差把人的骨头都给酥化掉了,夏微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人给她摆正了睡姿,盖上了被子。
是慧儿吗?夏微想到,可又觉得不对,慧儿还在吃饭了,是哪个老妈妈?也不对,自己进屋后已经让她们全部吃饭去了?至于暗卫,更加不可能了,那么,是谁?
夏微直接惊醒过来了,更让她惊耸的是,自己真的端端正正地睡在床上,被子也好好的盖着,犹如电击,所有的睡意全没了。
整个脊背冷的瑟人,头皮都麻掉了,她想呼唤卫士,却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借着灯光,她不断地观看卧室每一个角落,而每一个角落的阴影,都像曲裾着一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