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恶鬼,鬼兵显然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存在。
恶鬼,至少还是在血肉之躯的概念中。而鬼兵,更像是一种机械化的杀戮机器。
尤其是当甄理紧急闪避鬼兵的攻击时,意外启动“搜索”系统,观察到对方的灵魂后,就越发觉得:鬼兵是一种机械了。
因为正常的被“尸毒”感染的患者,体内会多出一个黄色的小灵魂,并且不断生长出菌丝一般的絮状物,去缠绕侵蚀患者本身的蓝色灵魂。
但鬼兵的感染情况却有所异变:黄色的小灵魂,直接刻蚀出无数电路板一样的纹路,瞬间根植在蓝色灵魂上,凭借着强大的计算力,像提线木偶一般,控制了受害人的灵魂、改造了受害人的躯体。
尽管发生此类转变的原因和过程,暂且不明。不过这些观察结果,一样给甄理提供了解决问题的思路和办法。
那就是:那颗捡来的电磁震撼弹。
虽然,这东西已经生锈了,使用过后,爆炸起来的声响也不正常……
毕竟电磁震撼弹是武器,不是烟花爆竹。正常情况下,使用后只会爆发出强光,不会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不断炸响,更不会“滋滋啦啦”的散发出闪电。
但幸好,事实证明,甄理跑回去将它拿过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鬼兵停止了运作。
甄理再次启用了“搜索”系统,在看到鬼兵那电路板一样的灵魂,闪烁了好几下,彻底关机了,他才放下了心。
随后甄理片刻不得歇息,又冒着大雨,开始帮着伤兵营的人救治伤员、搬抬物品。
总得来说:惨不忍睹……
没见过的人,永远无法懂得,在砧板上切开的肉,和在活人身上切开的伤口,差距有多大。
至于那些痛苦的哀嚎哭泣、强烈的求生低语,更是如同刀割一般,时时刻刻撕裂着旁人的心魂!
……
转了两圈,甄理突然发现,兔子不看见了!
“兔子!你跑哪里去了?”甄理有点慌。
好在,兔子立刻回应了甄理的呼喊:“会长!兔子在这里呢!兔子下不来了!”
甄理走到一个哨塔下面,对着上面喊道:“你怎么上去了?”说罢,将一个倒落在地的竹梯扶正,接了兔子下来。
“那怪物好吓人,追着兔子打,吓得兔子一下子就跳上去了!”
甄理望了望哨塔的高度,震惊:“兔子,你这跳的有点高啊……”
看见人群中,卫思理和烂脸走了过来,甄理连忙挥手示意,扭头对兔子说:“算了,先不讲这个,救人要紧。”
“可是,会长。”兔子拉着甄理,望着他怯生生的说道:“这都是血啊。”
“没事,我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不对不对!兔子是说会长头上的血……”
甄理摸了下头,果然都是血!
这?!
大概是斗笠被鬼兵削去半截的时候,就伤到了?
甄理脱离了战斗这么久,心血早已平复,又被大雨一淋,只觉得全身发冷,眼前发黑,四肢脱力。
“扑通”一下,他居然直接倒在大雨之中……
……
大雨终于变小,但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
庞千户睡在军帐之中,突然惊醒。
“吱——这么这么安静?”他翻身而起。
估摸着时辰,庞千户觉得天应该快亮了,现在,正是那些守夜人最疲劳的时候,难道他们都开小差去了?
庞千户向着帐外大喊道:“来人啊!”
无人应声。
情况似乎不妙。
昨日,当他带队行至此地时,天色开始昏暗,庞千户见路边有片小树林,当即下令:伐木安营,设下防备,夜宿此地。
但手下的军将疲惫不堪,做起事来,自然不得尽心尽力。加上工作之中,又突发大雨,一应工作,全都马虎了事。
庞千户本想训斥一番,勒令重做。
怎奈天命难为,大雨磅礴而下,手下人苦不堪言,为了维持军心,最后他也只敢说句:“造饭用餐,加派巡夜”。
只是现在看来,那些守夜人,怕是已经领了“断头饭”了!
“吱——”庞千户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披上铁链衫,拿起一把巨大的门板刀,挑帐而出。
天上还下着毛毛细雨,他在泥浆中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巡夜人的木棚下。
铁盆里柴火熊熊燃烧,四周没有打斗迹象,但巡夜人全都已经不见,只留遍地鲜血……
“吱——”庞千户再次深吸一口气,取了一根火把,在火盆中点燃,照亮前路,向着示警用的铜锣走去。
突然,黑夜中一道黑影袭来。
庞千户不慌不忙,就像已经知道这一出,扭身一砍。
他肥胖的身体展现出别样的灵活,就连沉重的门板刀,也挥舞的如此迅捷。
“啪”的一下,就像砍中一兜白菜,黑影被庞千户挥刀一分为二:“吱——我就知道是鬼婴!”
又是数道黑影跃出,庞千户刀影交错,杀得污血飞溅,这些鬼婴竟然统统奈何不了他,纷纷授首。
大刀砍过,黑夜重归宁静,庞千户举起火把,就这么狠狠的敲在铜锣上,激发出刺眼的火星。
“当!当!当!”
那些睡得死沉死沉的军将们,这才纷纷出帐,穿上盔甲,举起火把,持拿兵器,四向列队而守。
庞千户总算松了口气,幸好手下人这早间的集结军操,还是练了出来。
几个旗官上前来见礼,看了木棚里的情况,哪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请罪。
“吱——聒噪!”庞千户不耐烦的顿了顿自己的门板刀:“此事不提,当下情况不对,还不去加固军寨?这次,千万莫要疏忽!”
大家被这种夜袭手段,吓得惊魂直冒,哪敢不从,纷纷加立栅栏,添设拒马……
……
待到天色微微亮起,军寨也被重新修整一番了,也没有其他事发生。
有人开始认为这次袭击只是意外事件,向大帐请示是否可以准备早饭。
庞千户端坐在军帐中,没有应声,依旧只问防备之事:“吱——壕沟呢,可有挖下壕沟?”
底下负责土木的小旗官立刻答话:“回千户大人,栅栏之外已经设下壕沟,但地面潮湿,泥土散落,无法深挖。”
庞千户没有强求所谓的标准,转而问起辎重的事:“吱——有多少粮草?多少药材?”
拖运辎重的车马总旗官回话:“粮草可支应八天,药材六担有余。”
考虑到这次出门,是专门去冷渠村找麻烦的,所以这粮草药材还真多准备了不少。
至于其他盔甲兵器的事,庞千户自己练的兵,自家知道自家事。他说道:“吱——今天休兵整队,各部当严守军寨!不得懈怠!”
这是不走了?三百多人摆在这路边上,就这么耗着?百户官、总旗官都觉得很奇怪,议论纷纷。
“报!”一个巡营的百户官,突然来报:“千户大人,恶鬼潮来袭!”
庞千户站起身:“吱——敌情如何?”
“约有一千二百,分三股,自东面而出,现正向我寨包围而来。”
众将脸色大变,连忙出了大帐,往寨前望去。
只见无数的恶鬼,像泥石流一样奔涌而来,数不清脚步飞踏在泥水中,连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发出由远及近“轰隆隆”声!
部分恶鬼像是已经嗅到活人的气味,发出难听的嘶吼声,更是引得其他恶鬼一起咆哮应和,交混成一道渗人的死亡战吼!
对于恶鬼而言,这种秩序、这种动静,应该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除非,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
那么,真要推算起来,要不是庞千户发现的早,只怕军中将士现在才刚刚起床,还在和那些夜袭的鬼婴纠缠不休呢!
再被这场浪潮一冲,定会措手不及,全军覆没!
所以,庞千户是救了大家一命的!
……
眼见着对面的恶鬼潮越来越近,大家开始回忆起以往的训练要旨,大喊:“长牌手!藤牌手!顶住!刀斧手上高处!”
恶鬼纷涌而至,以无穷无尽的血肉之躯,一瞬间就推翻了所有的拒马,填平全部的壕沟,“轰隆隆”的挤到栅栏边来。
它们或是不断用手中的东西砸打原木,想要破洞而入;或是相互攀爬,组成人梯,试图翻墙而入;甚至有不少恶鬼,肆意投掷着各种各样的杂物,胡乱的袭击军将……
菜刀、锄头、木棍、伐木斧……各式各样的东西,好的、坏的、大的、小的,雨点般的砸在那些紧守在栅栏前的盾牌上,甚至当事人稍有不慎,便会被打倒在地,再被随后的其它东西接连攻击,永远也起不来了!
站在高处的将士,则用苗刀、用镗钯不断戳刺着那些攀爬而上的恶鬼,用朴刀斩下无数的头颅,用斧头剁下无数的手臂。但是之后又有更多的恶鬼、更多的头颅和手臂顺着外面的人梯爬了上来,以至于相当多的人,纷纷被恶鬼拉扯而出,掉进外面的浪潮之中,喷出无数的鲜血,最后连渣滓都没剩下……
恶鬼太多,军将太少。堵得了这边,防不住那边。好几个地方都先后被破开了口子,像是要守不住了!
幸好每次一到危机关头,庞千户就会扛着门板刀杀到。
他如有神力,左右挥舞着大刀,像割韭菜一样,大片大片的砍翻恶鬼,让众人重新堵住缺口……
这样,庞千户算是再次救了大家一命!
……
不知打了多久,众将士只觉得全身乏力,连手中刀剑都钝折了。外面的恶鬼数量才减少下来,零零散散的被栅栏堵住,彻底失去了攻击性。
就算如此,军寨中,还能走得动路的,也只有一百来人了。
更多的人,连尸体都找不到……
但这场战斗,还是没有结束的可能性,因为站在高处的人突然又喊道:“外面有些奇怪的家伙,站在那里,看我们看了好久!”
大家将信将疑,一起向外边望去:
二十多个披着札甲、链甲的皮包骨怪物,手持利刃,分两排站立,整齐的列阵在军寨前。
它们散发着黄色的诡异荧光,沉默不语,像是看戏一样,观赏着他人的垂死挣扎……
有人见多识广:“鬼兵……二十多个……”
……
现在,即使是庞千户,也可能救不了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