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司马长云欲要争辩,可话到嘴边忽然一顿,他便是生生将所有想要用来争辩的千言万语,都咽了回去。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了,事到如今,他和司马家已经没有退路了。
“毁了司马家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刚愎自用。”东方朔在此刻站起身来,“或许你最初并没有想要喘息的想法,但时过境迁,在我铲除司马家之前,司马家举族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人舍不得这份权力,那么必然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司马长云浑身一颤。
他本就苍老的脸色,在此刻更显出了几分憔悴与苍白。
在东方朔的话音落下之后不久,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盯着东方朔的脸面,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东方朔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眯了眯眼。
而终于,司马长云还是开口道:“司马家今日就一定没有退路了吗?”
东方朔看着司马长云,反问道:“你觉得呢?”
一时之间,前者的声音都哆嗦了起来:“可司马家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世间的浑浊,从来都不是一句对错就能够评判的。”东方朔看着司马长云,道,“你若至今都没能领略其中的意义,那你这么多年的宰执真的是白当了。”
“百姓纯良,你就不怕他们质疑你吗?”
“你说的没有错,百姓纯良,不但纯良,也很单纯。”顿了顿,东方朔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只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那么百姓就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向囚车上的犯人扔蔬菜和鸡蛋。或许有人会为你们鸣冤,但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这天下最大的规矩,便是少数服从多数。”
忽然,司马长云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有些虚弱,甚至有些疯癫。
他本以为给自己营造了一条绝对稳妥的退路,却没想到,这反而是自断退路的举动。
“那你名正言顺的理由,又从何而来?”
司马长云问道。
东方朔回答:“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滥用职权,是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司马家的根基必须彻底抹除。”
“这么做,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司马长云质问。
东方朔冷声道:“坏事做尽,好名声却被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全揽了,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司马家何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封死边缘势力入皇城的路,染指权柄,企图瓜分帝国的根基。你们接受着万名供养,本该拯救百姓,可你们却对百姓的苦痛视若无睹,这难道不算是伤天害理?”
“这……我……”
“我该说的都说了,”东方朔道,“不过毕竟同朝一场,我也只能祝司马大人你一路走好了。”
最后的一句话,仿佛瞬间洞穿了司马长云的内心,令他一个踉跄,竟是直接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他整个人都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双眼无光,行将就木。
东方朔看着他,神色一沉,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能否……”
忽然,司马长云开了口。
东方朔停住脚步,看向司马长云。
司马长云接着道:“能否看在音儿的份上,只杀我一个人,放过司马家。从头到尾,与你作对的,都只有我一个。”
东方朔眯了眯眼。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冷冰冰地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话音落下,他便是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而就在他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此刻,在大门之外,几名方才在宴席上东方朔就见过的男子,带着百余名黑衣武者,正横竖齐整地站在屋子前头。
而这些人的存在,也直接堵死了东方朔离去的路。
“东方,万事可都不能做得太决绝了。”此时,身后传来了司马长云的声音,“你说我糊涂,可在我看来,你才是真的糊涂。虽然你的人已经将我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但你却是孤身一人进了我司马家的大门,只要你不能够活着出去,外面的人便不敢怎么样,我司马家便能活。”
东方朔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沉默片刻之后,他道:“这就是你选的路吗,司马长云?”
“不,这是你选的路,一条死路。”
司马长云道。
此时,东方朔与司马长云之间,仅仅只隔了一道门槛。
而虽然背对着后者,但东方朔却仍然能够感知到,此刻在司马长云的手中,已经拿着利刃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没能留住我,司马家就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东方朔问道。
司马长云冷冷一笑,道:“我,炼真期七冲境,而在你面前,则是一个五冲境,两个四冲境,四个三冲境,以及百余名仙根期高手。你今天若是能逃得掉,我就把我司马府的匾额吃了。”
听完了此话,东方朔微微回头。
他的嘴角一勾,可脸上的笑意中,却只有令人不寒而栗。
“是吗?”
他冷冷地问道。
司马长云神色一动,张口便道:“杀了他。”
话音刚落,层层叠叠的灵力顿时冲天而起,恍若狂浪一般的灵力大潮,则是在一瞬之间便朝着东方朔汹涌而来,其中所蕴含的杀气更是直抵东方朔的心脏,空前恐怖的力量甚至令他在一瞬之间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尔等休得猖狂!”
忽然间,一声咆哮自东方朔的身上荡出,向外席卷,竟是生生将所有的杀气与灵压都短暂组挡在了外面。
与此同时,一道虚晃的身形忽然放大,与此同时一阵惊涛骇浪般的水流便是从东方朔的身周形成,并且迅速向外席卷开去。
仅仅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水漩涡所形成的的龙卷风暴便是将数百丈内的所有房屋树木都摧毁殆尽,不计其数的血肉也是在这一刻疯狂迸发,甚至是将水漩涡都染成了红色。
但很快,红色便就消无。
而水漩涡,也渐渐平息下来。
东方朔站在原地,一道白衣身影在他身旁悄然落下。
炼真期以下者,不是重伤就是大残,而王者以下,早已全都变成血雾,消失无踪了。
倒是炼真期的那几位,只是被吹开了数十丈乃至百余张不等,但至少东方朔身周二三十丈内,已是空无一人了。
而看着眼前的狼藉,东方朔沉沉的呼了一口气。
“阿鲸,你做得太过了。”
东方朔道。
话虽如此,但他心下也颇感惊讶。
不愧是感悟了一千两百年,将二脉王者修至恐怖层次的妖兽,如今仅凭炼真期一冲境之姿,便能够力压这些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