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是一夜落棋声。
待到第二日破晓之际,东方朔一子落定。
“这次,是我赢了。”他的脸上,洋溢出了酣战之后终于获胜的笑容。
而纪昭宁不语,却是将目光落到棋盘上。
看了片刻后,伸手举起白子。
只听啪嗒一声,黑棋顿时由大顺之境陷入死局。
东方朔嘴角一抽,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声。
“你这棋术到底是跟谁学的?”东方朔感慨道,“想我一世英名,都已经将你的招数学得七七八八了,怎么还是完全赢不了你呢?”
纪昭宁抬眼。
“我并没有什么招数。”她摇头说罢,便看向了眼前的棋盘,“教我下棋的人,棋艺和现在的你一样烂。”
“和我一样烂?”东方朔不禁翻了翻白眼,对于这种措辞,他也不想再吐槽什么了,“那你为何能够有这般高超的棋艺?”
“高超吗?”
纪昭宁一笑,“不过是手熟罢了,这些年来我总喜欢找人下棋,若是没人我便自己同自己下。顺带一提,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就在和自己下棋。”
“怪不得当时总觉得有啪嗒啪嗒的声音……不对,你这样好像很不尊重我诶???”
东方朔翻了翻白眼。
而纪昭宁脸上的笑容,便愈发灿烂了。
“还来吗?”
“不来了。”东方朔摇头道,“今夜已过,麻烦你了。”
“我不过是陪你下下棋而已,不麻烦,你要谢,也该谢一直守在外面的剑安才是。”
纪昭宁道。
而东方朔又是翻了翻白眼:“我觉得他不是在守护我俩的安全,而是一直在防范我对你动手,这一夜我不止一次感受到他冷冰冰的视线了。”
“谁让你要对我想入非非的?”
“我哪有啊……”
东方朔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随后,他还是起身走出了房间。
屋前的院子正当中,一袭白衣的剑安抱着剑,面向屋门而闭着双眼。
不过东方朔可以感觉到,他的警惕已经散布到了周围数百丈,即便是在小憩,一有风吹草动他也能立刻出手。
“剑安,谢谢你守了我一夜。”
东方朔迟疑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开口道。
剑安没有睁开眼,却回道:“太肉麻了,我不接受。不过,还算你有点良心。”
“你这毒舌的毛病要是也能改一改就好了。”
东方朔笑道。
而剑安却没有回答。
随即,东方朔上前几步,同时开口问到:“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和宫里头那个叫落杨的是什么关系,怎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而且,不仅皇帝能够容忍你的冒犯,你还张口就叫他‘尿床皇帝’,你俩是有什么典故吗?”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多问了。”
剑安道。
听得此言,东方朔顿时翻了翻白眼。
“你这家伙说起话来,怎么和那帮老家伙似的?”
东方朔道。
剑安道:“对你来说,我的确算是老人了。”
“敢问您今年贵庚啊,老爷爷?”
“八十三。”
“八十三???真假的啊?你看起来顶多三十三。”
“爱信不信。”
“那我倒是有点好奇。”忽然,东方朔又凑近了一些,便尽可能压低声音问道,“你家小姐今年几岁?”
唰!
忽然间,刀光剑影划过胸前,是白衣剑客剑安出了剑。
不过当剑锋划过他的眉梢,切掉了他刘海中那根最长的头发后,剑势便立刻指向了后方。
紧随其后,剑锋一出,带着剑气便若脱弓之箭一般,急急刺向了远处的墙垣。
轰隆一声墙垣崩裂,一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而正当东方朔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剑安的视线却是随之转向了那崩断的墙垣方向。
“出来。”
他道。
话音落下片刻后,一个脸色煞白的人便那面墙的后头走出。
东方朔定睛一看,来着正是肖公公。
而看他的面色,必是吓得不轻。
“尚尚尚国公,我我我又做错了什么?”他颤颤巍巍地问道,甚至快要跪下了。
东方朔见状,不禁扶额。
随后,他道:“这家伙一夜没睡,反应过激了,你没做错事,过来吧。”
“……哦。”
肖公公看了一眼边上刺在墙上的那把剑,便是应了一声。
刚一应罢,剑便自己动了起来离开了墙垣,而若闪电般飞回到了剑安手中的剑鞘内。
“我不需要休息。”
他辩驳到。
而东方朔没有多言。
随后,肖公公便也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又是陛下让你来的?这次所为何事?”东方朔问道。
肖公公道:“陛下说,让我来确认尚国公的安全,若是尚国公安然无恙,便询问剑安大人昨夜是何人来行刺。”
他这话音刚落,东方朔便看向了剑安。
而剑安顿了顿后,道:“昨夜何人行刺我不知道,但杀手一共来了十三个,其中九个被我挫骨扬灰了,剩下几个的头在堂前摆着呢,你没看到吗?”
“院子是我置办的,我知道一条不经过堂前的路。”肖公公抹了把汗,便继续弓腰行礼道,“既然如此,还请尚国公准许我将这些头颅带回去,交由刑院处置。”
“你拿去吧。”
东方朔罢了罢手,“如果查出来了,记得给我个名单。”
“一定。”
肖公公顿首,于是他便转身里去了。
等他走后,东方朔便看向了剑安。
“昨夜真有十三个人来杀我吗?”东方朔问道。
剑安道:“的确来了十三个杀手,但挫骨扬灰的九个,是来杀小姐的,和你没关系。”
东方朔嘴角一抽。
“合着她比我更危险啊?”他吐槽道。
不过话音落下后,他的视线也不禁望向了纪昭宁的方向。
她明明自己也身处危险之中,却还彻夜陪着同样危险的东方朔,这不禁让后者愈发疑惑。
她究竟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若只是想要请东方朔帮忙,两人之间本就有一场交易,她完全可以将他当做一枚棋子来对待。
可眼下她的做法,却完全不是对待一颗棋子的样子。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