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老师站在讲台上环视着班级里的同学。“我们班有一个年级第二,是新来的同学,李望。”老师说完这两句话,班级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在最后一排的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少年死不可察的绷紧了肌肉,他努力的抑制住了身体的颤抖,从表面看上去面无表情。她有一头整齐柔顺的黑色短发,齐耳。眼瞳是一片浑浊的黑,透着无人看清的恐惧。他正端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对班级中响起的细碎声做出反应。
李望听不清她们具体的言语,但零碎的字样传入李望的耳中,让他觉得,全班似乎都在谈论他。谈论那个只是一个第二的名次。“是在嘲笑吗?”李望这么想着。自从在一场变故后,李望对于人群中听不清楚的语句总会有一种感觉,她们在谈论自己,并且是关于负面的。
也许那就是事实,但也许只是臆想。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极高。
“好了,安静。”老师发话了,他继续说着期中考试的结果。
清晰的讲话声传入了李望的耳中,他在努力的抑制听到‘年级第二’时猛然激进的一份情绪。李望的瞳孔散大,双手略微的轻轻颤抖,心跳加速,一滴冷汗自脸侧滑落。他在抑制恐惧。李望有意识的轻轻深呼吸着,他害怕他又会因为恐惧而忘记呼吸。哪怕那恐惧伴随他已然多年,但是那一份临刑前的紧迫感依旧存在。
下课了,老师走出了教室,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讲些闲话,说说笑笑,只是李望觉得同学们似乎都有意识的隔离他。毕竟在第一天来上学的时候,学期已经开始了,那时候同学们因为好奇而围绕在李望的身边,可李望硬是一个字都没往外蹦。当然了,李望并不是想给那些同学一个下马威什么的,在学校里也并不需要这种东西,而是...李望自己不想开口说话,那大概是一种万事休矣的感觉,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思和不相干的人说话。
于是自那以后,几乎没什么人会和李望说话去找不快。
放学的时候,李望将收拾书包的速度放到很缓,当他收拾好书包,班级里的同学们都已经走得不剩几个了,就只剩下值日生在打扫教室。李望背上书包,踏着同样缓慢的步调,走向校门口。他似乎有意拖延着什么。
李望的眼眸没有对焦,他似乎正盲目的走向一个已知的终点。他没有看见校园里花坛中开得正旺的月季,也没有注意路过的篮球场中正打着篮球的同学。蔚蓝色的天空在他的眼中也只是一片灰茫。李望的眼眸,黯淡异常。
似乎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又似乎是漫长到天地都为之变色。终点,到了。
李娆正坐在车中等待着李望,她是李望的妈妈。李娆看上去似乎已是略显苍老了,眼角的鱼尾纹还未太过显眼,但也有着痕迹。黑眼圈很是深重,脸上的皮肤看上去黄蜡蜡的,头发也是干枯油腻。而让人觉得震惊以及不解的,是她额头的一块很浓重的痕迹,青紫色的还渗着红。而让人感到她的眼中跳跃着的是一片混淆着的情绪,有麻木不仁的,有疯狂热枕的,也有疲惫不堪的。很多矛盾的情绪扭曲在了一起,表现出来的大多也只是神经叨叨的精神恍惚,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的安静正经,就好像..一个来接自己孩子的正常人一样。
没有人说话。李娆启动了车,略显迟钝的操作,但也并没有什么大碍。窗外飞快往后倒去的景物没有吸引住李望一丝一毫的注意,他只是呆望着垂在膝上的正微微颤抖的双手。
一片临刑前的死寂。
到家了。
“老师跟我说过的了,你只考了第二名。”李娆坐上了家里的沙发,她看上去很是平静的开口,说出了一句语调很是平稳的话。她看向了站在家门口还未进屋的李望,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猜猜他跟我说了什么?他在跟我说的时候居然是用一种恭喜的语气。”李饶的语气开始有了起伏。“他是在嘲笑我吗?!嘲笑‘他’的孩子只有第二名吗?!”李娆向依旧站在门口的李望吼了起来。她快步冲到门口,抓住了李望的头发,她撕扯着,口中还在用力的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只考了第二名!你可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李娆吼完,在家中的地板上愤怒的踱起步来,口中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她用手拍墙壁,或是拿起一些东西来胡丢乱砸。
渐渐的,她不再言语,手上也停止了动作。似是终于平静了下来。谁料,下一刻,李娆就再次冲到李望身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一路连拖带拽的将他带到一个房间,也不管李望跟不跟得上。
在这个房间的角落,摆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有着一张被命运之神眷顾的面庞,微风吹起他的黑色短发,平添一份飘逸。阳光毫不吝啬的挥洒在他的身上,再添一份神韵,那是一份有如春风般温暖和煦的神韵。
李望顺从的跟随着李娆的动作跪下,李娆自己也跪在李望身旁。李娆抓住李望的头发,迫使他磕头,一下,一下,发出“咚,咚”的声音,毫不留情。一直到他的额头开始渗血,洗掉了一片粉白的疑似化妆品的白色粉末,自那片粉末七零八落后,李望的额头显出一块青紫。
“你是‘他’的孩子,你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是这样,就算把你变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来找我..是你不够好,是你还不够优秀,你要足够好,足够好...‘他’才会看到...”李娆开始神神叨叨的说话,她会重复的说话,重复很多遍。李娆自己也开始磕头,磕的重级了,她的额头看上去已不是一次两次这么磕了,而是磕了很久很久的样子。
李娆走了。李望的全身轻微颤抖,抬头看向了照片中的——魔鬼。那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魔鬼。李望的眼中所倒影出的是一片浓郁的漆黑的仇怨,它正一刻不停的翻涌。李望怨恨着,自那一刻起,深深的怨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