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们这一群小盲流子整日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才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海涅的《流动鼠》是对那个年代盲流子的真实写照。
世界上有两种老鼠,
饥饿的和吃饱的。
吃饱的心满意足居家,
饥饿的出门浪迹天涯。
它们游走千里万里,
毫不停顿毫不休憩,
笔直向前愤怒地奔跑,
狂风暴雨照样不歇脚。
它们越过高高山坡,
它们游过澹澹湖泊;
有的淹死了有的摔破头,
活的把死的抛在了身后。
这些怪物长着,
令人寒战的嘴巴;
它们的脑袋全部剃光,
一概光秃秃,个个油亮亮。
这群极端的耗子,
不知道天父老子。
生下的不要洗礼神甫,
雌性的全是公共尤物。
这纵欲的老鼠一群,
只懂得狂吃暴饮,
喝啊吃啊,
仿佛不知我们的灵魂万劫不逝。
这一群野蛮耗子,
既不怕地狱,也不怕猫咪;
没有财产,没有金钱,
想把世界重分一遍。
这群流动鼠,噢老天!
它们已经近在眼前。
浩浩荡荡,我已听到
尖声呼哨,难以计数。
噢老天!我们完蛋啦,
它们已兵临城下!
市长先生和市府议员
摇着头,不知怎么办。
市民们全副武装,
牧师把大钟敲响。
高尚的国家摇摇欲坠,
市民的财产岌岌可危。
无论是钟声或牧师的祈祷,
无论市政府法令多少道,
即使是大炮,几百磅重,
都救不了你们,亲爱的孩子们!
古老的雄辩艺术,
今天也无济于事。
用演绎怎能把老鼠抓获,
最妙的诡辩它们一跃而过。
饥饿的胃里只能容纳,
汤的逻辑和丸子的大法,
还有煎牛排的推理依据,
加上哥廷根香肠的语录。
牛油煎的沉默的鳕鱼干,
使这群极端的老鼠舒坦,
远胜于一个米拉作,
远胜于所有西塞罗。
——海涅《流动鼠》
一天晚上,这五个小盲流子蜷缩在暖气沟里,这里有热气笼罩着,于是哥儿几个干脆解开了扣子,敞着肚皮,这里是他们的家,应有尽有,有从废品收购站里偷来的破碗烂罐,也有从卧铺车厢里捣鼓来的铺盖,甚至还有一台收音机,哥儿几个晚上的最大的娱乐莫过于凑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摆弄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散架的洋玩意儿。
捣鼓了半天,只能听见收音机发出刺耳的声音,于是哥儿几个只好作罢,躺着想心事。
长风说:“哥儿几个,眼瞅着快过年了,你们都有什么心愿?跟哥唠唠。”
胖胖的赤狐磕磕巴巴地说:“我想吃——猪肉——炖粉条,我昨天晚上——还梦见——我——吃着呢。”他嘴里含着一根手指头,贪婪地说。
书生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能不能说话不打锛儿啊?”
白狼说:“我想要一把玩具枪。”
鬼手说:“我想穿新衣服。”他瞅了瞅自己因为揩鼻涕明晃晃的袖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解放鞋,那双鞋让五个脚趾头全部裸露了出来,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何以御寒?
长风说:“等咱有钱了,我给你们每人买一件新衣服。”
书生说:“不用买,我们可以去偷,我已经码好了点。如果大家有胆,今天晚上我们就行动。”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赞同,个个都是摩拳擦掌。
深夜,五个小盲流子悄悄地溜到了街上。
街上空无一人。
只有那夜风在呼啸,在整个夜空肆虐着。连那夜空中的星星都寒气逼人,发出清冷的光芒。他们不禁又裹了裹衣服。
紧紧跟在长风背后的赤狐偷偷地对长风冒了一句:“哥,我怕。”
白狼骂了一句:“胆小鬼。”
书生用袖子一拭鼻涕,指着街角的一家店铺说:“哥,就是那里面,那的新衣裳可多了。”
五人像是黑夜里的野猫蹑手蹑脚地溜了过去。
门口挂着木制的招牌,在黑暗中辨认不出招牌上写的什么,黑漆的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白狼说:“哥,锁着呢,咋整?”
长风微微一笑,拍了拍鬼手的肩膀说:“兄弟,看你的了。”
鬼手马上明白,他满怀信心地说:“放心吧,瞧好了。”
说完,鬼手脱掉棉袄,伏在地上,顺着那只有十几公分的门缝,像一条蛇一样往里爬,其他小盲流子都屏住呼吸,盯着他看。
只爬了一半的时候,忽然间,远处的街巷传来了几声狗叫声,接着,街角那边闪过几束手电筒的光亮,有人向这边过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跑”。几人撒腿就跑,只余下那还半截身子在屋里的鬼手,鬼手费了好大力气才从门里爬了出来,也跟着一路撵了过去,几人转过街角,跑了很长的路,直到将那手电的光亮远远抛在后面,直到几人累的实在跑不动了,他们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相视而笑。
虽然小盲流子的童年苦涩,但是他们却能自得其乐,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因为,在他们眼里,幸福并不遥远,只是一顿猪肉炖粉条那么的近,但是这些低廉的幸福在那些老爷太太们的眼里,是不值一提的。
就这样,他们这一群小盲流子整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才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这个人的出现,让他们变成了一群贪婪的狼……
这天,这哥儿五个在车站附近晃着,不约而同地,他们码上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这个女人手里拎着一个包。
长风跟哥儿几个一合计,他们决定要抢这个包。于是他们便做了详细部署。
他们跟着这个女的走进一个胡同,白狼看四下无人,就过去一把抢过那女人的包,撒腿就跑。
这时,女人反应了过来,她一边大呼抓贼,一边急急忙忙地追出了胡同,眼看那女人快要追上白狼的时候,谁知,白狼一撒手,将包扔给在前面的鬼手,女人只能舍了白狼,去追鬼手。鬼手接到包之后,又撒腿跑,那女人快要追上鬼手的时候,鬼手又将包丢给埋伏在前面胡同的书生。
就这样,他们几个人在每个路口设伏,进行接力赛跑,那女人终于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烈地喘着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街巷的深处。
得手后,五人相继回到了暖气沟,到了暖气沟之后,几个兴高采烈地凑到一起,打开了他们抢来的包,令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
他们抢来的这个包里只有一块砖头,几人顿时全都傻眼了。
赤狐不解地问了一句长风:“哥,你说这老娘们好端端地拎一个砖头干吗?是不是脑子不灵光?”
“蠢货,我们被调包了。”鬼手一巴掌拍在赤狐那胖胖的脑袋上,讥讽着说。
“可是又是谁调的包呢?”长风像是在自言自语。
正当他们诧异的时候,从暖气沟的那头发出一阵笑声:
“孩子们,你们是不是在找这个玩意儿?”
众人皆将目光投到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男子靠在暖气沟的管道上,正在用一种嘲笑的目光望着他们。
这个男子30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背后的眼神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披着黄色的大衣。他,所有的阴谋都隐藏在温柔的笑容和眼镜里,尽管他尽力想用温文尔雅掩饰他的邪恶,但是,这几个小盲流子看到这个眼神时,仍然感觉到了一丝寒冷。
这时,鬼手突然记起,他在拐第三个路口的时候,和这个男子撞了一个满怀,鬼手被撞倒在地,包也散落在地上,还是这个男子帮他将包捡起来的。他那时想都没想,接过包,慌忙中,继续跑。
五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会对他们怎么样。所以,他们都害怕地向身后的角落里退去,尽管,身后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男子看出了他们的害怕与紧张,换作很和善的语气说:“你们不要害怕,我不会打你们的,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那个包里的砖头是我放进去的,包里原来的东西在这。我只是想教你们玩游戏,不知道你们几个小家伙有没兴趣?”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女式的钱包,在五人面前晃了晃,他的脸上也显出诡异的笑容。
“你骗人,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长风说。
“来,把包递过来,我给你变个戏法。”男子说。
长风犹豫了一下,将包扔了过去,几人还是很害怕地蜷缩在一起,不敢上前。男子将包捡起,做了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几人根本都没有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男子笑眯眯地问:“你们现在猜猜看,这包里是什么?”
“是砖头呗。”五人想都没想不约而同地说。
“你们谁还有其他的答案吗?”男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环视着这几个盲流子问。
小盲流子们摇了摇头。
男子将包扔了过来:“好,现在你们自己打开看看。”
长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令在场所有盲流子们惊讶的是:
包里居然是刚才男子手中拿的那个钱包。
小盲流子们顿时为眼前的一幕瞠目结舌,他们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那么他是怎样在几人的眼皮子底下将钱包放进去,而不被他们发觉的呢?
“那么,砖头到哪儿去了?”鬼手不解地问。
男子微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砖头,“你找的东西我想大概在这呢。”
“你是怎么做到的?”鬼手问。
“想学吗?”男子问。
“想!”五人异口同声响亮地回答。
“好,我可以教你们,不过你们首先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学,我带你们几个小东西先去大吃一顿。”男子说。
小盲流子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拿定主意。
“好啊。有肉吃喽。”还是赤狐第一个拍手高兴地跳了起来,向肉妥协了。
男子带着这五个小乞丐,出了暖气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