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提醒我们留意脚下,说机耕土路不太好走。她领着父母在前,我和姐夫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跟在后面。看了一下时间,离我们住的地方足足两小时路程。走那么远,年轻人还没问题,担心父母会累,让他们路边休息一会再赶路。小花说前面那个寨子就是她家,让我们进去休息喝口茶。
走进寨子,随处可见高大茂密的热带树。小花曾告诉我,她是苗族姑娘,她们以稻作为主,狩猎为伴。这寨子极具隐蔽性,估计千百年来没有外人进入吧。村子并不大,好几户建在山粱坳口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有的却建在是面向念湖一侧的半坡上。村寨的建筑树木为主,木楼古朴,简单。四周环境幽雅,密林环绕。她还告诉我们村民全是苗族人,传统衣饰饰品奇特,与汉人不同。走进寨里我才发现,每栋小竹楼星罗棋布,全是独特,别具一格的吊脚楼。小花指着吊脚楼说因为木楼易燃烧难救,一旦一房发生火灾,便殃及全寨。所以,各寨的族老寨老们为保全寨平安,便议定在每年农历冬月进行一次扫寨,即扫火星逐火魔,目的是警示各家各户男女老少注意防火,谨慎用火,避免发生火灾,于是就有了苗族扫寨这一习俗。她让我们快些进屋,因为祭祀时不允许外来人随意走动。
我们被她让进一间还算干爽的小木楼,她请我们坐下。提起火堆上被熏得发黑的水壶,对着木桌上一排银碗,倒出来的是有些呛人辣味的黄色半透明的东西。她告诉我们壶里常年熬着姜茶,还特别加了本地的草药,又叫姜母。我端起一碗,尝了一口,差点呛出眼泪来。她替我拍拍后背,让我慢点,接着继续讲解关于“扫寨”祭牲事宜。祭品是用的是黄牛或大肥猪,由十二人负责分片逐户收取资金,用以购买祭物:一个牲畜,一只鸡或鸭,鱼几条,线香,钱纸,酒,还得准备水桶等等。届时祭祀的巫师手拿芭茅草紧随后其边念巫词边挥动草把扫,表示逐邪清灾,把“火灾鬼”赶到寨外之意。一边走一边撒米粒,这样绕寨一圈后将鬼带到远离寨子的河边祭场。在“扫寨”的同时,守路人员到寨外,守住通往寨子的主要路口,在路边插上两根木棍,上面用芭茅草打上草结作为表物,不准许任何外人进入本寨内,直到祭场发出信号已经取回新火,方可放行。在巫师还在念巫词驱鬼未出寨前,由两人抬一桶冷水,里面放有鲤鱼,桶边上吊着祭鸡、鸭逐户灭火。其一是在每户的火坑、灶口上下泼一些冷水(意为灭旧火);二是到寨边四周早年就埋有的四个土瓷水缸舀去旧水,换上新水,然后在每个水缸中放两条鲤鱼、浮萍(意为用人世间和水来镇住“火灾鬼”,不让其进寨作祟)。我们听得入神,原来祭祀还有这么多讲究。以往出去旅游时,也遇到过类似祭祀活动,不过只是看看热闹而已,完全不清楚这里边还有这些规矩。
小花笑着说:“其实汉人本就没什么信仰,对于宗教的理解大多也是远山观微,进门拜佛,求的仅仅是自身的平安与财富。”
“额,这个不能只针对汉人来说,也不能以点概面,以偏概全。”姐夫与我对小花的观点,有异议。
“是是,大多数人是这样想的,也不是只有汉人。”小花脸一红,知道所说的话有些偏颇。
“对啊,只能说其中一部分人真的很自私,但真的胸怀天下的又有几人?”我们几个年轻人反而有些老气横秋的谈论此话题。
“花,回来了,听说还带了人。”一位蓝色无领上衣,下穿长及脚踝青素百褶裙,系围腰,围与裙长的老人撩开灰布门帘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巴,小花回来看你……。”以下是听不懂的方言,我顿时慌张了。
“哪孬,吉昧,聂呆。”小花一一介绍我们,然而不明其意。
“奎哥,这是我奶奶,她以前专门负责寨子里的祭祀。”小花让我站到奶奶面前去。
“奶奶好,我叫奎慕郎,是小花的朋友,这是我父亲,母亲还有姐夫。”我灿烂的笑脸自以为天下无敌。
“他叫什么名字?”奶奶面色凝重,侧过脸问小花。
“阿巴,哪孬叫奎慕郎。”我只听到提我的名字。
“他是谁家的哪孬,奎家的?”奶奶也有老年通病,耳朵不太好使用。
“是,奎家的。”小花看奶奶的眼神全是爱。
“哦,请他们坐,喝茶吧。你们城里人降下身段到我们这穷山沟里来,老婆子可没有招待你们的东西,只有这熬了几十年的茶水。”奶奶满是褶子的古铜色脸,沧桑感,年代感很具可塑性,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智慧。我暗暗想找了很久的人物特写,今天算是想找到模特儿啦,得空一定要多拍些奶奶的面部特写。
“哪里的话,小花奶奶。我们这么多人也没提前通知您一声,就过来了,是我们太唐突啦!不知道有没有耽误奶奶的正事。”母亲一直没说话,这会才想到打不打扰的问题,起身向奶奶走去。
“没有,没有,我们这山里人的习俗,怕是惹你们发笑吧。”奶奶很会聊天,拉住母亲的手,请她挨着自己坐下。
“阿巴,她们是奎哪孬的里阿和吉。”小花正式介绍父母给奶奶认识。
“哦,你好!”父亲也快步向走过去,奶奶想站起来,父亲说都是一家人,请她老人家不必客气,递上送奶奶的礼物。奶奶开心的眼泪也出来,小花为她擦去,她喃喃说开心,真开心。
让父母陪奶奶说话,小花叫上我和姐夫出来,下一层是厨房和放杂物的地方。厨房里有一些菜,小花说看样子是表叔那边送来的。她家用的土灶台,锅子大到可以游泳。我在想,再厉害的烹饪高手也颠不起这口锅。我和姐夫摘着不认识的青菜,小花脱下浅色外衣放在柴堆旁,露出黑色毛衣,卷起衣袖动作麻利的生火刷锅一气呵成。
姐夫咬着我的耳朵说,一看这动作,就知道这姑娘是个能干人,小舅子眼光杠杠的。姐夫的夸赞让我得意极了,那还用说,我奎小郎瞧中的女人,怎么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