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城松风路,金碧辉煌KTV。
“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你的金钱买不到哥的自由……”一曲咆哮唱罢,男人扔掉话筒,推开身边的酒瓶子,瘫倒在沙发上开始肆无忌惮地骂起了街:“洛锦汐那傻逼!居然还装模作样地吓唬我?瞧那能耐!老子会怕她吗?呸!装那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TMD还不就是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警察局没人了吗?啊?都死光了?居然还让她做个什么副支队长,有本事派个厉害点的来整老子啊,啊?怕你啊??洛锦汐只会装逼,顾森然那个人脑子里面装的都是屎!还有于寒色,就他娘的是一条只会摇尾巴的狗!都是一群废物!!!还审老子?还让老子做好随时被传讯的准备??老子可去他妈的吧!审审审,审你妹!审你姥爷的灵车漂移……艹!”
李大龙对着桌子就是一脚,却不料这一脚用力过猛,踢得偏了,整个顺着力道跌在了地上:“我艹&……*¥%……¥*##%%&*f(2x)≥mf(x)-6……”
他刚想撑着沙发坐起来,却不料有个冰冷的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偏头一看,一副锃亮的手铐“咔擦”一声,落了锁。
“?”
李大龙回身望去,只见洛锦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骂完了吗,警察局接着走一个?”
徐铉给的这份视频资料,是大堂经理都未必有的,明摆着的摄像头开着是为了起到防摄作用,而这些藏于暗处的更隐秘的监控,则是为了更好地保障安全。在案发不久,也就是顾森然刚走之后,徐铉就给自家管家打了这个电话,要来了月满西楼当天晚上所有角落的监控记录。
于寒色赶紧带着慕流川赶到视侦处,路上,还不忘以个人名义向他颁发今年奥斯卡小金人奖:“演技不错啊?”
“快别说了,”慕流川抹了抹额角上的冷汗,心有余悸道,“我被快被吓死了好吗,你是没看到徐铉那眼神!要不是我的专业素养……呸!职业操守不允许我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我早就露馅连带原地死亡了,说实在的,干刑侦这行真他妈的不容易,时时刻刻准备斗智斗勇也就算了,还得具备一定的表演能力……”
“行了行了,”于寒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会儿局里给你发一面锦旗哈,以报答中戏不录之恩!对了,你要不再申请几个武警给你当保镖吧,也不知道徐铉那个人记不记仇,好保障你的人身安全啊哈哈哈哈!”
慕流川缄默不言加快脚步表示不想再理他,并在心里盘算着市局里哪个傻大个儿比较有空。
视侦处的办公主任名叫赵提登,人称“天光灿烂八倍镜”,有一双“世人皆瞎唯我独明”的铝合金狗眼,江湖传言这位赵主任头不秃,视力5.0,位居苑城市公安局三大传奇人物第二名。
于寒色跟慕流川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这位赵主任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不知在研究哪门子机密。于寒色走过去戳了戳赵主任的肩膀,没有反应。
“嗯?”于寒色凑近一看,差点没吓得找不到自己的头,“赵赵赵赵赵赵赵赵主任??!!!”
只见赵提登的双眼没有丝毫焦距,只是无神地睁着,像只没有灵魂的傀儡。
慕流川霎时也紧张起来:“怎、怎么了?”
宝刀未老的赵主任照着于寒色的脸就是一拳:“小兔崽子嚷什么嚷?大惊小怪!”
“您您您您您您您您睁着眼睛睡觉啊?”于寒色“花容”失色道。
想来于寒色刑侦也干了十几年了,见过的尸体形形色色能从市局排到高速公路去了,还是怕一个活着的睁着眼睛的赵提登。
“我当什么呢,”赵主任不满地薅了薅自己浓密的让人嫉妒的黑发,“咋的,还吓着你了不成?我还没问你找我来干嘛来了,这大半夜的?”
于寒色余悸未消:“就,就唐胜那事儿。”
赵提登:“唐胜是谁?”
于寒色怅然地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赵主任头发能够这么多的原因了吧,居然睡一觉就忘?太没心没肺了。
慕流川好心提醒:“就月满西楼那位,中毒而死的。”
“他啊,”赵提登调开了近期的文件档案,“说实在的,我把所有能拍到他的镜头都给截下来了,分析过很多遍,都没发现什么异常。过程比较短,他先是把车停到与月满西楼后门连接的一条小巷里,然后径直走了进去,之后监控拍到他去了地下室,没干什么,就是打了个电话,貌似还没接通,然后他在走廊尽头抽了根烟,时长大概三五分钟的样子,后来把帽子拉低了一点就进了会所,五分钟后跟几个男人出来聊了一会儿,貌似还喝了点儿酒,之后那几个男人跟他道别之后就走了,从镜头来看,和他关系似乎还不错,你们了解过吗?”
于寒色:“我们审讯过了,这几个男人都是他平常在一起玩的朋友,没有问题,然后呢?”
赵提登把截图一帧一帧翻给他看,皱眉道:“很奇怪,他这个时候既没走也没进去,而是折身去了二楼。”
慕流川:“干什么?”
赵提登:“还是打电话。”
于寒色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是不是号码为0252423?”
赵提登点头道:“没错。你怎么知道?”
那和通讯记录就对得上了。
赵提登继续道:“但月满西楼内部的监控有限,他进去的时间又短,我们无法推测他在里面到底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有没有问题。他从二楼下来之后直接去了厕所,之后,就是你们所看到的那样了。”
慕流川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赵提登叹了口气:“就这么简单。要不是正好那五分钟被人出其不意地下了毒,那就只能是他来之前为人所害了。”
前一种情况还好,至少还可以锁定范围,可是如果是后一种,那就会很麻烦了,要彻底追溯一个人的行踪,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寒色手里摆弄着那个小巧的硬盘,有些举棋不定,难以抉择。如果,如果唐胜的死真的和月满西楼没有任何关系,那很多事情就会变得相当暧昧不清。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硬盘交给了赵提登:“赵主任,麻烦你看一下这个吧。”
警车上,李大龙面目扭曲:“凭什么抓我?你有证据吗?!”
洛锦汐靠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闻言忍不住挑眉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缺这个吗?”
李大龙出离愤怒了:“几个小时前我还是证人!目击证人!!!我为你们警察提供线索,现在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抓我,天理何在?!”
洛锦汐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夜色,漫不经心道:“你还知道‘天理’二字啊?目击证人怎么了,你能对我们进行人身攻击,我们就不能对你进行法律制裁啊?再说还没动手呢,你嚷什么?”
“我……”李大龙急了,“我,我那是酒后胡言!我是喝了酒神志不清才胡言乱语的,你们不能因为我骂了几句就要抓我去派出所!我是无辜的!”
“提醒一下,”洛锦汐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是派出所,是公安局。”
骂几句娘不是很可能会有被判刑这么严重的后果,背地里抒发一下对警察蜀黍的不满也未必就会上升到妖言惑众反动组织这个层次,毕竟言论自由还大大方方地印在某法上面,李大龙同志跪地道歉,洗心革面还是能够重新做人的。但洛锦汐绝对不是因为看他不爽才来抓他的,这后面有更重要的一层理由,准确的来说,是罪证。
洛锦汐关上车窗,让呼啸的风声暂时地被隔绝在镜面后,她淡淡地开口道:“你还记得,洛珵这个人吗?”
李大龙先是怔住了,随后表情立刻变得精彩起来,情绪颇为激动地叫道:“记得!记得!我记得这个人!警官我跟你说,他他他他他是个黑警!洛警官你信我,他私自受贿!我举报,我举报!我有确切的证据,真的,他这个人不是清白的好官!我这算不算戴罪立功?呸,不对,算不算举报真实有效,可以从轻发落?我没罪,警官我没罪啊警官!我就是喝了酒后胡言乱语,那都不是我的真意啊!我保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承担自己的错误!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真的只是喝多了才那样的,不信你们可以测一测!你们可以用那个什么酒、酒、酒精仪测一测,我只是酒后胡言啊!”
“酒后胡言……”洛锦汐拿出手机翻开了一张相片,示意李大龙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你可真是胡言对了,这个洛珵,不是别人,是我二叔。”
只见那上面拍的是一张支票,汇款只有五万元,可是日期却让人着实大吃一惊:一九九九年,五月四日。
在当时看来,那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仅是年份,连汇款人的名字也很让人啼笑皆非:“李二狗。”
李大龙的脸色霎时变了,像只吊死鬼似的。
“抱歉,洛锦汐说,“现在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
当年的强|奸案的主办人不是别人,就是洛珵。
李大龙牙关咬得嘎嘎响,眼神阴郁得像要杀人:“他收了老子的钱。”
洛锦汐:“对,我二叔当年是收了你的钱,可是你知道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吗?不好意思,一分不少地充当公费了。你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要我提醒你吗?至于当时为什么没举报你,嗯……可能是想着留给我攒功勋吧,毕竟物证都在,人证也不缺,最重要的是,您不是还好好地活在这吗?罪名不多点,怎么好意思留到您把牢底坐穿呢?”
“放屁!”李大龙恶狠狠地盯着洛锦汐,像是要活生生从她身上剜下一片肉来,“我遭殃了,他也不得好过!”
“好啊,”洛锦汐将手机放回兜里,“那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