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就在二人齐齐陷入沉思的时候,耳畔又传来某人的笑声。
“不妙!”修禛立刻想到了隔离空间里的另一个人,“是程宗勖!他已经找到我们的位置了,呵呵!”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亲家!想不想和我联手对付对付这位自称圣者的小子啊?噢,对了,他手里还有一把四大神器之一的悬天剑,威力无穷,也不知道咱们能否应付得来。”
“是吗?呵,我倒真想见识一下悬天剑的威力。”
大能者见过悬天剑,那只不过是一把毫不起眼的匕首,以他的慧眼也看不出这把小小的匕首里面藏着什么秘密,这也是他想弄清楚的问题之一。
到了这一步,修禛也只能倚老卖老,纵声喝道:“姓程的小子!赶紧给老子滚出来,少他妈在这儿装神弄鬼,老爷子压根儿不吃这一套。”
“哼!”确实是程宗勖的声音,用略带冰冷的声音说道:“在我们凡夫眼里,你们阿修罗族就是神,我这点小把戏自然入不了你老人家的法眼了。”
“你!”修禛还想继续斗嘴,大能者却听不下去了,忙伸手阻止道:“好啦!先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姓程的小子,你既然号称圣者,想必对自然之道的理解颇深,老夫这几个问题在你眼里或许不值一提。”
程宗勖也不跟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道:“您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听说即使是阿修罗族要进出七伤路也不容易,您有什么疑惑不妨直说。”
“老夫自号乐山居士,因为多浪费了几年饭所以才被大家吹捧成了大能者。”
大能者乐山居士先自报家门,然后才神态恭敬郑重地道:“听说你曾经两度进入阿修罗界,我想知道任你一介凡夫如何过得了七伤路?”
只从他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就能肯定,他是自降身份,对程宗勖这样一个后生晚辈凡夫俗子执弟子礼,却将对方捧上了天。
没等宗勖答话,修禛先就吃了一惊,颤声道:“你,你说什么?这小子曾经进入过阿修罗界,肉体凡胎怎么过得了七伤路呢?除非有……”
除非有法力强大的人提供保护才能做得到,两人都觉得七伤路决非凡人能够通过。而修禛早前还担心如何把程宗勖送入阿修罗界,这个担心简直多余。
只见眼前一阵金光闪耀,程宗勖修长的身材乍然现身,稳稳当当地站在两人面前,不由是一个人而是七个人。而且瞧他身上的情形不只身体没有受伤,就连衣服都未曾染上半粒灰尘。
“这是分身秘术!”乐山居士沉声说道,凡人能得此秘术者非圣即贤,圣者之说绝非虚言。
修禛的神经立刻崩紧,沉身做好战斗准备,“小子!你想怎么样?”
程宗勖并不想跟他战斗,右臂轻轻一振收起六重分身,淡淡一笑道:“呵呵!你老可听说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够流行语?欲望是无底之洞,而人的能力则是有限的,不可能让那些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愿望成为现实。”
修禛点了点头,仍旧不屑地道:“这些道理谁不明白,跟你怎么通过七伤路有关系吗?”
与之相对的是乐山居士的态度,但见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恭敬无比,满脸严肃地等着宗勖的答案。若程宗勖果然已经跻身圣者境界,自然当得起他如此恭敬。
程宗勖面色如常,内心更是波澜不惊,对于乐山居士的疑问他当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下缓缓地摇了摇头郑重道:“当然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修禛直接和他铆上了,步步进逼揪住不放。
程宗勖道:“您老枉自在青荇湖隐居了许多年,却没有悟透道之为道的一分真意,实在可惜!”
“你说什么?”修禛实在无法接受他的说法,登时怒不可遏,自己怎么可能连一分真意都没有悟到呢?“臭屁小子!你他娘的给老子说清楚!”
程宗勖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道:“所谓道之为道,是法自然之道,自然而然之道,故曰道可道;所谓自然,其本为一体,不可分、不可量、不可道,故曰非常道。然而,世人一定要道出个子午卯酉来,还要区分你道、我道、他道,建立流派分门别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久而久之反认为这才是自然之理。”
“这是因为人心不足之故,强自分别你、我、他,论上下辩高低以至于大打出手。而实际上,自然只有一个,没有第二个,本不可能出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但可惜的是它偏偏就出现了,还被人们当作自然而然之理。一个自然怎么可能有两种道理嘛!那么孰真孰假就需要一双慧眼来辨识了,这双慧眼从何而来呢?”
说话的同时,宗勖将头目光向乐山居士,因为接下来的答案正是乐山居士最关心的。而乐山居士果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神情更加恭敬,态度更加谦卑。
程宗勖继续说道:“道者慧眼皆从《道德》出,释者慧眼则依《般若》得,仁者慧根由孔孟而种。故而,道不在浅深,而在得其所哉也。鄙陋之人则说‘我思故我在’,鼓励人们相信自己的见识和判断,否定经典,否定贤圣,说什么他是人我也是人,凭什么让我信他的思想呀!”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尊崇圣贤,相信并且宏扬他们的经典呢?这是因为贤圣的教育皆依自然而得,并不是他们个人的浅见薄识。我们普通人凭着眼睛耳朵和头脑没有获得自然真谛的能力,所知所觉皆是偏邪之见,想的越多思考越深错得越离谱。”
继而又将目光转回修禛身上,“你老人家一直期盼着通过修学累积提升境界,进而飞升梵天。然而智者,智也,重在智慧,而不在知识积累。如此修学万年也很难抵得过在无字天书碑中住上七天所得之多。所以说,慧眼既开,则智若泉涌。”
目光再次转回乐山居士身上,乐山居士神态恭谨地欠了欠身,恭敬道:“请真人指点迷津!”
程宗勖道:“你已经见过无字天书,却不被它所接纳,原因并不在天书这边,皆因阁下的心量尚不够宽广所至。飞升梵天者,无他,个人境界变得和梵天长者一样的时候,即使不入梵天也是梵众了。”
乐山居士点了点头,但他仍有疑感,“您这个说法可有明证?世间真有这样的人吗?”
要知道,即使是张梁这样的圣者一旦满足了飞升梵天的条件,也是迫不及待地去了,谁又愿意留下呢?
程宗勖道:“你们想必识得西海的阿哪吒耶,他老人家的莲花仙境美妙程度已经和梵天无异,其本人不是仍然居住在世间吗?”
“是!乐山受教。”
乐山居士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心量十分清楚,也意识到这是个严重问题,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这个问题不解决,他将永远与梵天无缘。
宗勖教完乐山居士,再次将目光转向修禛,修禛已经领悟到自己的病根所在,心中真是愧咎难当,暗中咒骂自己是“糊涂虫”。而程宗勖所讲的道理明明就隐伏于诸家经典的字里行间,为什么自己偏偏就没看出来呢?
“唉!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程宗勖很清楚他心中的疑惑,于是为他解释道:“你自诩天赋高,悟性好,所以不屑于探究经典中的深意,更愿意花大把的时间用在秘术阵法这类技能上,以为可以藉此而登圣贤之位,这是南辕北辙完全搞错了方向,如此下去必定事倍而功半。”
“智者、圣者的确可以运用许多上乘的秘术和阵法,但这并不是说学会了上乘秘术阵法的人就算入了智圣境界了。把细枝末节当作根本来抓的话,叫做颠倒,不仅不能成功,严格来讲只是在浪费生命而已。”
“是!”修禛点头受教,却仍然没有忘了刚才的问题,“您刚才讲到欲望和能力的关系,真得和道之为道的大道理有关系吗?”
程宗勖点点头,仍旧十分笃定地道:“当然有关系。”
这次,修禛没再追问,而摆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谦卑态度,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宗勖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解释道:“正像我刚才所说,自然唯一、道无二致。自然包罗一切道,一切道又都反应了自然之全部。欲望与能力的关系故然为多数人所熟知,便被误以为是小道,不值一提。而实际上,是道平等无有高下,一切道皆包含了全部的自然之理。所以说,道法自然,道即自然,自然唯一。”
“嘶……”修禛闻言深深地吸了口气,皱着眉头沉吟半晌若有所悟,一时喃喃自语:“即使道理再简单,再浅显也包含了整个自然之理,那么有没有办法直接了解整个自然呢?”
“当然有!”程宗勖微微一笑,不得不说修禛的天赋和悟性的确很高,一经高人点拨立即豁然开朗,瞬间便问到了这个根本性的大问题。
只不过自然之道不是靠聪明就能领悟到的,更不是靠知识积累所能总结出来的。
“譬如穿衣。倘若一个人能以严整的仪容而教育影响周围的人学会礼仪,那么这个的所做所为就是善己利他,这个人就抓住了自然之道的根本,因为自然之道唯致良知,抓住了根本也就等于掌握了自然之全部。他以后的修学之路将是一片坦途,有朝一日必定能收获无穷无尽的智慧,将自然握于掌中。”
“善己利他,唯致良知;善己利他,唯致良知……”乐山居士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字面意思十分浅显,他却觉得其中包含了极其深广的智慧,再次向程宗勖躬身施礼,“多谢真人点化愚顽,山人已然茅塞顿开,这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