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原本是个表面上很文静的姑娘,此时却摘下了文雅的面具露出了凶狠的一面,她要尽可能地打击向酉雪的信心,继而又冷笑了一声。
“哼!为了公平起见,索性就直接告诉你吧!”
“吃掉恒馨缘和仁常久这两大模块,本来就是我姑父的既定计划。程宗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计划,请恕我不太厚道地猜测一下,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呢?”
无论程向二人刚才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临时还是永久,她都要凭着自己的实力争取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只不过,用这种方式未免太不厚道了。元凤心里想着,就算将来被他打一顿,骂一顿,但他终究是属于我了。
经历了感情上的挫折后,曾经天真的元凤还是初次展露心机,不可谓不深沉,不可谓不毒辣。
顿时令一边热心旁观的苏巧巧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想:“都说情场如战场,经历过感情挫折的人所获得的经验值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这个纯洁的丫头转眼之间连升了好几级啊!”
岳阳明站在一旁同样听得心惊肉跳,倒不是他有多么强烈的第六感,仅凭元凤和向酉雪适才这一个回合的交锋就令他感到极不适应,胸腹之间气息翻涌,赶紧走到一边给程宗勖打起了电话。
“你!”
向酉雪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大脑里一片空白,有那么一刻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并不是个没有脑子的姑娘,见惯了父亲在商场上的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事非非,而且自己还曾经参与过。
虽然元凤的话里不排除有打击她的成份,但是从她内心的逻辑判断元凤至少没有骗她,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在这个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的世界里,实话实说在多数情况下都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我不相信!你肯定是在骗我呢!我不相信!”
这次轮到向酉雪失去理智了。内心之中少了元凤平时那样一份文静的修养,向酉雪表现出来的显得更加歇斯底里,引得院子里追求内心宁静的善男信女们频频侧目望着这个满脸泪痕的姑娘,一些人还小声议论着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元凤在一旁嗤笑不语,望着向酉雪那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心里觉得十分畅快。
苏巧巧额头上微微冒出一层冷汗,饶是她平日里巧舌如簧能把岳阳明和程宗勖等能言善辩的男生堵得哑口无言,此时面对着这两位“心机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对龙莉集团的事情,尤其是周辰东和向酉雪曾经的所作所为多少解一些,目前周乘龙破产在即实在是件大快人心之事。苏巧巧只是不忍心见到向酉雪这样的表情罢了,毕竟跟程宗勖相处久了,向酉雪已经变成一个好姑娘了。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此时的向酉雪似乎也应该为曾经的疯狂和错误负出代价了,只是不知道她这一劫何时才能过去。
苏巧巧想了半晌仍旧无言以对,只得挨着向酉雪坐下软语安慰了几句,却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巧巧无奈,只好用眼神催促岳阳明赶紧把程宗勖找回来,因为只有他才能让元凤暂时收起犀利的唇枪舌剑。
果然,时间不大,程宗勖陪着一身灰布海青手持念珠的罗衍快步走了过来。宗勖在左,罗衍在右,二人边走边聊,相谈甚欢。
宗勖早听岳阳明大至上叙述了刚才的事情,尤其是元凤为了出一口恶气,也为了挑拔向程二人的关系,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把从父那里偷听来的些许真相当众讲了出来,着实令他措手不及。
“老岳,你陪罗衍师傅聊着,等会儿咱们一起到会客室喝茶。”
“你!跟我过来。”
宗勖回身走到元凤身边,冷声说道。领着她走到一边,回头凝望着她的脸。
元凤低着头,脸上则是满满的笑容,一副任打又任罚的模样。程宗勖凝视半晌,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知道你很在乎她,但是你背着人家做的那些事儿,人家也应该有知情权吧?”
元凤眯着一双秀目辩解道。
“哼!”
宗勖冷冷地哼了一声,低声道:“她的确有知情权,但是这不代表你就有告知人家的权力吧?我是希望将来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她,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她就算再想……”
尽管他很反对善意的谎言和善意的欺骗,不过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又不得不用,可见这一招被人们发明出来的确解决了不少问题。
“切!”
元凤顿时嗤笑了一声,理直气壮地道:“你这是精神上的背叛,心灵上的欺骗,你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吗?你这是典型的表里不一,十足的大渣男行为,应该受到千夫所指,全天下女性的唾骂。”
言罢,突然觉得自己说得很有气势,不禁洋洋自得起来。瞬息之间,似乎觉得程宗勖也没有先前认为的那样好了。
“我……”
程宗勖很无语,就算自己是个渣男,也不至于是个大渣男吧!但是跟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女生辩解似乎是个很不明智的举动。
“请你再重新确认一遍,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
元凤听不出他话里有话,俏脸轻扬继续理直气壮地说道:“再确定一万遍,你也是个渣男!你欺骗了一个女生的感情,利用了人家对你的信任,背着人家做了伤害人家家庭的事情,不是渣男是什么?”
“嗯!”
宗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好吧!我现在郑重地承认我就是个大渣男,并且郑重地宣告全天下的女性都要和我保持八丈以上的距离,包括你也不例外。再见!”
言罢,转身就走。留下元凤一个人楞楞地站在当地,对着他的背影怒目而视,真是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哼!我倒要看看,那个姓向的还会不会再相信你,继续跟你……呸!才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呢!”
长椅上,向酉雪已经穿好鞋子把脚放在地上,脸上的神情逐渐恢了淡定和从容,扭头望着苏巧巧。
“巧姐,你先送我回去吧!”
“呃,好吧!”
苏巧巧冲她点点头,回头望了一眼正走过来的程宗勖,低声问道:“你不和他道个别吗?起码也要让他知道你的心里是放不下他的吧!”
说话之间,程宗勖已经走到跟前,挨着向酉雪坐下。
“酉雪,你千万别……”
“千万别相信她,对吧?”
向酉雪冷冷地打断了他,抬手抓住苏巧巧的胳膊,站起身来。
“可我现在已经相信了,所以,巧姐快扶我起来,我一点儿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向酉雪言罢争扎着迈步向前,苏巧巧赶紧扶着她往山门外面走去。程宗勖赶紧追了出来,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仅对向酉雪反复说着一句话,“元凤是我表妹,你如果还愿意相信我,千万别意气用事。”
出了山门,程宗勖又向苏巧巧反复嘱咐了几句之后,才目送着她们步下台阶往停车场的方向而去。
“唉……希望不是真得有缘无份!”
宗勖又想起了幻空间里项尤雪的道号“寒姬”,禁不住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回头转身迈步刚要进山门,不想险些跟偷偷追出来的元凤撞个满怀。
“你,你站在这儿干嘛?”
“嘻嘻!我倒是很希望你们俩真得有缘无份!”
元凤冲他笑笑,“你没有发现人家已经离你很远了吗?”
“噢!我也发现了。希望她伤心几天就过去了。”
宗勖点了点头,同时朝寺里弩了弩嘴,淡淡地道:“咱们进去吧!”
“切!我倒是希望她这辈子都过不去。”元凤颇有点儿幸灾乐祸。
宗勖抬头朝着山门上的匾额弩了弩嘴,一脸严肃地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什么话都敢说。”
言罢,径直进了寺里,找到罗衍和岳阳明。罗衍引着三人绕过前殿过中院里来,穿过东边的门进入会客室。这是寺里的僧众们会见宾客的地方,无论是香客还是家亲眷属都在这里见面。
屋里的陈设非常简单朴素,比起柳叶禛的寮房来要稍微讲究一点,毕竟是会客室,不是禅房。罗衍首先请元凤在长椅上坐下,然后摆手请程宗勖和岳阳明在茶几前席地而坐,自己则坐在对面,摆弄起茶具来。
元凤扫了一眼四周的陈设,真是简单的很啊!因为是会客室,除了桌椅、茶几之外,四周的墙上仅挂了些佛经中有名的语句,她也无心细看,反倒是对地上坐着的三人微微感到奇怪。
因为,罗衍、岳阳明、程宗勖三人自从坐下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脸上也没现出任何表情。直等到袅袅的茶香飘满了整个会客室,罗衍将荼水递给对面的二人时,岳阳明和程宗勖才各自欠身道了声“谢谢”。
罗衍站起身来直接把一壶泡好的茶水端到元凤面前的桌子上,请他自己取用,回身坐下之后,三个人又面对面地打起禅七来。
半小时之后,岳阳明忽然正了正身,首先开口。
“我只提三个问题,一个请求。劝阻万万不敢说,但是既然受人之托总要忠人之事才好,希望您能理解。”
“好说。”
罗衍微微一笑,摆手道:“没关系,只要你们说的有道理,我愿赌服输,可以暂不出家。”
“呵呵!”
宗勖呵呵一笑,“你倒是什么都清楚啊!”
罗衍道:“这没什么,李馨华早就打过电话了,让我跟你们比试一下。”
岳阳明和程宗勖全都点了点头。三人接着又静静地对坐了十分钟左右,岳阳明欠身提问。
“请问罗衍师傅,何为佛教?”
罗衍波澜不惊地道:“昔日鸟巢禅师曾答白居易言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白居易听说后失声笑说:就连三岁的孩儿也懂这个道理呀!鸟巢禅师回答说:三岁的孩子虽然能懂得,但是八十岁的老翁也做不到。白居易随后顶礼而退。”
“好!”
岳阳明微笑着点点头,这段故事连程宗勖都知道,想来难不倒罗衍。
“第二个问题,佛说法尚应舍,何况非法是什么意思?”
这是《金刚经》中的原文,宗勖虽然读过于经义却不大了然,当下留神静听。
罗衍继续语气平淡地道:“一个人如果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那是因为他没有抓住事物的内在规律;然而如果他发现了这个内在规律后,却又为此而欣喜若狂舍不得放手了。”
“那么这个人又如何能发现这些规律背后的本质,取得更大的成就呢?因此说,无论是内在规律,还是背后的本质,都如同是渡河时用的木筏一样,过河之后应当将筏子舍弃,而不应该背着筏子继续前行,更何况是旅途中所见到的风景呢?”
“说得好!说得好!”
岳阳明起手鼓掌,继续问道:“大乘教人要普度众生,像您这样躲起来又如何能实现佛陀的伟大理想呢?”
“嗯!这个问题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宗勖随声附和道。
罗衍合掌冲两人点了点头,淡淡地道:“自度方能度他,欲度他人者首先要度得了自己,然后方能度人。”
岳阳明点了点头,不再提问。程宗勖见场面有点尴尬,而且他觉得这个道理岳阳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请问罗衍师傅,您何时才能自度然后方能度他呢?”
宗勖也学着岳阳明的口吻追问了一句。他的本意是,如果罗衍这辈子都不能自度,倒不如及早回家算了。
罗衍道:“正因为急于自度,所以才急于出家,两位不必再劝了。”
“这!”
程宗勖本来想难他一下,没想到反而被人家给难住了。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揪住具体时间不放,扭头望着岳阳明冲他举了举茶杯,示意他拿出最后的撒手锏,提出请求来。
岳阳明早有自知知明,知道在经论中无法战胜罗衍,前面的三个问题敷衍的意味更浓一些,最重要的则是最后的这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