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
千浪牙和聂东方还在僵持。
婆娑越来越不安。
千浪牙的结界十分牢固,是很强的盾。
但是世上没有最强的盾,防御总有能承受的极限!
一旦被无名剑破开,后果不堪设想!
她朝千浪牙喊:“快退!”
千浪牙哪里肯听!他还在加大灵力输出,与聂东方较劲。
婆娑无法,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瞬息而至。
孟寒虽然一边看着战局,一边留意婆娑,哪知婆娑不知道用的什么诡异步法,比他的视线还要快,从他眼中消失,他根本没来得及阻止,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再看到的时候,婆娑已经手持一柄软剑,对聂东方发动了攻势。
剑身柔软晃动,刮起了两道风刃,朝聂东方劈去。
聂东方脚尖施力,一个后空翻躲了一记,又在空中旋身,躲了另一记。
剑尖还抵着球形结界未动分毫。
与此同时,他对冲上前来的孟寒、阴九娘喝道:“走!”
天启和法堂鲜少有交集。
他并不熟悉婆娑,但是最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
婆娑在天启九歌中位列第四阙,象征着风,其对风的掌控自不必说,加上熟稔九宫,竟叫她无师自通,学会了御风禹步,神出鬼没,十分难缠。
婆娑再次挥动软剑,不断召出风刃。
聂东方躲避自如,一心二用,剑上的力道不减。
千浪牙一时间进退维谷。
他从未遇到过人用这种蛮法来破他的蕊月,只得苦撑着结界。
他这时已经有点后悔了,这个人身上的灵力难道不会枯竭么!
聂东方在以剑尖为圆心支撑,衣袂飘飘,他用行动告诉千浪牙,不好意思,不会。
剑尖随着聂东方的动作在结界上旋转,直往里钻。
婆娑见风刃并没能扰乱他,心沉了沉,果然是那个人的徒弟,玄机四式无缝衔接,使得是行云流水,看来不用点手段是不行了。
她剑尖流转,口中念道:“婆娑吟,刃舞。”
风刃全部消失了。
下一秒,自四面八方响起呼号之声,无数的风刃向聂东方袭去。
聂东方的动作更快,但是并不能完全闪避了。
他的身上被割开一道道口子。
实在不行了,他右手化掌,以掌风震开那些无法躲避的风刃。
左手仍然按着剑。
他挑眉。
他知道这时候更不能放开千浪牙,她越着急,越是证明,他做对了。
婆娑不敢往这里放大招,因为她怕助他破开千浪牙的结界。
看似他在劣势,实则是千浪牙成了制掣婆娑的关键。
他们黔驴技穷矣。
风刃不会因为被闪开或者震远而消散,如同回形标,循环往复,确实是刮得他有点痛。
聂东方大喝一声,加深力道——
“咔嚓”一声脆响,结界终究还是碎了!
千浪牙咳出鲜血。幸亏他能感应到结界的状态,早有准备,这才以水遁闪走,险险避开了无名剑的致命一击。
婆娑见千浪牙脱险,念道:“婆娑吟,罡风。”
风刃在东方四周旋起,四卷风柱迅速将东方围在中间,疯狂旋转,撕去和风的假象,暴烈肃杀的罡风刮得狠厉,既是困阵,也是杀阵。
风太大,聂东方呼吸不畅。
……
婆娑这才到千浪牙身边,“伤得重不重?”
千浪牙捂着胸口。
重,当然重。
千浪牙就是他自己,蕊月是千浪牙化出来的剑意,法破剑伤,剑伤了,就是他伤了。
呼吸难受,他感觉像有只手伸进他的身体里捏住他的肺。
婆娑看出来他伤得很重,再斗下去恐怕讨不到便宜。
她一时有点拿不准主意,到底应该先撤,还是继续撑着等到姬无雪和葫芦尾?
错过了这次,还有下一次机会么?
千浪牙艰难地吞咽口水,勉强调息。
婆娑说:“我掩护你先撤。”
千浪牙皱眉看着她,一脸不敢相信,“你开什么玩笑!”
婆娑说:“我知道你想为鹿长老报仇,可是……”
千浪牙呛道:“没有可是!我就算死,也不能逃!他也是金丹,合我二人之力怎么可能打不过他!”
婆娑还欲争辩,陡然发现聂东方已经破了她的罡风。
聂东方站在那边,老神在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婆娑的罡风消失无踪了,像从未出现过那样,唯一留下的只有聂东方身上的血痕和凌乱的衣衫。
他微笑,“商量好了?”
千浪牙火冒三丈。
他挺直腰板,不顾婆娑的劝阻,挥出剑,剑脱手而去,直奔聂东方,他大声呼喊:“浣朝!”
剑消失,宛如隐没入一道水幕之中。
水幕另一端涌现出无数的水滴,锥子一般朝聂东方砸去。
婆娑看见千浪牙一意孤行释放出了第二段剑意,感到无可奈何。
水滴锥锋利,尖锐,遮天蔽日,在地上投下一大片细碎光影,半空犹如黑云压城。
然聂东方手中有剑,他将剑舞得虎虎生风,愣是没有一点伤。
甚至万兵丛中飞身而过,刺破水幕,剑直指千浪牙。
婆娑瞪大眼睛,一把推开千浪牙,“走!”
婆娑则是冲上去,与聂东方缠斗在一起。
她御风禹步使得十分娴熟,利用风做出反应——进攻,回旋,闪避——步伐轻盈,犹如曼妙的舞。
但是渐渐的,她心急了。
之前用罡风困住东方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千浪牙身上,根本不知道东方是用的什么方法破解的,现在她感觉到了——
他就是用剑挥破了风刃,可这既不像斩灭,也不是格挡,反而更像是以同源之力化解了,如同水隐没于水,风撞上了风!
可是据她所知,无名剑没有风元素,而他本身更不具风甚至是木灵根!
婆娑感到不妙。
她现在唯一能胜过他的,只有身法,但他的反应力惊人,她并不能找到可乘之机,偏偏千浪牙又过来了。
她对千浪牙说:“走!”
千浪牙不听。
婆娑心力交瘁,“走啊!”
千浪牙生气,“婆婆妈妈的干什么!我不走!”
他看着东方,大喝:“汐江!”
一直萦绕在他的剑上的白雾增多,凝实。
汐江并不是他的剑意,而是剑本身的防御屏障。
此刻这层屏障凝出实体化成巨大的水柱,像条巨大的长虫。
千浪牙这才看了一眼婆娑。
婆娑了然,婆娑不会大叫解锁招式,轻声吟颂,山雨欲来风满楼,她身上刮起了暴烈的罡风。
罡风起,水柱立!
风卷水柱以席卷一切,摧枯拉朽之势,吞没聂东方。
聂东方逃到哪里,飓风水柱便到哪里。
一时间聂东方成了被动的一方。
他一边东奔西逃,一边想,难怪派他们来。
他一板一眼用剑招,确实不擅长应对剑意。
但是他却能看出来,那小子终究还是年轻,太过刚愎自用。
他二人没有战术,甚至没有默契可言,一直以来,都是婆娑竭力去配合他。
水柱吞没了聂东方。
千浪牙惊大于喜,婆娑眼神一变,“小心!”
她说晚了。
聂东方的剑一路划破水柱肚皮,势如破竹,即将刺到千浪牙心口!
别人的剑或许没有了可以再锻造,但千浪牙的不行,因为他的剑不是他养出来的,他的剑不能毁!
……
千浪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风止了。
世界静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水柱破了,水从空中落下,恍如一阵夏日急雨。
雨打在他的头上,将他额上眉上睫毛上的血冲刷下来,遮住眼帘。
世界一瞬间变成了红色的。
这是婆娑的血。
婆娑忽然冲到他面前。
婆娑被剑贯穿了喉咙。
婆娑坠倒在地上。
千浪牙睁大着眼睛,跪在她面前,一个字说不出口。
婆娑给他揩干净眼睛上的血。
后悔吗?有那么一点吧。
可是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她——千浪牙反应不过来,但是她可以。
她对千浪牙说:“照顾……照顾……”声音嘶哑,听不出她后面到底在说什么。
千浪牙一直摇头,摇得脑袋都要断了,他大喊:“不!我不照顾!你自己活下来!活下来啊——!”
婆娑剑上出现裂纹。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