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惊雷,方宁晏胸口一痛,猛地从睡梦中醒来,他狠狠喘息了几下,刚扶着床榻欲要起身,眼前便是倾倒的黑幕,没由来一阵反胃恶心。
“王君!王君您怎么样?”陈诉急忙冲上来,扶着方宁晏靠在床榻上,焦急开口。
“无妨。”方宁晏虚弱地摆摆手,无视小腹一阵接一阵的剧痛,小声问道:“殿下呢?”陈诉不懂朝堂斗争,凤阑走得匆忙,也没想到方宁晏还能醒来,便没有叮嘱,于是陈诉老实接道:“王爷之前进宫了。”
“进宫?”方宁晏微微瞪大眼睛。
“嗯,王府门口忽然多了好多禁军,跟着王爷一并进宫了。”
陈诉说到这里稍有不安,“王君,不会出事吧?”
“不会。”方宁晏摇头,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止不住地担忧。
他知道皇宫里肯定出了变数,否则凤阑最近一直在修身养性,断不会带兵进宫,如果他所料不错,应该是太女那边等不住了。
女皇现在虽然上了年纪,但身体康健,朝堂上的风向愈来愈偏向凤阑,百姓口中的“战神”更是备受拥戴,太女的位置迟早是凤阑的,他久窝床榻都能知道的事情,凤天又怎么会想不明白?
方宁晏靠在床头,将皇宫内能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描绘了一遍,现如今凤天能动的只有羽林卫,禁军在凤阑手里,而且前几天他就知道凤阑在秘密往京城调兵,按理来说,依照凤阑的筹谋布局,这事儿应当没问题了,可方宁晏就是安稳不下来。
他细细想了一遍,禁军加上殿下调来的兵,五万有余,羽林卫加在一起也就三万,且不如禁军抗打,凤天更是不懂行军布阵,为什么凤阑如此大费周折?
从前方宁晏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今晚忽然醒来,恍如开了明智一般,很多忽略的细节争相恐后挤进脑袋里,难道说?!
方宁晏骤然睁开眼睛,凤阑的目的不在于平乱,而在……
取而代之!方宁晏所料不错,这些日子来凤天所做的一切都在凤阑的掌控之内,她看似什么都不做,实则一点点将凤天逼到绝路上,此为诛心。
此刻明晃晃的长生殿内,女皇满脸怒容地盯着跪在下面的凤天,而凤天已经被绑成了一个粽子,满身血污,这场兵变从一开始就在凤阑的算计之内,自然兵败。
“逆女!”女皇瞪大眼睛,待咒骂一声后,喉咙滚动了一下,忽然喷出一口血来,怒火攻心。
“陛下!”殿内所有人都惊了一跳,除了凤阑。
她的双眸那么冷,又那么远,好像芸芸众生,皇权天下,都不过是她消遣的玩物,她站在一旁冷眼相看,任由太医冲上去给女皇诊治。
接触到凤天疯狂的眼神,凤阑轻笑了一下。
今天这殿内所有人,包括女皇,她都攒着一笔账。
女皇当年看出凤阑对方宁晏倾心不已,对他下毒的事情就是梗在凤阑心中的一根刺,她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今天。
若是女皇交出皇位,便移到明春宫颐养天年,顶多受半年罪当做对方宁晏的偿还,若是不……
凤阑摩挲着腰间的荷包,那是方宁晏趁着精神好时亲手给她绣的,她眼底闪现一抹温柔,整个人却愈加深不可测。
便杀了女皇,再杀了凤天,对外,太女弑君,澈亲王赶到时回天乏术,只能诛杀太女,以慰女皇在天之灵,十分好听不是吗?
届时皇位还是她掌中之物。
活了两世,在谋算方面,除了方宁晏,谁都是她的棋子。
“王君,周勉在外求见。”蝶鸾沉着一张脸进来。
方宁晏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见。”
蝶鸾点头,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王君,周勉说今夜的行动,王爷算漏了一步。”
“等一下。”方宁晏直起身子,外面雨势渐大,皇宫内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就算凤阑算无遗策,这也是错一步满盘皆输的局,方宁晏知道周勉是在拿凤阑的安危跟他赌,他认输,“让周勉进来,然后吩咐影卫在暗中待命,一旦发现周勉有不轨之处……”
少年眼底闪现一抹狠厉,“当场诛杀!”
蝶鸾心头一凛,“是!”
方宁晏在陈诉的帮助下穿得厚实又暖和,就坐在大厅的软椅中,身上盖了一层羊毛毯,倒也瞧不出隆起的肚腹。
周勉进来时身后只跟了两个侍从,浑身滴滴答答流着水,他掀去身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清俊苍白的脸,虽然上了妆,但瞧着仍旧单薄,只是那双眸子,承载着浓浓的嫉妒与恨意。
“别跟我废话,你既然想见我,就说说王爷哪里算漏了。”方宁晏毛毯下的手轻抚着肚子,觉得疼痛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王君怎的这般着急?”周勉欲要上前两步,利刃随即架在脖子上。
周勉看了看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身边的影卫,勾起嘴角,“你敢?”
“你可能不知,我下的命令是,你若妄动,立刻诛杀。”方宁晏不为所动。
周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看着被众人保护的方宁晏,看着凤阑为他所做的一切,心中的妒火越来越旺,差点儿烧干净他的理智。
凭什么?!一个身体破败出生不详的人,却能得到凤阑如此厚爱,他追逐了那么久,凤阑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王君,从我进来的那一刻,我就赢了。”周勉掩唇轻笑。
看着周勉的笑,方宁晏心中涌现不好的预感,又见周勉妖冶地晃动了一下身姿,敞开臂膀,广袖上的金色牡丹熠熠生辉,他轻声问道:“王君,我身上的味道,好闻吗?”
“带他出去!”蝶鸾第一个反应过来,但已然来不及了,方宁晏闷哼一声,掩唇呕出一口血。
在周勉放肆的大笑声中,方宁晏被人送回房间,又急忙请了谢文来。“王君!王君您撑着,奴婢去喊王爷回来!”蝶鸾趴在床边颤抖着说道。
“别……”方宁晏半阖着眼,脸上都是血污,心悸骤然袭来,同时肚子跟着剧痛,孩子好像按捺不住般,在里面拳打脚踢。
“呃……不可、不可打扰王爷!叫谢文,保孩子!”方宁晏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