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刚走,麻子脸开始了泡茶品茶悠哉悠哉的打理头发的舒适生活,但此刻听筒里的尖叫声让他很不舒服。
“你在哪呢?”丁香问道。
“在芙蓉小区。”他一边啃面包一边回答。。
“我去找你。”
麻子脸大多数情况下不是正常人的,他总是喜欢搞怪,可只要认真起来也可以柔情似水。
“哎呦呦,我的大小姐我们不是分手了吗?女人啊,可不能自己作贱自己……”
丁香在路边打了一辆的士。听见他贱兮兮的嘲讽,恨不能立刻马上就朝他的小腿踢上一脚。
“我马上就到东鸿诊所了,你也快来。”
说完听筒那边又是滴滴滴的挂断声。
麻子脸在东鸿诊所的地窖里找到彭丁香。
一年前开工的,现在地窖已经要连成隧道了,他自言自语,“瞧,我这三哥也不是没有用的嘛。”
看了一眼丁香马上献殷勤,“大小姐,恭候多时了吧。”
“废话。”丁香用长指甲拧他的耳朵。这么多年,平心而论他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也只有和他才能和她相互成全彼此。
“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步了,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丁香一本正经又略带惆怅的说。
“别那么绝情啊”
“不然呢,还要怎样?让我养你。”
“养倒不至于。毕竟我帮你弄了这种好东西,怎么也得请我吃一顿饭吧。”
“请什么请,我到时候还不定在哪儿呢。”
“别那么消极,能藏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嘛。反正你也肯定是玩完了。”
丁香阴郁的眼里满是怅然,“咱们说点儿别的吧。”
“说什么?大小姐要与我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我现在还需要你,但是等我忙完了,你就结婚吧。”
“和谁?怎么结?其实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希望能快点结束,早点离开你但是我现在却希望能在慢一点,我们手里的事儿,我们的计划能在慢一点。”
“这个话题不好。”丁香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为了缓解气氛,半开玩笑,“再说了,你不是有姜美娜陪着的吗?姜美娜,她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缓解气氛失败了,她看出他不想笑,“其实如果我们能换一种方式见面,我不是作为林枫的女儿,你也不是作为陆清烨儿子的成长起来的话,也许我会考虑一下。”
他竟泛起了星光泪,半晌才缓缓的开口,“是吗,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我知道你是一个无业游民,长得也不那么帅。别人都说你坏,好色又懒惰,还爱偷东西。”
“那是为什么会考虑和我结婚。”
丁香长吁一口气,“寻猫启事。对,就是寻猫启事。”
他难为情的笑了,“那还不是你哭的太惨。”
他记得那天,她跑到东鸿诊所在他眼中那晚的彭丁香哭的像一个丢了娃娃的小女儿。
“阿辉是我来到B城接触到的第一个生命,连彭辉都觉得我为了找到一只野猫做寻猫启事感到特别的荒谬。我以为我只是找一个人哭诉而已,可你没有问我任何原因,就帮我做了。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呢。谢谢你。”
“找到了吗?”
“它自己回来了,但现在已经死了。”
在距离顾府还有一个转弯的路灯下,她熄灭了烟袋里最后一根烟。
这个时候顾剑秋应该还没回来吧,这几天也快赶上宋映花的忌日,老头儿也不敢乱来,索性有时候就住在公司里了。
丁香卸下疲惫,她无力的开锁,还没来得及开灯,一个醉汉就倒在她的身上。
很沉重,她没推开他,他的脸仿佛忽远忽近,她知道他是谁,就在这时她的大脑却忽然忆起姜美娜的可怜模样。
“你喝醉了。”她极其的温柔。
将他慢慢的扶到沙发上,去开灯。
她准备去厨房给他煮一碗解酒汤,但是他的侧半边的身子压的她的左手没发动弹,想抽又抽不出来,隔一段时间觉得一只胳膊已经麻木掉了。
丁香好容易抽出手,缓了半天。她打算先让他醒醒酒,然后回到他和姜美娜的家,毕竟这距离公交车站并不远,而他也有他的妻。
她正准备往厨房走,一个巨大的力量揽住她的腰,紧紧的抱住。
丁香回头看他的无辜样子。
“雪婕,你以为我很好过吗?我不可能离开顾家,我就不可能不娶姜美娜。生活总要继续,如果我一直都放不下的话,我还怎么活。”
看来他都知道了,看来姜美娜都告诉他了,“所以,我就要原谅你,所以我就活该是吗?”
“不不,你可以不原谅我。”
丁香掰开他的手指,去厨房煲汤。温柔的灯光下他的脸变得更加柔和,丁香把汤端过来。
她记得清清楚楚,在那段号称是打水的走廊里,她混在女生群里,仓促的踮起脚尖。就透过白漆的玻璃窗框,那个时候我曾真的觉得能见你一眼,是上天给我莫大的垂爱。
如今他就在眼前正小心翼翼的喝着她做的汤,她如此近距离的看见他的红色胎记,心里有种扎人的痒。
看似一切都变了,又看似一切都没变,如果能有勇气摒弃所有的情感,即使现在也能重新开始。
她反讽讥笑自己的愚蠢,看似就是看似,其实早就支离破碎回不到最初了。
“喝完了就回家吧。姜美娜还等着呢。”
他很乖,喝完就走掉了。
彭丁香被麻子脸给打了,在姜美娜的面前,她快要断气,彭辉再次救了她,潮湿狭小的屋子里,她看见窗外的枯树落了一层轻浅的雪,冬天来了。
他问她,“你现在还跟陆海联系吧?”
丁香反问他,“你现在还跟踪我吧?”
彭辉可能真的没想到她能坚持这么久。
“麻子脸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姜美娜指使的。”
“你不累吗?你不会觉得疼吗?”彭辉的手轻抚她脸上的伤。
她轻松的移开脸,“疼就会哭,你看我哭了吗?”
磕破皮会疼,但是深受重伤的瞬间反倒不会疼痛;失望会疼痛,绝望其实没那么痛。等她的伤养好了,她又回去了去。没有谁能拦得住她。
顾家已经开始打点着给小少爷准备周岁宴。
怀中的姜美娜小鸟依人的往向麻子脸。
“我不想出去办,人又多又嘈杂。就办一个家宴就行。”
“行。包在我身上,你不用操心,绝对办的漂漂亮亮。”
美娜放心的笑了。
昨天,丁香接了胡颖的电话。
她的语气很慌张,还杂着强忍的哭腔,“丁香,怎么办才好。孩子发烧了。”
丁香赶紧跑回到府里,一摸孩子的额头滚烫滚烫。
“我千叮咛万嘱咐要开窗通风换气,你是不是没照做?”
胡颖很委屈“我做了,我每天早上都开着窗户呢。”
“行了,以后小心着办吧。”
她快要哭出来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慢慢的走到窗户前。
“你要做什么?”丁香赶紧叫住她,她傻愣愣的站住。
“孩子都发烧了,你还开什么窗户。”丁香表现的很无奈,算了。
“到时候回来,姜美娜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嫌热,我开的窗没想到让孩子灌了风。记住这几天别开窗了,千万记住。”
胡颖委屈巴巴的点头。
她也挺惭愧,一遍一遍的问丁香胳膊上的上是从哪儿来的。
“是不是因为我,麻子脸才会打你。”
丁香摆摆手,“这只是一个借口,其实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你不用太往心里去。”
丁香受不了,她又快哭了。
“谢谢你。”
“谢什么谢,有什么可谢的。你好好干活,也好免得了我在挨打。还有有什么不懂就问我。”
她用力的点点头。
丁香偶尔去找胡颖闲聊,她看见姜美娜低头哺乳的样子或者和孩子耳语时温暖的笑着,这笑容纯粹干净无关什么男人,她忽而觉得冬天好像也不冷了。她可真美啊,这种母性的美,她怕是一辈子都无法拥有。
穿过闹市的街区,丁香在街头的一家脏乱差的饺子馆吃了一碗三鲜水饺,也许明天将会翻天覆地吧。
月亮隐去,太阳又冒出来。挂了一天的太阳累了,渐渐的变得淡了。就在傍晚,丁香正在喝羊汤,手机铃声响了。
“你是彭丁香吗?”
“是我,没错。”
“快点回来,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做一次调查。”
丁香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好好,我现在就去。”
她回到顾家的时候天完全阴下来,滚滚的浓云,正朝她奔过来。
让我们把事情追溯到周二上午。
芙蓉小区—15号楼—301
姜美娜依偎在陆海温热的怀中。
“我订了一些特别漂亮的气球。五颜六色,特别好看。”
“是吗?”
“当然。”
“有多好看。”
“就像你一样的好看。”
“是吗?那是挺漂亮的。”
麻子脸故作嫌弃,“脸皮又厚了,怎么都不谦虚一下。”
“不过顾南琛他会同意吗?”
姜美娜犹豫了一会儿,“他不会管的。我同意就好了。”
麻子脸“哦。”了一声。
安慰似的转移话题,“他们明天就能送来,我们先不着急装饰,太早了胡颖笨手笨脚容易给弄坏。我先把它们放到仓库里,等星期五我再找人送过去。然后周六我们一起装饰,周日哈哈,我们的小少爷就正式满一岁了。”
“嗯。”姜美娜将他抱得更紧了,她觉得以前的彭丁香真幸福。
丁香到了顾家的时候,周围已经围堵了许多的记者和警察。
她从人群里面挤进去。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倒在地上。这个女人面目铁青色,怀里的孩子无疑也是死掉了的。这个女人她认得,是她的“肉垫”。她很乖,许是怕她再挨打没有开窗,她很傻,永远也看不出这只是做戏。
“颖儿。”她的唇部小声的喃喃,还装作什么好人,不是早就预料到结局了吗,现在上帝也站在你这边,使的这次的计划顺风顺水,不应该喝酒庆祝一下吗,她实在是高估自己了。
现在她不能,她不能置身事外,她也不能把一切都当做没发生。她看见颖儿被两个青年警察围着,翻弄她已经好无知觉的尸体。她在一瞬间觉得冰凉的窒息感从心尖尖一直冷透到了脚跟。
顾剑秋很淡定,他首先猜到的人是商业上的劲敌,丁香却有点羞耻的窃喜。她想到的是能多躲一天,多活一天,她知道这件事与麻子脸脱不了干系,但是事先说好了的,一旦败露一切由她一人全权承担。
青年警察杨英熊紧跟在两个警局老油条后面苦思冥想突破口。
死者明显是中毒死的,还有她怀里的孩子。
“孩子的父母呢?”
顾剑秋捋捋小胡子“都上班去了。”
“现在方便见吗?”
顾南琛探出来,杨英熊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
“今天你都在做什么?”
“我一直都在顾氏上班。”
“那……”他就不知道问什么了。旁边的刘符涛摆摆手,“把孩子的母亲叫出来。”
姜美娜已经完全痴傻了,“林雪婕,林雪婕……对不起,对不起……”
“你今天上班了吗?”
她突然情绪激动发疯的喊着“林雪婕。”
“林雪婕是谁?”刘符涛试着安抚她的情绪。她的眼角淌出泪来,“我不知道,所有人都不让我说,不让我说,说我是魔鬼。警察叔叔,他们都讨厌我,顾南琛哥哥他讨厌我,爸爸妈妈讨厌我,他们从来不管我,说我是魔鬼。我的丈夫他怕极了我,你们都讨厌我!”
“不让你说什么?”他对这个很感兴趣。
“管家,管家教我开车。不小心撞了林雪婕,我很害怕他们只让我闭嘴。说我是孽种。”
“那撞死了吗?”
“死了。”她慌慌张张,“不不,没有,没死,没……”
他实在问不出来所以然,就见姜美娜那女人又抓着头发又痛哭一遍一遍的重复“林雪婕”。语气仿佛在求饶。
丁香听见隔壁嘈杂的疯言疯语,从本是瘫软在地的姿势,用双手支撑着勉强能站起来。
“爸,我去跟颖儿的父母说一下。”
她说的非常平静一颗泪掉下来,坐的时间久了,她的大脑供血不足,缓了好久脑袋里还是晕乎乎的。
从顾家出来的时候,外面下雪了。
这雪的架势很大似乎要下几天,深深浅浅的雪已经没过鞋底。
丁香出了顾家的大门。
抬眼,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是撕碎的挽联,她摆出了一个笑的表情。
他来了。
“哥。”
“走吧。”
“去哪儿?”
“去大贝海。”
“为什么?”
他苦涩的笑了,挠挠头,“我想那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丁香也跟着浅笑,“是啊,我们走吧。”
买的是凌晨的票。两人连饭都没吃的到了车站,现在北京时间22.30,距离发车还有两个半小时,候车室的人太多了,丁香想去在附近的广场上透口气。
因为早上下了一天的雨夹雪,到了夜色正浓时更加的紧了,广场上的中央天使雕塑也落满了雪,两个一上一下的胖天使头顶顶了一顶白帽子。路面湿滑,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行人很少且步履匆匆,两边的树因为节日而装点的火树银花。
她和彭辉就走在这般火树银花的B城,飘雪的B城,无人的B城,不眠的B城。
果然彭辉的话应验了,如此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