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嘉禾元年,新帝登基,称魏兴帝。
大兴土木,鼓励商业,贴补农人,大赦天下。
次年六月,册封虞氏嫡女虞沫泠为后,入主中宫。
虞澜清亲自去看过礼部制册造宝,为虞沫泠制婚服,并会同司礼监、内府等部门,备办各种迎亲用品,凤羽宫的重新布置上,也由虞澜清一手操办,最后由钦天监测算良辰吉日,以便往虞府“执六礼”。
六月盛夏,京城里热闹非凡,虞府外的长街早早就被侍卫们隔开,老百姓一早起便来瞧新的皇后娘娘入宫。
又是一年国喜,所有人都上赶着来沾染帝后的喜气。
魏子善任命云木凡为皇使,领着仪仗队至丞相府亲迎虞沫泠,他一夜没睡,在乾明殿紧张的等待着。
云木凡手捧奉节、奉诏,从乾明殿领了皇命出发,浩浩荡荡奔向丞相府,虞澜清也起了个大早,月颖找出见珊瑚红的喜庆衣服,既不会抢了皇后正红的风头,又显得格外的喜庆好看。
“太后穿红还是那样好看。”月颖赞一句,如此年轻貌美的太后娘娘,怕是谁见了都要驻足多看两眼的。
虞澜清戴上步摇金冠,略施粉黛,盘起长发,镜中当年的窈窕少女,如今也要迎着新人入宫了,时光匆匆流逝,虞澜清抬手抚摸过自己掺杂着几根银丝的鬓角:“今日穿了,往后还是别拿出来了。”
实在不那么符合当今的身份,做了太后,以前那些穿给魏离看的艳丽衣裳都被虞澜清吩咐收到了箱底,全部换上了淡雅的素色,女为悦己者容,悦己者已经不在,也就没有再盛装打扮的必要了。
此时的天蒙蒙亮起来,想来云木凡也已经快要到了虞府前。
此时的虞府到处都挂着红绸缎,一直绵延到街道的尽头处,虞沫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真正的天之骄女,和魏子善之间的感情也并未受到什么波折,所以她是欢欢喜喜穿着锦绣凤纹正红长裙出来的,头上戴着的凤冠很重,这便是虞澜清跟她说过的,要好好体会的至高位所必须承受的重任。
云木凡做事一向严肃,将金册、金宝送到虞沫泠的手上,宣读太后懿旨,后又宣读皇上圣旨,至此礼成,虞沫泠踏着吉时,从虞府的后院,接受着众人的跪拜庆贺,一步一步朝着门外的鸾轿走去。
秦玉珊拉着虞沫泠的手,母女两一起走到外院,许凝霜握过秦玉珊的手,小声道:“大嫂,就到这儿了。”
随后便是全家跪拜,恭送凤袍加身的新中宫,登上门外的鸾轿。
虞沫泠回过头,眼中带着些泪光:“母亲。”
秦玉珊抬起头来,微微笑着,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谁都要笑着,高高兴兴的,往后帝后的日子,才会像今天这边,永远欢喜平安。
“恭送皇后娘娘。”
再拜,云木凡催促一声,让虞沫泠快上轿,别耽误了进宫的好时辰。
虞沫泠拽紧了手中自己绣好绣好的红盖头,收回眼神,进了轿中。
沿途百姓们的欢呼跪拜声此起彼伏,因为虞澜清的缘故,百姓们对虞家都尊敬有加,他们相信虞澜清的目光,也相信虞家女儿的教养,期盼着虞沫泠也能像虞澜清那样,成为万民敬仰的新中宫。
因为有姑姑作为榜样在前方,虞沫泠此时心中很紧张。
这条入宫的路她不是第一次走了,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觉得更紧张。
选了这条路,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时候,虞沫泠看一眼双喜红盖头,她女儿家的全部心思,都在这一针一线上了。
宫中是早就布置好了的,各个宫宇的道路上都铺了红毡子,踩上去又软又平,宫墙边张灯结彩,高高悬挂的宫灯全都换成了大红喜字儿的,鞭炮备足了数,红色烫金的大蜡烛更是从昨晚上便一直燃着。
庆贺帝后大喜的宴席还是一样摆在乾明殿,魏子善穿着正红的婚服,看上去和年轻时候的魏离有几分相似,虞澜清在上座坐着,和月颖对视一眼,朝魏子善轻声道:“皇帝听着鞭竹声近了,便是泠儿到了,快先坐会儿,这般走来走去,哀家眼花得很。”
魏子善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母后见笑了。”
明明马上就要见到人了,魏子善还是心急得很。
今天是虞沫泠和魏子善的大婚,虞磊和魏子珏特地从边疆快马赶回来参加,绝不能错过了讨帝后喜酒喝的大事儿,虞澜清前两天见到魏子珏,黑了,壮实了,咧嘴一笑牙齿白得泛光,看上去甚是开心,虞澜清也放心不少。
此时虞磊,魏子珏还有魏子凌他们都站在下方的广场两侧,外头的钟鼓响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钟南门的方向,一排排仕女宫人率先穿过三重门,人群攒动中,簇拥着虞沫泠朝着乾明殿缓缓走去。
虞沫泠有些紧张,前方高高的楼阶上,站着的是当今的新皇,是她的子善哥哥,走过着高高的台阶,她便是着天下的主母了。
虞沫泠听着耳边的风声,四周站着肃穆的大臣们,他们看着她,目送她朝着魏子善的身边走去。
虞澜清坐在乾明殿里,眼前的场景,是她曾经也看过的风景,当年先太后坐在这里,是不是也和她现如今是一样的心情?
虞沫泠脚下的步子走得很慢,想要一步一步踏得踏实,在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上方的那个身影,魏子善同样是激动不已,盯着虞沫泠的身形,盼着她快些到自己身边来,又怕她凤冠太重,走得急了摔着,好在是顺利的到了自己的身边,嬷嬷把另一半红绸塞到虞沫泠的手上,喜庆祝福的话语在耳边不绝断的响起,魏子善顾着虞沫泠的裙摆不好大步走,也慢慢往前走着等她。
虞澜清坐在高位,看着魏子善眼中浓得散不开的眷恋,心中宽慰,嘴角也带着柔和的笑意。
两人朝前走,跨火盆的时候魏子善伸手扶住虞沫泠,仔细叮嘱:
“小心脚下。”
旁边的宫人轻笑出声,皇上对皇后的爱护,人人都看在眼里。
身边的人帮虞沫泠拉高裙摆,她感受到魏子善手心的温度,脸颊微红,撑着魏子善的手,轻巧的就跨过了眼前的火盆,轻松了口气。
之后便是走到虞澜清的跟前,跪拜太后,三拜礼成,外边臣子们的恭贺声瞬间就响彻来整个乾明殿,回荡的声音里,虞磊和魏子珏的喊声是最用劲的,两人对视一眼,早就已经商量好了要把魏子善灌醉才行。
虞澜清受过大礼,旁边的宫人唱喝一声送入洞房,虞沫泠便被宫女们簇拥着往乾明殿后边的东暖阁去,这里的装潢用红漆及银殊桐油粉饰,红红火火的双喜字大宫灯在风里摇晃着。
梦允扶着虞沫泠坐下,等着魏子善来可还有好半响的时间呢,梦允看一眼旁边站着的姑姑,小声道:“小姐喝水么?”
姑姑掩嘴笑笑:“姑娘该改口了。”
梦允眨了眨眼,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是呢,该叫皇后娘娘了。”
两人一左一右打趣儿虞沫泠,虞沫泠瞪她一眼,把自己一直拽着的红喜盖头放到一旁,朝梦允眨眼睛:“东西带着么?”
梦允应声说带着,虞沫泠才放下心来。
外头热闹得很,虞沫泠靠在梦允腰上睡觉,昨天没睡好,今天又持续折腾,这一下午的时间还不晓得怎么消磨,正好补觉。
姑姑出去的间隙,梦允赶紧叫醒虞沫泠,把桌上的糕点端过来:“娘娘饿了吧,快吃些垫垫肚子,皇上得晚宴散了才来呢。”
虞沫泠也连连点头,怕弄脏了口红,只小口小口慢慢吃,主仆两人相视一笑,小心翼翼的盯着外头的动静,要是被姑姑瞧见了,怕要被教训没有规矩。
洞房门前吊着一盏双喜字大宫灯,照得四处都红红火火。
东暖阁里到处都是红色的,被床头的大蜡烛一照,觉得有些闷,好在虞澜清体谅,在房间里放了冰,倒还清凉,不然这盛夏天闷在屋里,可要难受了。
虞沫泠转身去摸喜床上铺着的明黄缎和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被子下面放了花生桂圆等物,梦允盯着枕边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轻声开口:“吉祥如意,娘娘定然一生顺遂,这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两人的心意,都盼着娘娘和皇上能长长久久呢。”
虞沫泠嘴角勾着笑意,瞥一眼梦允:“我也这般盼着的。”
吃过东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好几遭,眼见着外头的烛光更亮了,便晓得是入了夜了。
魏子珏喝得最来劲儿,便又是最不能喝的,魏子凌无奈的扛着魏子珏和虞磊走的时候,诏安也扶着魏子善朝东暖阁来了。
转了角没了人,魏子善才站直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诏安眨眼:“皇上没醉啊。”
魏子善得意一笑:“朕和皇后的大好日子,能被那几个浑小子灌醉了?”
自得又自信的模样,惹得诏安也笑起来,连声称是。
外头的姑姑宫女们突然热闹起来,房门被推开,虞沫泠一下子惊醒做好,瞧见魏子善被人群簇拥着进来,大家都说着喜庆祝福的话,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跟着进来的嬷嬷们更是个个福态,喜气洋洋,把帝、后各自瓠内的酒掺和到一起,即是“合卺”。
喝下这酒,便是举案齐眉的大好姻缘了。
魏子善递给虞沫泠,两人一饮而尽,她没喝过酒,呛得咳嗽了两声,随后耳根滚烫起来,旁边的姑姑快步走上前,跪坐在帝后脚边,将两人的衣角拴在一起,意为永结同心。
随后又有人端着吃食上来喂虞沫泠,她刚咬了一口,便微微皱眉:“生。”
姑姑一脸笑意,连忙应声:“诶,皇后娘娘说了,生!”
虞沫泠反应过来,垂下脸听着魏子善在一旁爽朗的笑声,他道一声赏,都赏,身边的欢呼声便更盛了。
等到所有庆贺的人都出去了,房门被关上后,屋中的温热气氛才终于冷却一些下来。
虞沫泠不晓得说什么,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脑子还在放空,就被魏子善握住了手:“泠儿,你终于是朕的皇后了。”
魏子善很感慨,身为帝王,能够娶到正好是自己心仪的姑娘做皇后,该是如何深厚的缘分?他何其有幸,正是这缘分中天定之人。
虞沫泠应了一声,抬眼看了魏子善一眼,随后转身把自己身后的红喜字儿盖头拿过来,轻声道:“母亲说,民间嫁女,是要掀盖头的,宫头没这规矩,我还是自己绣了一个。”
魏子善瞧一眼那红盖头,不等虞沫泠说完,便取过来,亲手替她盖上了:“然后呢?朕要挑盖头么?”
虞沫泠愣了一下,心里的欢喜快要溢出来,轻应了一声,梦允那丫头把挑杆放在床头,虞沫泠转身想去取,却感觉到魏子善的身子贴着自己的已经伸了过去,他把挑杆握在手上,虽然已经见过了她这般盛装打扮的模样,可盖头撩起的一瞬间,魏子善还是被眼前人惊艳了。
烛光照映透过红色的盖头落在虞沫泠的脸上,更显得她娇俏美艳,魏子善楞了一下,她轻飘飘的看向自己,眼波流转,眉眼生情,魏子善手上的动作僵住,半响,缓缓弯下腰,在虞沫泠的脸颊上,轻轻一点。
虞沫泠浑身僵住,紧闭上眼睛不敢看他,魏子善体贴的把身下的东西都扫到地下,红盖头随着挑杆一并落到地上。
他的手坚实的环住她,长纱被魏子善散落下来。
春宵帐暖。
帝后新婚,三天歇朝,魏子善搂着虞沫泠正睡得香甜,外头传来敲门声:“皇上,皇后娘娘,该去给太后奉茶了。”
虞沫泠迷迷糊糊转醒,想起今日还要给虞澜清奉茶,挣扎便想起来,魏子善反手把她扯回自己怀里,虽然眼睛还闭着,却还是柔声同她道:“你再歇会儿,母后体谅的。”
抬起眼,虞沫泠便能看见近在咫尺的魏子善,她脸红得很,身上也酸软,本就困倦,听了魏子善的话又安心的睡过去。
外边的人听见里面没动静,也不敢使劲催促,只好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来催促。
虞沫泠这回是真醒了,就算虞澜清再怎么疼爱他们,规矩就是规矩,还是别太任性了才好。
魏子善点头说好,自己先起身穿好衣裳,让外头伺候虞沫泠沐浴梳洗的姑姑们都仔细一些。
梦允一个箭步窜进来,把床上的白娟子递给一并进来的姑姑,忽略掉虞沫泠羞涩的面容,催促那姑姑拿给太后瞧,随后扶起虞沫泠,伺候她沐浴干净,重新换上皇后的宫装。
热水澡洗过,身上也清爽不少,魏子善在外头等着虞沫泠用早膳,吃过东西,才和虞沫泠手拉着手往慈寿宫去。
魏子善已经仔细吩咐过,床头的玉如意要小心送到凤羽宫的床头,两人一并到慈寿宫的时候,魏子善还细心地搀扶着虞沫泠跨过门槛,好在是没别人看着,不然虞沫泠更要羞涩难耐了。
月颖从外头进来,说皇上皇后过来了,虞澜清点头,让他们把要奉的茶水准备好。
魏子善牵着虞沫泠进来,给虞澜清福身行礼后,坐到了一边的位置。
虞澜清慈爱的看着虞沫泠,她穿这身宫装格外好看,带着少女的秀丽,又初显皇后的端庄。
“儿臣给母后请安。”虞沫泠受过姑姑教导,在虞澜清跟前跪下请安,随后接过月颖递来的茶,双手奉给虞澜清,“请母后喝茶。”
虞澜清笑着接过,茶盖划拉开茶叶,喝了一口,随后从桌案上把一早准备好的红包递到虞沫泠的手上,新媳妇进门,婆婆给个红包,也是盼着新人们的日子能红红火火。
月颖在一旁小声道:“成了。”
魏子善听见月颖的话,赶忙伸手把虞沫泠扶起来,让她坐到一旁端来的绣凳上。
陪着说了会儿话,虞澜清便开口道:“皇上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哀家有些话,想单独和皇后讲。”
魏子善看一眼虞沫泠,见虞沫泠也微微颔首,才有些失望的站起身来。
婆媳两又是亲姑侄,关系甚好,倒显得他是个多余的了。
魏子善叹口气,摸了摸鼻尖,领着诏安便离开了。
虞沫泠看向虞澜清,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对自己的新身份还充满了好奇和探索:“姑姑。。。不对,应该是母后,母后,往后还望母后能多多提点泠儿。”
虞澜清拉着她的手,听她这样喊自己反而觉得别扭:“私下里没有旁人的时候,叫姑姑也可以。”
虞沫泠眼中放光,应下声来:“好。”
“怎么样,凤羽宫可还喜欢么?”虞澜清照着虞沫泠在宫里生活这段时间的喜好来布置的,“觉得缺什么,或者自己想再布置一下,知会内府一声便是了。”
虞沫泠笑:“姑姑布置得甚好,泠儿瞧着样样都喜欢得很。”
月颖在一旁跟着掩嘴笑:“看来太后和皇后娘娘是心有灵犀的。”
“可不是么,月颖姑姑晓得的,我和姑姑最亲了。”虞沫泠连连点头称是,在宫里有虞澜清的提点,她自然宽心许多,说话上也随和许多,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亲姑姑,不似旁人,嫁过去了还要处处受婆婆刁难训斥。
虞澜清颔首,她自己喜欢便好,这宫中事务繁琐,千头万绪,要学起来不容易,好在今年的秀选是躲过了,不像虞澜清那时候,得辛苦的逼着自己快速掌握宫中的事务,好为秀选做下准备,多年的账目加上各司局掌事要汇报的东西,一时半会儿难理头绪,她才刚新婚,这些事情便过几日再缓缓说也来得及:“中宫责任重大,宫中琐事大大小小事无巨细皆要经中宫之手,这些东西过几天哀家再慢慢教你,等上手熟悉过,慢慢便什么都会了。”
虞沫泠一应说好,她在家里也帮母亲看过账本,虽然晓得宫中的账目繁多又复杂,定然不是家里那点能比的,但想着有虞澜清提点,自己也不算毫无头绪,便稍微宽心下来。
看着眼前的虞沫泠,虞澜清感慨得很,在虞澜清之前,大魏是没出过武家的皇后的,虞家更是没有女儿曾入过宫。
反而到了虞澜清这一辈,因为她对魏离爱的深沉,竟然生生带着虞家打出了另一条光明之路来,引领虞家成为了一人之下的显赫家族。
而虞家更是一连出了两位中宫皇后,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如今看着虞沫泠和当初的自己完全不同,她和魏子善之间没有人插足,更没有那么多的坎坷,能够和和美美走到一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后宫秀选,进来的姑娘们又要掀起新一轮的风暴,虞澜清还是有些担心虞沫泠,拉着她的手,轻声叮嘱:“入了皇家,便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己不由心,身为中宫,耐心,克制,正直,是咱们虞家女儿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往后宫中进了新人,切记一视同仁,调和恩怨矛盾,如今你是皇上的心头爱,万千宠爱一身,更要小心谨慎,身边的人哀家会替你安排,自然都要是妥帖信得过的才好,为皇家绵延子嗣,为大魏朝纲安稳,往后定然是有太多的委屈要受,太多的伤心要忍,心头若是难过,便到哀家这里来说就是,哀家总是陪着你的。”
虞沫泠现在还不能太明白和体会到虞澜清话中的意思,她和魏子善两心相悦,正是甜蜜的时候,虞澜清也不指望她立马就能懂得,只要她记着便好,往后的日子还长,经历过了,也就晓得了。
虞沫泠望着虞澜清,良久后,憧憬的开口:“姑姑,我要怎么样,才能像您一样,成为万人敬仰,成为完美的中宫皇后呢?”
虞澜清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她慈爱的看着虞沫泠,伸手替她把飘飞的头发别到耳后,发自真心的,感慨道:“你不必做什么完美的中宫皇后,泠儿,你要欢欢喜喜的,做你自己就好。”
做个有喜怒哀乐的皇后,做个有血有肉的皇后。
开心就放肆笑,伤心就大声哭,有憧憬便大胆去做,跌到了也不惧怕疼痛,往前冲也不惧怕黑暗,永远怀揣着年轻的赤子之心,去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皇后,就好了。
虞沫泠懵懂的缓缓点头,她伏在虞澜清的膝上,安心的闭上眼睛,享受和虞澜清的这片刻安静的时光。
两人说了话,吃过些糕点,外头灼热的日头被云彩掩盖,稍微阴下来一些。
慈寿宫放的冰不多,太冷了虞澜清又受不住,瞧着虞沫泠擦汗,虞澜清便让她带上些慈寿宫的糕点去乾明殿陪着魏子善,乾明殿的冰最足,少年体热,更容易发汗,去了那里,虞沫泠便不那么热了。
月颖用食盒装上几盘魏子善爱吃的糕点递给虞沫泠,梦允上前搀扶住虞沫泠,两人福身行礼后,便朝着外边走去。
月颖盯着虞沫泠的背影走远,心头感慨万千,当年她和绣心,也是这般搀扶着虞澜清,从慈寿宫离开。
如今一晃眼,她已经是太后身边的大姑姑了,屋中坐着的那人,曾经也是风华灵动的少女,也是顾盼生辉的倾国美人。
她失去了自己的王,也失去了自己的魂,如今在慈寿宫里坐着的,只是大魏的太后。
她再不是那个英勇无畏,一往向前的皇后娘娘,岁月的沉淀下,她的眉眼只剩安宁和慈悲。
月颖深吸一口气,看着从云彩后又探出头来的太阳,吩咐宫女把长帘放下来,随后进了里屋,走到虞澜清身边:“太后要再看会儿书么?外头太热了,太后养的花都叫人搬到廊下去了。”
虞澜清把手递给月颖,站起身来,她抬起眼帘,看向半开着的窗户,外边繁茂的树桠长得极好,闷人心神的蝉鸣也被粘的差不多干净了,天际晴朗,偶尔能听见飞鸟煽动翅膀的声音。
岁月静好,慈寿宫外的世界,已然不是她的世界,属于她和魏离的光庆时代,也已经悄然远去了。
“哀家困了,想睡会儿。”
虞澜清转身,朝着內寝走去,月颖没有出宫,决心要在她身边伺候一辈子,虞澜清也早已经习惯了有月颖的陪伴,两人之间的感情,更像是亲情一般。
月颖替虞澜清摘下头上的饰物,伺候她换上轻薄的寝衣,躺下之后,只用薄被盖在身上,遮挡光线的月影纱放下来,只剩一片柔和。
虞澜清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眼前黑暗,无边无际。
视线的尽头,渐渐有一束光照亮,光晕之中,是她追随了一生,期盼了一生的少年郎。
他回过身来,还是丰神俊逸的面容。
他笑着,朝她伸出手,轻声唤她:
“清儿。”
她跑着,跑上前去,握住那只温热的手,与他并肩而立。
这一次,再也不会松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