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无为跟随甫仲一起来到了F区对面的贵宾接待室里,这里是专供来博物馆参观的重要客人休息和交流的地方,今天情况特殊,而这个接待室距离F区最近,孟瑄把那位蒙古族姑娘领到了这里。
贵宾接待室内装饰和摆设全部是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牡丹图案的纯羊毛地毯,八角的宫灯,紫檀木的嵌银屏风,一圈红木太师椅,金黄色的坐垫、靠垫上描龙绣凤,流露出高贵奢华的皇家气息,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正面墙壁上大幅苏绣的清明上河园。
甫仲和姜无为走进贵宾接待室,看到一位年轻美貌的蒙古族姑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见有人进来,蒙古姑娘随即站起来,脸上流露着疑惑的表情,显然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领到这里来。
看到蒙古姑娘后,姜无为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英姿飒爽,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美丽的身姿骑着矫健的白马,驰骋在辽阔草原上的情景。眼前的这位姑娘穿着绿色的蒙古单袍,上有银色的云卷图案,腰间扎着一条蓝色的丝绸腰带,说明是位未婚姑娘。按照蒙古族的习俗,一旦出嫁就成为了“布斯贵浑”,蒙古语是“不扎腰带的人”。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长袍右上襟的扣子上,挂着一个漂亮的蝴蝶形状的“哈布特格”,这是蒙古族姑娘特有的装饰物,是用两片浆过的布,垫上棉花,裹上绸纱缝制成空心小荷包。外面用五光十色的金银丝线绣上各种花纹图案,而在里面则放一些从草原上采集来的天然花草香料,所以蒙古族姑娘身上都散发着令人心醉的芳香。
甫仲走到蒙古姑娘身边自我介绍说:“我叫甫仲,是国家安全部的,听说你是中央民族大学的博士生?”
巴阿茹娜点点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轻声地说:“你好,我是来寻找我阿爸的,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把我领到这里来?能不能让我先见见阿爸……”
甫仲没有说话,他查看着相机中后面的显示屏,从中调出了一张遇害人面部的照片,然后把相机的显示屏朝向巴阿茹娜,轻声问:“请看一下这个人是否是你父亲?”
看了一眼后,巴阿茹娜的脸色顿时大变,情急之下冒出了一句蒙古话,“阿瓦!是我阿瓦,他怎么了?”
甫仲没有急于回答,先招呼巴阿茹娜坐下,好像是为了稳定一下她情绪,轻声问:“我记得你是叫巴阿茹娜对不对?”
巴阿茹娜愣愣地点了一下头,焦急地问:“我阿爸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姜无为对蒙古语非常精通,他知道巴阿茹娜这个名字的蒙古含义是“纯洁”,眼前的这位姑娘犹如纯洁的百合,他从心里不希望甫仲把噩耗告诉巴阿茹娜。
“巴阿茹娜……我希望你坚强一些,你父亲遇到了意外……”甫仲尽量选择合适的词语说,希望减轻对巴阿茹娜的伤害。
不等甫仲说完,巴阿茹娜猛地站起来,脸色苍白,紧盯着甫仲问:“你说什么……我……我阿爸怎么会遇到意外?不行……我要去见我阿爸……”说着话巴阿茹娜急匆匆地向门口走去。
甫仲对着巴阿茹娜的背影大声说:“你现在还不能见你父亲!”
巴阿茹娜突然转过身来,紧盯着甫仲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见阿爸?”
“因为案发现场被封闭了,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
巴阿茹娜顿时泪流如注,呆呆地站在接待室的门口不知道如何是好,嘴里喃喃地说:“我阿爸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无为感觉甫仲有点太不近人情,干吗对一个刚失去亲人的姑娘这么严厉,心里顿时生出怜香惜玉之情,他急忙走到巴阿茹娜身边,安慰她说:“阿茹娜小姐,警察正在勘查现场,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应该很快会见到你父亲……”
巴阿茹娜焦急地打断姜无为的话,“我阿爸到底怎么?”
姜无为低声说:“你父亲被人杀害了……请节哀顺变……”
巴阿茹娜仿佛遭遇雷击一样身体哆嗦了一下,姜无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忙把她搀扶到旁边坐下。
孟瑄见此情景赶紧拿过一瓶矿泉水来,打开瓶盖后递到巴阿茹娜面前,同时安慰道:“请姑娘喝口水,警察正在搜集线索,相信很快会抓住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巴阿茹娜没有去接孟瑄递过来的水,双眼痴呆呆地直视着前方,过来一会儿,脸上忽然流露出坚毅的神情,她止住悲伤,自言自语地说:“一定是寻找成吉思汗陵的探险队杀害了阿瓦……一定是他们……”
在场的三个人都一愣,甫仲急忙问:“你为什么认为是探险队杀害了你父亲?”
巴阿茹娜看了甫仲一眼没有说话,眼神中流露着疑虑。孟瑄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赶紧解释说:“你父亲被害的案子由甫局长负责,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告诉甫局长。”
巴阿茹娜秀眉紧蹙,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增添了许多凄楚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说。
甫仲忽然问:“巴阿茹娜,能告诉我,你在民族大学读什么专业的吗?”
巴阿茹娜看了甫仲一眼,然后轻声回答。“历史,蒙古族历史。”
甫仲微微点了一下头,随即又问:“你父亲叫什么?”
“我阿爸叫巴哈丹巴尔,他是一名达尔扈特。”说这句话的时候巴阿茹娜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些,眼神中流露出自豪的神情,看得出她为父亲是一名达尔扈特感到骄傲。
“达尔扈特?”甫仲不明白这句蒙古语是什么意思。
姜无为突然说:“我知道阿茹娜小姐为什么认为是探险队杀害了你父亲了……”
姜无为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很惊讶,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他,姜无为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沉思了一下然后对甫仲说:“达尔扈特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担负神圣使命者’,是一群专职守护和祭祀成吉思汗陵的人。现在位于鄂尔多斯的成吉思汗陵就是由一些达尔扈特人守护着,他们还负责成吉思汗陵的祭祀。达尔扈特人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忠贞的一群人,他们终生只做一件事,而且世代相传,经历了近八百年的风雨,依然坚守着他们的信仰和职责……”
巴阿茹娜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民族的事情如此了解,刚才他说知道自己的想法时巴阿茹娜就非常吃惊,她突然打断了姜无为的话,“我阿爸是达尔扈特人,但是与教授所说的鄂尔多斯的达尔扈特人并不一样。”
姜无为对巴阿茹娜的话并不感觉诧异,他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你父亲应该属于身份隐瞒的达尔扈特人,是负责前往‘伊克霍日克’(蒙古语:大禁地)祭祀成吉思汗的亚门特……”说到这里姜无为有意停顿了片刻,随即问巴阿茹娜,“我说的对不对?”
巴阿茹娜被惊得目瞪口呆,发愣地望着姜无为,几秒钟后才张口结舌地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阿爸的身份?”
“刚才你说是探险队杀害了你父亲,我就猜出来了。”姜无为平静地回答。
甫仲急忙对姜无为说:“姜教授能不能解释一下,我有点听不明白,难道达尔扈特人还有什么不同吗?另外什么是亚门特?”
“在鄂尔多斯的成吉思汗陵内供奉的并不是成吉思汗的遗体,而是吸附了成吉思汗神灵的一绺白骆驼头顶上的绒毛,还有他的画像和部分遗物。蒙语中的‘鄂尔多’是宫帐、宫殿之意,鄂尔多斯就是许多宫帐。成吉思汗驾崩后,八座白色的毡帐成为象征成吉思汗的‘奉祀之神’以及‘全体蒙古的总神祗’。而达尔扈特就是守卫这八座白色毡帐的守陵人。”
“那巴阿茹娜的父亲又是怎么回事?”甫仲又问。
姜无为看了巴阿茹娜一眼,然后缓缓地说:“蒙古语‘伊克霍日克’的意思是‘大禁地’,就是埋葬成吉思汗肉身的地方。蒙古族皇家实行的是密葬制度,极少有人帝王陵墓的埋葬地点,除了专门负责主持祭祀成吉思汗奉祀之神的达尔扈特,这些祭祀主持和执行者也叫亚门特,他们也是达尔扈特中的贵族。事实上亚门特在元朝以前是汗廷和朝廷中的大臣,元世祖忽必烈钦定成吉思汗四时大祭时,以大臣的称号命名主持祭祀的官员,从职能上亚门特又分为圣主亚门特和苏勒德亚门特,而这两部分的达尔扈特中又各有八大亚门特。不过巴阿茹娜的父亲都不属于这八大亚门特……”
不等姜无为说完,巴阿茹娜突然问:“你是什么人?怎么对我们蒙古族的秘史这么清楚?这些事情只有极少的人了解,大多数的蒙古人都不知道。”
“我叫姜无为,目前在英国爱丁堡大学文学院考古系任教授,对蒙古历史有一定的研究。”姜无为自我介绍说。
“您就是姜无为教授!”巴阿茹娜打量了一下姜无为,惊讶地说:“我看过教授写的《道教文化与世界古代文明》一书,书中有关于我们蒙古族历史的内容,难怪您对蒙古秘史如此清楚,没有想到您这么年轻……”
甫仲在旁边催促说:“教授,你还没有讲为什么知道阿茹娜刚才说的话。”
没等姜无为开口,巴阿茹娜突然站起来,她看了看甫仲和孟瑄,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想跟姜教授单独谈一下。”
三个男人都怔了一下,猜不出巴阿茹娜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甫仲考虑了一下,随即同意了,“好吧,你可以跟姜教授单独谈,在离开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请说。”巴阿茹娜简单地回答。
“你是什么时间接到你父亲让你来这里的电话?”
“一个钟头前,我正准备去图书馆,突然接到阿爸的电话,让我来博物馆见他……不过……”巴阿茹娜沉吟了一下,随即补充说:“两天前阿爸就给我来过一个电话,说他要来北京。”
“你父亲告诉过你,他来北京的目的是什么吗?”甫仲马上问。
巴阿茹娜点了一下头,随即用坚定的口吻说:“关于我阿爸来北京的目的,我只能跟姜教授谈。”
见巴阿茹娜回答得这么坚决,甫仲不再说什么,他看了姜无为一眼,目光中包含着信任和期待,随后向孟瑄招了一下手,俩人转身离开接待室。
(2)
格雷·汉克斯尾随着众人进入3号展厅,他站在人群中看了看现场的情景,跟预想的完全一致,随后把目光移向了天花板上的一个换气孔,上面的铝合金栅栏框已经复原。汉克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他知道塞尼尔就是从这里进出展厅的。
博物馆的工程设计人员为了防止有人利用天花板上的换气管道,将换气出口设计得非常窄,只有十几公分宽,只有猫可以钻进去,所以没人想到盗贼会从这里出入。
汉克斯注意到与会人员都被吸引到了展厅里,他马上用手机发送了一个短信,通知塞尼尔现身。
在距离会议室十几米的拐角处有洗手间,在男用卫生间天花板的换气孔里,有一双眼睛从铝合金栅栏的缝隙中向下观察着卫生间内的情况,确定没有人后,换气口上的栅栏框被缓慢移开,随即一双手先从里面伸出来,接着是一个人头,只见这个人如同一条蛇一样蠕动着柔软的身体,从换气孔中慢慢滑落下来。
此时如果有人进来看到这种情景,一定会被吓个半死,好似一条人形巨蟒从天花板扭动着落到了卫生间的隔板上,随后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座便器上。
塞尼尔坐在座便器的盖上轻轻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在想大功告成,他掏用绒布包裹起来的金册,打开检查了一下,确定无误后,重新包裹好,然后敞开卫生间的小门,走到外面的洗手台边,看了一眼墙壁上盛放抽纸的塑料盒,然后打开盒盖,将小包裹放在了抽纸的下面,再将盒盖放好,至此他的任务宣告完成,雇主会派人来取走东西。
随后塞尼尔重新回到刚才的那个卫生间内,开始将脸上装扮成哈里森的人皮面具慢慢撕扯下来,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将自己变成那个已经离开博物馆的、汉克斯的助手…
参加研讨会的专家学者们,在保安的劝说下重新回会议室,大家边走边议论着展厅内发生的抢劫案。研讨会的主要内容就是研究被劫走的金册,现在看来研讨会是无法进行下去了。
汉克斯走到会议室门口时没有进去,而是径直向走廊拐角处的洗手间走去。
走进洗手间后,汉克斯轻轻地弹了两下手指,一个卫生间的小门马上敞开了,他的助手从里面走出来。塞尼尔的化装绝技真的是精湛绝伦,连汉克斯都难以分出真假。
不用说话,汉克斯从对方的目光中就知道一切顺利,俩人随即一前一后走出洗手间,很自然地随着后面的人走进会议室。
(3)
甫仲和孟瑄离开贵宾接待室向F区这边来,孟瑄紧走两步靠近甫仲低声说:“甫局长,我感觉这个蒙古姑娘和姜教授都有点奇怪,让人不可捉摸……”
“为什么?”甫仲平静地问。
“您难道不觉得他们奇怪吗?”孟瑄不解地问,实话说他对这位甫局长也有点难以理解,“这个巴阿茹娜以前并不认识姜教授,怎么会对他如此信任。”
“直觉!是否信任一个人,并不决定于是否认识,而在于自己内在的直觉。”
孟瑄沉思了一下接着说:“如果能了解巴哈丹巴尔来这里的目的,或许就能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杀害……”
甫仲不以为然地说:“巴哈丹巴尔来这里的目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呃,甫局长已经知道他为什么来博物馆了?”孟瑄有些吃惊地问。
说着话,俩人来到F区的入口处,武介东刚好从会议室那边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手提银色工具箱的同伴。看到甫仲后急忙走过来对他说:“甫局,有重要情况要向您汇报。”
入口处有几个守卫的保安,甫仲于是说:“去展厅那边再说吧。”
武介东答应一声转身向3号展厅那边走去,甫仲又对孟瑄说:“你注意一下巴阿茹娜和姜教授那边的情况,他们俩现在是整个案件的关键人物,绝对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明白了,我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
甫仲走进3号展厅,此时展厅内就只有重案组的三个人,武介东走过来向甫仲介绍说:“我们已经对整个F区进行了初步搜查,没有发现可疑情况,另外对人员也进行了初步的排查,也没有找到那个假冒的哈里森,现在有两个人在对参加研讨会的那些专家学者进行询问调查……”
甫仲插了一句,“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这些学者中有几位是世界上知名的科学家,这件事已经影响很坏了,千万不要再弄出别的乱子来。”
武介东答应一声,接着说:“现在有一个重要情况,现场留下的那把敲击展柜的锤子柄上留有作案人的指纹,我们采集了F区内所有人的指纹,并用电脑进行了快速比对,初步发现有一个人的指纹与锤子柄上的吻合。”
“呃,是谁的指纹?”甫仲急忙问。
“一直同您进行交谈的那个姜教授,锤子的金属柄上有他的指纹,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武介东说完后发现甫仲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神情依然很平静,好像对这个结果并不感觉意外,这让武介东有些不解。
武介东等了片刻,见甫仲没有发表意见,于是试探着问:“甫局,是否对姜教授采取必要的措施?”
“不用,作案人弄巧成拙,这样反而说明姜教授与案件没有联系……”甫仲略一停顿,随即补充说:“不过作案人的目的也到达了。”
武介东好像没有听懂甫仲的话,疑惑地问:“作案人的什么目的?”
甫仲没有回答武介东的问题,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疑惑地说:“根据姜无为和其他人的描述,作案人只有几秒钟的离开时间,他肯定不是从大门口出去的,否则会遇到跑来的那些人,那么他是如何离开的这里?”
甫仲的态度令武介东有些闷闷不乐,他直言不讳地说:“甫局长,我感觉您对这件案子有些让人不理解的做法,特别是对那个教授态度有些暧昧……”
甫仲回头紧盯着武介东问:“如果我还在市局任局长,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吗?”
“您就是任部长,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管怎么说有证据显示姜教授与本案有关,而您却对他听之任之,难免不让人猜疑……”武介东毫不退让地回答。
甫仲不仅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很欣赏你的勇气,敢于坚持自己的观点是一名好警察的基本素质,我刚干刑警的时候跟你一个样……”甫仲沉思了一下,随即说:“请相信我这样做是有目的,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寻找其它线索,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姜教授身上,明白了没有?”
武介东从甫仲的眼睛里看到了信任,意识到甫仲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有理由,武介东用力点了一下头,“我刚才在监控室检查了一遍案发时的监控录像,发现监控画面被切换了,很显然博物馆的监控系统被人入侵并控制了,这说明作案人在行动前做了精心准备,看来犯罪嫌疑人绝非泛泛之辈。”
“不错,这是一起高智能的案件,犯罪嫌疑人不会是一个人,很可能是一个犯罪团伙,而且与国际犯罪集团有联系,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针对成吉思汗陵。”
甫仲刚说完,武介东就接着说:“对方能控制博物馆的监控系统,那么也有可能控制博物馆的安全系统,如果是这样的话,犯罪嫌疑人也许已经离开了博物馆。”
“有这种可能。”
“那是否通知对机场、火车站等重点部位进行检查,防止被盗文物留出北京……”
甫仲摆摆手,“先等一等,我感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同其它盗窃文物的犯罪不同,这一次犯罪嫌疑人盗窃金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贩卖,弄到国外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现在的侦破重点还在放在博物馆内,就这样吧,我去会议室那边看看。”说完甫仲向门口那边走去。
徐雯就站在离他们俩几米的案发现场边,刚才甫仲跟武介东的谈话她都听到了。甫仲离开后,她竖起拇指向武介东比划了一下,笑着说:“牛!敢顶撞甫局,佩服你。”
“这不是顶撞,我只是陈述自己的意见。”
“我也是感觉甫局有点怪,他好像对侦破案件不太在意……”
武介东马上打断了徐雯的话,“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说不上来为什么,从我们来到这里,甫局好像一直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教授身上,而对发现的重要线索似乎不太注重,这与他以往的做法不太一样……”
徐雯迟疑了片刻,接着说:“不仅锤子柄上有那个教授的指纹,而且在死者身体下发现的扑克牌也是跟他拿的是一副牌,我相信教授跟犯罪嫌疑人肯定有某种联系。”
“我也有同感……”武介东若有所思地说,他沉思了片刻后轻声说:“凶手在作案的时候,现场的监控画面被控制了,这说明犯罪嫌疑人不是一个,他一定有同伙在协助他,另外也说明他们对博物馆内的安保情况非常熟悉,孟瑄所说的安全措施不一定能困住凶手,所以我推测凶手很可能已经离开了博物馆。”
徐雯紧盯着武介东问:“你说该怎么办?”
“你马上把被盗文物的详细资料传给指挥中心,让指挥中心安排人员在机场、车站、出京的高速收费站等重点部位进行严格的检查,严防犯罪嫌疑人将文物带出京,另外你负责监视那个教授的一举一动,一定不要让他脱离了我们的监控范围……”
“对了,有件事还没来及告诉。”徐雯忽然打断了武介东的话,“刚才在死者发现的那张扑克牌上有凶手的留言,你看一下,被抢的金册或许不会被带出京城……”
说话的同时,徐雯取出盛放扑克牌的塑料袋,递给武介东,“猜不出凶手留下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武介东看了一遍扑克牌上的字条,想了一下说:“我想这个东西是凶手放出的烟雾,目的是扰乱咱们的视线。你想,凶手费尽心机抢走的东西怎么可能会随意毁掉,所以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咱们的行动部署,你马上按照刚才说的去做。”
“明白。”徐雯答应一声,刚要走忽然又站住,有些担心地说:“甫局知道后会不会……”
“不用怕,出了问题我来担着。”
“好吧。”徐雯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4)
甫仲和孟瑄离开后,贵宾接待室内就只剩下了姜无为和巴阿茹娜两个人。姜无为静静地望着巴阿茹娜,不过心里却有些疑惑不解,琢磨不出这个美丽的蒙古姑娘有什么话要单独对自己讲。
巴阿茹娜想了想,忽然问:“刚才我说探险队杀害了我阿爸时,教授的神情似乎不认同我的话……”
姜无为不置可否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事实上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猜出了你父亲是达尔扈特。蒙古人之所以把埋葬成吉思汗的地方称为‘伊克霍日克’(蒙古语:大禁地),是因为你们把那里视为最神圣的地方,是严禁任何人去打扰的,更不用说是挖掘了。而且据我的研究,大禁地埋葬的不仅是成吉思汗一个人,还有黄金家族的其他宗亲,另外元朝所有皇帝的陵墓至今都没有被发现,很可能也在大禁地中。贝克·特维斯发现的这些金册,有可能会让探险队找到你们心中的‘大禁地’,我猜测你父亲一定是知道了这一点,他来北京的目的也是为了阻止探险队的行动。所以你会认为是探险队杀害了你父亲,防止你父亲阻止他们的探险行动,我说的对不对?”
巴阿茹娜点点头,“教授说得非常正确,您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认同我的想法?”
“有件事你不知道,在你父亲被害的同时,记录成吉思汗陵的金册也被抢劫了……”
“金册被抢劫了!”
巴阿茹娜吃惊地打断了姜无为的话,作为一个研究蒙古历史的博士生,她非常清楚金册的价值。
姜无为接着说:“不仅金册被抢,而且凶手杀害了你父亲后,还将他的身体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姿态……”
巴阿茹娜听到这里,神情突然变得异常悲愤,咬着牙说:“凶手是不是还侮辱了我阿爸的身体?”
“不,凶手不是要侮辱你父亲的身体,好像是要传递一种信息。我发现你父亲的身体呈现出的姿态,跟古代一个非常神秘的相墓门派的符号很相似,据我所知,成吉思汗陵就是由这个相墓门派选定并负责设计修建的。”
“莫非是教授所说的这个相墓门派中的人杀害了我父亲?”
姜无为摇摇头,用肯定的语气说:“这个就更没有道理了,有一个事实你可能不知道,这个相墓门派甚至比你们蒙古人更注重对成吉思汗陵的保护,他们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姜无为的神色突然大变,好像想起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他忽然想起那张扑克牌上的留言。
巴阿茹娜看到姜无为神情有异,赶忙问:“教授,您怎么了?”
姜无为摆了摆手,走到旁边的红木座椅边缓缓地坐下,只见他紧蹙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我猜到是什么人抢走了金册……因为他……他留言说要毁掉金册……”
“教授,您快告诉我是什么人抢走了金册!”巴阿茹娜焦急地说。
姜无为看了看巴阿茹娜,随即又流露出疑惑的表情,迟疑了片刻后缓缓地说:“他们跟你父亲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又怎么会杀害他……这个没有道理啊……不可能……不太可能……”
“教授,您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人杀害了我阿爸?”
“这件事我还没有考虑清楚,暂时还不好说……”姜无为沉吟一下,随即问:“巴阿茹娜,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
“教授要问什么问题?”
“你父亲让你来博物馆,是否对你说过什么?”
“阿爸在电话里说,两天前他收到一封信,信中告诉他有人找到了记载着关于‘伊克霍日克’信息的金册,并且要在博物馆展出,许多外国科学家组成的探险队将要根据金册上记录的内容进入‘伊克霍日克’。阿爸来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他们研究金册。因为这封信是匿名,阿爸担心金册是假的,所以让我来鉴定一下,我是学习蒙古历史的,对金册有一定的研究。”
姜无为对巴阿茹娜的话有点不理解,急忙问:“如果金册是假的,探险队就不能根据它发现大禁地,你阿爸担心什么?”
“阿爸担心被人利用。”
“被人利用?”
姜无为还是没有太明白巴阿茹娜话里的意思,不过他没有再问下去,姜无为现在最想了解的是甫仲收到的电子邮件上提到的那件事,刚才甫仲离开时看了他一眼,姜无为明白甫仲眼神中的含义。
“巴阿茹娜,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可能与你父亲的被害有关,如果你知道,请一定告诉我……”姜无为说着话看了看巴阿茹娜。
“呃,什么事情?”巴阿茹娜急忙问。
“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叫甫仲,是国家安全部第九局的局长,在你父亲遇害前半个小时,甫局长收到一封电子邮件,邮件中不仅提到你父亲的被害,还特意指出你父亲身上暗藏一个惊人秘密,而且必须在明天上午十点前解开这个秘密,否则将会引起一场外交危机……”
“外交危机!”巴阿茹娜不解地问:“我父亲怎么可能引起什么外交危机?”
“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邮件中提到蒙古国总统正在对我国进行国事访问,明天上午十点,两国领导人要举行联合新闻发布会,邮件上威胁说,如果解不开这个秘密,到时候就会把整个事件在新闻发布会上捅开……”
“蒙古国总统!”巴阿茹娜吃惊地说,她想了一下,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突然问:“今天是阴历的几号?”
姜无为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八月二十二,怎么了?”
巴阿茹娜没有说话,只见她细长的秀眉拧成了一团,神情越来越冷峻,猛地抬眼望着姜无为,同时焦急不安地说:“那封电子邮件说的不错,要出大事,真的要出大事……”
姜无为从巴阿茹娜的神情中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问:“巴阿茹娜,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大事情?”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出这件事……”
巴阿茹娜急得来回踱步,在接待室里连连转圈,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阿爸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这可该怎么办……”
“巴阿茹娜,告诉我要发生什么事情,或许我可以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巴阿茹娜摇着头表情沉重地说:“没有人可以解决,这件事只有我阿爸能做,可以他却……”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没有人能解决?请你相信我。”
巴阿茹娜停下脚步,用无奈的目光看着姜无为说:“这件事关系到达尔扈特的最高机密,我不能说。”
姜无为顿觉灵光一闪,巴阿茹娜的话一下子提醒了他,“我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与祭祀成吉思汗有关,三天后是成吉思汗驾崩的日子,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你父亲将会前往‘大禁地’拜祭成吉思汗。”
巴阿茹娜睁大眼睛望着姜无为,吃惊地问:“除了达尔扈特,普通的蒙古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您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姜无为没有回答巴阿茹娜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件事会引发什么大事?”
巴阿茹娜摇着头,表情痛苦地说:“我不能说,我向圣主发过誓,永远不能对外人说出任何关于‘大禁地’的事情。”
“巴阿茹娜,你听我说,我现在不是局外人,已经被牵扯进了整个事件中,刚才我说的那封邮件中特别指出,我是唯一能够解开这个秘密的人,而且案发当时我就在3号展厅内,请你相信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你只有告诉我将要发生什么大事,我才能帮你……”
“这件事不仅仅我的事情,牵扯到所有的蒙古族人,如果处理不好真的会惹出大乱子来。”
“我知道,所以才请你把真相告诉我,只有了解真相才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巴阿茹娜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姜无为,“教授真的能解决这件事情?”
姜无为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请相信我。”
巴阿茹娜紧蹙秀眉想了一会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现在只能相信教授了,教授一定要帮我,否则真的要出大事情……”
话出口后,巴阿茹娜又迟疑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对姜无为说:“在我说出真相之前,教授必须立下毒誓,此事不能对任何人讲。”
姜无为毫不犹豫地将右手举过肩膀,然后神情庄重地说:“我对天发誓,一定严守巴阿茹娜姑娘告诉我的一切事情,否则必遭天谴,五马分尸而死……”
姜无为发过誓后,巴阿茹娜忽然问他,“对于守卫和祭祀圣主之灵的达尔扈特,教授对与他们的分工和职责了解多少?”。
“知道的不多,基本就是刚才我对甫局长讲的那些。”
“教授一定知道,我们蒙古族对圣主的祭祀可以说是世界最为严格和复杂的祭祀活动了,这些祭祀主持和执行者叫亚门特。从职能上分为‘圣主达尔扈特亚门特’和‘苏勒德达尔扈特亚门特’(苏勒德,蒙古语是指成吉思汗使用的战旗)。两部分达尔扈特,各有八大亚门特,负责管理和主持祭祀活动的是以太师、宰相、洪晋、彻尔彼等等为首的十六大亚门特。我阿爸是亚门特中处于最高地位的太师贺希格,就是祭祀活动的首领……”
说到这里,巴阿茹娜停了一下,随后看着姜无为问:“刚才教授提到我阿爸会去‘大禁地’祭祀圣主,您知道他们是如何前往‘大禁地’的吗?”
姜无为摇摇头,轻声说:“我想这应该是达尔扈特人的最高机密吧。”
巴阿茹娜接着说:“前往‘大禁地’祭祀圣主的亚门有九十个,(亚门特为达尔扈特职位称号,具有亚门特称号的具体人,称为亚门。)分别是来自十六大亚门特中,在这九十个亚门中,只有我阿爸知道如何前往大禁地。明天上午这九十个亚门会接到我阿爸的口信,在傍晚前到达一个秘密地方集合,为了不被人知,每次集合的地方都是在不同的地点,这个地点由我阿爸临时决定。这九十个亚门都是骑白马前往临时地点,到达集合地点后,人和马都要被蒙住眼睛,然后再被我阿爸带到另外一个秘密地点,而这个地点就是前往大禁地的起始地,不过到达这个起始地点后,我阿爸的眼睛也将要被蒙住,所以大禁地具体在什么地方,我阿爸也不知道……”
姜无为疑惑不解地问:“所有人的眼睛都被蒙住了,那他们如何去大禁地?”
“到达起始地点后,九十匹白马中,有十匹马的眼罩将会被摘下来,不过马的主人并不知道自己骑的马是被蒙住眼睛还是被摘去了眼罩,只有我阿爸知道那些人的马没有眼罩,在这十匹中有五匹是多次去过大禁地的,老马识途,而这些没有眼罩的马会把他们从起始地点带到大禁地去,据说路途非常遥远,他们要走两天时间,不过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们都是白天停下,晚上行走……”
姜无为恍然大悟地说:“我明白了,没有你父亲的带领,前往大禁地祭祀成吉思汗的达尔扈特就无法到达起始地点,后面的祭祀活动就无法进行了。”
巴阿茹娜颔首道:“不仅是到达不了起始地点,九十位亚门明天上午必须要得到我阿爸的口信,然后前往临时集合地点,否则一天之内所有的蒙古人都会知道这个消息,圣主在我们蒙古人心中的地位不用说教授也知道,如果对圣主的祭祀不能正常进行,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应该能想象出来……”
姜无为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若有所思地说:“的确是件大事,难怪要在蒙古国总统的联合新闻发布会上捅开这件事,看来处理不当真的会引起外交事件来。”
“我出生时母亲因为难产而去世,阿爸对母亲的感情太深厚了,我知道母亲一直活在阿爸的心里,所以他一直没有再娶。亚门特作为达尔扈特人的贵族,此职为世袭,子承父业,后代要接任父辈们的全部职责,而阿爸因为没有儿子,他的职责也没有往下传,所以现在知道前往大禁地起始地点的只有阿爸一个人……”
说到这里,巴阿茹娜用焦急的眼神望着姜无为,“教授,只有找到前往大禁地的起始地点,带领九十位亚门前去大禁地祭祀圣主,才能阻止可能要爆发的事情,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姜无为紧皱眉头陷入了沉思中,这件事说起来容易,真正要找到前往大禁地的起始地点是比登天,数百年来有多少人想找到成吉思汗陵都没有成功。现在只有一天的时间,而且还是在北京,怎么可能到蒙古大草原上去找到这个隐秘的起始地点。如果有记录这件事情的金册或许还能发现一些线索,可现在金册又被盗走了,没有任何线索可利用,如何去寻找这个秘密地点……
“金册!”
姜无为的脑海中猛地跳出两个字,他急忙对巴阿茹娜说:“被抢的金册上记载着大禁地的信息,如果能找回来或许可以帮助咱们找到大禁地的起始地。”
巴阿茹娜的眼睛也一亮,“不错,如果金册上有大禁地的信息,的确可以帮助咱们找到隐秘起始地,不过……”她的神色随即又黯淡了许多,“金册已经被抢走了,这条路恐怕行不通。”
“刚才一个警官在你阿爸的身体下发现了凶手的留言,说两个小时后会把金册分别藏匿在北京城的五个地方,然后每隔一个小时就毁掉一部分金册……”
没等姜无为说完,背后忽然响了敲门声,他急忙停住,看了巴阿茹娜一眼,示意她去开门……
(5)
甫仲从3号展厅出来,他想去会议室那边看看专家学者们的情况,这些与会的专家学者来自多个国家,有几位还是世界顶尖的科学家,他们如果出点问题,影响可想而知。
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入口处那边传来争吵声,甫仲赶快走过去,原来是贝克·特维斯和他的助理在F区的出口处,年轻的助理正在跟保安争吵,特维斯坐在轮椅上满脸怒气一言不发,看情景俩人是想出去,被保安拦住了。
甫仲问保安,“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跟客人争吵?”
“他们要出去,可是孟处长交代过了,任何人不许离开这里,他们说什么也不听,还骂人……”保安一脸委屈地说。
特维斯操控着电动轮椅转了九十度,面对着甫仲说:“局长先生,我对你们的工作非常不满意,你们应该去追查凶犯,而不是限制我们这些人的自由,你应该很清楚与会人士的身份……”
“请问特维斯先生为什么要离开?”甫仲心平气和地问。
“我听说姜教授被你们带离了这里,虽然案发时姜教授在展厅内,但是我相信他与此案无关,教授是我请来的客人,所以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因此我想确定他没有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甫仲点点头,随即对特维斯说:“没有人会把姜教授怎么样,是被害人的女儿来了,姜教授正在同她谈话,想了解一些情况。”
“呃,被害人的女儿来了!”特维斯显得有些意外,随即不解地问:“姜教授是应邀来参加研讨会的,了解有关案件的情况应该是警方的事情,他怎么会……”
甫仲笑了笑,“这是姜教授自己要求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那我是否可以去见一下姜教授?”
“没问题,我亲自陪特维斯先生过去。”甫仲爽快地回答。
特维斯的电动轮椅驶过入口处,向前行驶了几米后突然又停下了,他回头看了看站在那里的两个保安,然后对甫仲说:“局长先生,有件事情我需要提醒你们一下。”
“呃,什么事情?”甫仲表情平静地问。
“今天中午有一个宴会,参加宴会的不仅是研讨会的这些科学家们,还有一些国家驻华使领馆的文化参赞,以及国际上一些知名文化机构在中国的负责人,应该说都是一些重要客人,一个小时后所有的与会人士必须离开这里回酒店,否则会引起什么的后果……”
说到这里,特维斯意味深长地看了甫仲一眼,然后缓缓地说:“不用我说,局长先生一定能知道……”
甫仲的表情依然保持着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是心里却暗暗说:不是个好消息,看来一个钟头后不管什么情况,必须让参加研讨会的人离开,否则事件会闹得不可收拾。
“谢谢特维斯先生的提醒,我想你们可以随时离开。”
甫仲边说边带着特维斯来到了贵宾接待室的外面,孟瑄就站在门口处,看到甫仲陪同特维斯一起过来,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忙问:“甫局,有什么事吗?”
甫仲指指接待室的门,“里面情况如何?”
孟瑄微微摇了一下头,轻声说:“没有什么动静,不清楚在谈什么。”
甫仲想了一下,径直走到接待室的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6)
姜无为刚提到被抢的金册,就听到敲门声。巴阿茹娜于是走过敞开门,姜无为注意到门外不仅有甫仲和孟瑄,特维斯也坐着轮椅在外面。
姜无为感到很吃惊,因为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贝克·特维斯是坐在轮椅上,这个健壮的老头怎么会坐上了轮椅?刚才在展厅内,突然出现的意外情况,让姜无为没有心思去注意特维斯的状态。
坐着轮椅怎么能去野外考古探险?姜无为急忙走出接待室,吃惊地说:“我刚才没有意识到,特维斯先生怎么坐轮椅了?”
特维斯微笑着:“没什么,身体状态有点欠佳。”
姜无为急忙把身体往一边让开,同时说:“请到里面说话吧。”
特维斯摆摆手,“不用进去了,我来只是为了看一下教授,没什么事情我就放心了,您是我请来的客人,我必须对您负责。”
姜无为马上笑着说:“当然没事,回到中国就如同回到家里,能有什么事情……”
“没事就好,那我先去会议室了……”说着话特维斯操控着电动轮椅掉转头准备往回去,突然又回头对姜无为说:“对了,有件事差一点忘记告诉教授,中午在下榻的酒店有一个欢迎午宴,相关国家使馆的文化参赞都来,请姜教授准时来参加。”
姜无为怔了一下,随即回答,“呃,我知道了。”望着特维斯和助手的离开的背影,姜无为在心里想,自己这里大事情还没解决呢,怎么会有心情参加宴会。
姜无为转身对甫仲说:“甫局长来得正是时候,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来接待室里再谈吧。”
甫仲说着话跟姜无为一起走进接待室,孟瑄在后面把接待室的门关上,不过他并没有跟进来。
贵宾接待室内的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姜无为没有对甫仲说什么,因为他已经发过毒誓,在不经过巴阿茹娜同意的情况他什么都不能说,所以姜无为用商议的口吻对巴阿茹娜说:“我不知道你对国家安全部了解多少,不过从这个名称应该知道他们的职责,所以请相信甫局长,我们应该把知道的情况告诉甫局长,而且只有得到甫局长的支持才能解决这件大事。不过是否要对甫局长说出实情要由你来决定……”
巴阿茹娜知道此事不解决会对国家和自己的民族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现在必须得到甫仲的支持,于是点头同意了,“可以,我想阿爸的在天之灵也会同意我这么做,圣主的祭祀已经延续了近八百年,绝对不能在阿爸这一代中断了,否则全体蒙古人也不会答应……”
说到这里,巴阿茹娜看着甫仲说:“不过同教授一样,在把这个秘密告诉甫局长前,甫局长也要立下毒誓,不能将真相告诉其他人。”
甫仲没有明白巴阿茹娜话里的意思,他看着姜无为问:“是什么事情需要立下毒誓?”
“遵照达尔扈特人的规定,如果您要知道电子邮件上提到的那个秘密的内容,就必须先发誓不能将这个秘密说出去,否则就不能告诉您,另外……”
姜无为沉吟了一下,随即看着甫仲很严肃地说:“我必须提前说明,蒙古民族是世界上最忠贞不渝的民族,他们视誓言为生命,特别是达尔扈特人,他们一生只做一件事,而且世代相传坚守了780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群人能够做到像他们这样矢志不渝。所以您一旦立下誓言任何情况下都要遵守,否则达尔扈特人绝不会放过您,请甫局长一定要考虑清楚。”
甫仲犹豫了一下,随即说:“我这一生只在党旗下发过誓,这样吧,我会像坚守对党的誓言一样保守这个秘密。”
姜无为看了看巴阿茹娜,征询她的意见,见巴阿茹娜轻轻点了一下头,姜无为于是简明扼要地把达尔扈特人秘密前往大禁地祭祀成吉思汗的过程讲述了一遍,最后说:“你收到的那封电子邮件上所说的秘密就是这件事。”
甫仲神情严峻地说:“不错,一旦中断了祭祀活动,全体蒙古人肯定不会答应,包括蒙古国总统,必然会引发一场外交危机,我们必须阻止事件的发生……”
“问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个隐秘的起始地点。”姜无为焦急地说。
甫仲用信任的目光注视着姜无为,“电子邮件上所说的事情逐渐都得到了验证,而邮件上说教授是解开这个秘密的人,我相信教授一定有办法。”
巴阿茹娜突然问:“这封电子邮件是什么人发送的?他怎么对普通蒙古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掌握地如此清楚?”
“很显然这个人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谋,暂时还没有追查到发送电子邮件的人,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找到前往大禁地的起始点,保证祭祀活动能够继续下去……”
“我们现在没有一点线索如何去寻找这个极为隐秘的地点?”姜无为焦急地打断了甫仲的话,“在你进来前我跟巴阿茹娜正在说这件事,如果能追回被盗的金册,或许还有办法……不过……”
姜无为的话提醒了甫仲,他急忙说:“凶手留下的字条好像在提示我们去寻找被抢的金册,很显然他知道我们非常需要金册,有意留下了这条线索。”
“这个坏蛋到底要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巴阿茹娜愤怒地说。
“如果说毁掉金册是为了防止大禁地被发现……不过……”姜无为沉吟了一下,面带疑惑地说:“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盗走金册的人显然知道巴哈丹巴尔的身份,如果说抢走金册是为了保护大禁地不被发现,那杀害巴哈丹巴尔就让人琢磨不透……”
甫仲急忙问:“姜教授是否猜到了是什么人抢走了金册?”
姜无为微微点了一下头,缓缓地说:“种种迹象显示,很可能是子午派的人盗走了金册。”
“你是说道教中精通相墓之术的那个子午派!”甫仲似乎对这个猜测有所怀疑,随即问:“是因为遇害人的身体摆出的怪异标志使教授做出了这样的推断?”
姜无为摆了摆手,否定了甫仲的话,“我之所以猜测是子午派盗走了金册,主要是因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事实上子午派与达尔扈特一样,他们也是成吉思汗陵的保护者,同样不希望成吉思汗陵被打搅……”
“为什么?”甫仲不解地问,“子午派是道教中的一个门派,怎么会与蒙古族有相同的信仰?”
“这不是信仰的问题,刚才在展厅时我说过,成吉思汗陵是由子午派创始人丘处机经过寻龙点穴而选定的墓地,帝王之陵不仅风水要好,还要保证陵墓的安全,因为帝王陵墓中都有价值连城的随葬品,是盗墓贼寻找的目标。另外选定好陵地后,还要根据阴阳五行来设计墓室形式和建造,因此相墓人对于这座陵墓是最熟悉的,所以必须要对自己修建的陵墓负责。如果陵墓被盗了,这座陵墓的相墓人要负很大责任,这种责任有时需要往下传好多代,没有后代的也会传给徒弟,这是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我明白了,教授的意思是子午派盗走金册的目的是为了阻止考古队寻找到成吉思汗陵,不过这个推断成立的前提是现在这个古老的相墓门派还存在。”
姜无为想一下接着说:“因为我所说的这个原因,子午派的传人对于自己的身份都严格保密,否则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只有本派的人知道,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即便是现在有子午派的传人,也很难找到他们……另外对于金册是被子午派的人抢走也仅仅是种假设,如果真的是子午派抢走了金册,他们绝对不会对巴哈丹巴尔下毒手……”
“不管怎么说,作案人将巴哈丹巴尔的身体摆放成与子午派的符合相似的姿态,一定是有目的,我相信凶手之所以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给教授看。”
“给我看!为什么?”姜无为看着甫仲不解地问。
“因为教授认出那个怪异的造型是子午派的标志。”
姜无为听出来,甫仲话里的意思无疑是把自己与作案人联系在了一起,有些生气地说:“这么说甫局长认为作案人跟我有联系了?”
“我还不清楚凶手这样做的目的,但是很明显他对教授非常了解,否则不会这样做。”
一直沉默不语的巴阿茹娜突然说:“刚才教授提到是丘处机选定的圣主的陵地这件事,我以前也曾听父亲说过,丘处机被圣主称为‘神仙’,并委托他为自己寻找墓地。因为我的祖先巴图吉尔也是黄金家族的一员,所以圣主派他跟随丘道长为圣主寻找陵地的。按照教授的观点,子午派也在保护圣主陵墓,这是否意味着他们也知道前往大禁地的起始地点……”
巴阿茹娜的话提醒了姜无为和甫仲,俩人不由自主地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有可能!”
话刚出口,姜无为就意识到这条线索依然没有多少价值,因为子午派也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根本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也无法找到他们,另外即便子午派的人还在,也不一定知道大禁地的隐秘起始地。
想到这里,姜无为又摇摇头说:“这条路恐怕还是走不通。”
“那就按照凶手提示的这条路走。”甫仲语气坚定地说。
“甫局长的意思是追查被抢走的金册?”
“不错,目前只有这条路可行。”
讲完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北京城,而且又没有任何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是从大洋里捞针,咱们也必须找到被抢走的金册。”
这时巴阿茹娜忽然用乞求的眼神望着甫仲说:“甫局长,我要去看看阿爸……”
甫仲怔了一下,巴阿茹娜的神情让他无法拒绝,此时现场勘查已经结束,也没有拒绝巴阿茹娜请求的理由,他点点头,轻声说:“好吧,不过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随后,俩人一起陪同巴阿茹娜离开接待室,来到3号展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