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铃备好马车去请云间出宫，因着是大帝姬的腰牌，侍卫未掀起车帘细看便放行了。
等到夜色阑珊，几颗星子冒了出来，月光如华，意兴正盛。
云卿顺着墙根跃过宫墙一路向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倒是不同别的大臣府邸建在寂静地方，只因将军夫人宋式微喜好闹市。将军府附近有平常百姓居住，有人开个小店卖些玩意儿，分外讨宋式微喜欢。
等墨夷浔有些无聊了，云卿惦着钱袋进了店，里面只有个四岁大的女童拿了泼浪鼓“咚咚”地摇个不停。
云卿从她身后过去时，看见她脖颈处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
云卿从木架上拿瓷娃娃时，不知身后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随即一只小手捉住了自己的衣袖，女童软糯地声音还带着一丝惶恐：“阿汝是不是闯祸了？”
云卿微侧身低头看向她：“似乎是的。”
女童也抬头望着她，那双眸子分外清澈，琼鼻小口，像极了手中的瓷娃娃，让人顿生几分好感。
云卿还来不及掏银子，老板已经听见了这边的声音带着愠怒跑了过来：“嘿！你个小丫头片子玩了半刻钟了也不见你买什么，正巧你哥哥来了，又弄坏了我的东西，赔钱！”
地上散落了支离破碎的瓷片。
阿汝默默地往云卿身后躲，细若蚊声：“对不起……”
老板从怀里掏出个算盘拨弄起来：“起码一两银子！小兄弟，赔钱罢！”
云卿挑眉。
身后的阿汝道：“漂亮哥哥，你帮帮我罢，我回府就还你银子。”
一声“漂亮哥哥”喊得很是受用，云卿痛快地付了一两银子。
阿汝一直扯着她的衣袖不松手，“漂亮哥哥你和我一起回家，我还你银子。”
云卿揉揉她的发丝，“还是哥哥送你回家罢。”
“漂亮哥哥知道阿汝住在哪里？”
“不知道啊，但是阿汝可以告诉哥哥。”
阿汝像是犯了难，咬着拇指指甲抬眼眄向大街，“可是阿汝也不知道。”
“嗯？”云卿握住她的左手，“那阿汝家里有谁？”
“有墨夷浔，还有娘亲和爹爹。”
云卿哑然失笑，墨夷浔么？是了，这才不正是将军府后门吗？
阿汝原是宋式微在云中生下的，这才回长安，难怪云卿不认得。
四岁大的孩子，贪玩跑出将军府，却不敢在这陌生的地方随意走动，在这铺子里待了半刻钟也无人寻到。
出了铺子，云卿又买了一大把麦芽糖给阿汝。
阿汝只吃了半个便不肯张嘴了。
“阿汝怎么不吃了？”
“墨夷浔不让阿汝吃太多糖，爹爹说再过一个月墨夷浔就要去太学教帝姬们习武了，阿汝会好久好久见不到他，所以阿汝今天要听他的话。”
这就要成为太傅了？
不过她听说桓尘也要在太学教课。
思来想去云卿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差不多的年纪，一个是太傅一个是太师。
往后还怎么当朋友？
阿汝晃着她的袖子提醒道：“漂亮哥哥。”
“嗯？”
“墨夷浔来找我了。”阿汝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欢喜和委屈，阿汝不再拽着云卿，撒了手朝将军府前的墨夷浔奔去，“你怎这时才来找我？”
墨夷浔弯腰抱起她，“你若跑得再远些我就找不到你了。”
阿汝趴在他肩上，泫然欲泣：“真讨厌。”
云卿站在三步开外，一手抚在腰间扇子上，一手背在身后。
墨夷浔还在教育阿汝：“你不知道自己脑袋不行记不住路吗？”
云卿：“……”
阿汝攒起拳头朝他肩头锤了一下，“你快把钱还给漂亮哥哥。”
墨夷浔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摸向她腰间装钱的锦囊。阿汝抓住他的手，不许他乱动。
“怎么？在这种事上倒是机灵不少。”墨夷浔将阿汝放下来，朝身后的奴仆示意，“把小姐带回去。”
阿汝被抱走时还在回头看云卿，千叮咛万嘱咐：“你一定要还钱啊。”
墨夷浔未答话径直走向云卿，“她记东西比旁人慢些，总是记不住回府的路。”
云卿伸出手来，白嫩的掌心露在墨夷浔眼前：“阿汝让先还钱。”
墨夷浔边掏钱给她边道：“那你过几日拜师礼可别忘了。”
云卿将银子塞进袖子，“什么拜师礼？”
二人一路走一路闲谈，倒是月影浮动，轻风微来。
云卿又问：“没有云麾将军，只得了个帝姬太傅的官职？想来你也不在乎，要什么拜师礼？太傅也是有俸禄的。”
墨夷浔：“俸禄是朝廷给的，拜师礼是你给的，怎能一样？”
云卿眄他一眼，“那你是我一人的太傅吗？”
“这倒不是。”墨夷浔沉默片刻又道：“我与祭司桓尘都是帝姬的老师。陛下……要择太女了？”
“是罢。”云卿打开折扇，沉默了半晌又问：“阿汝脖子后面有一块红色胎记？”
“嗯。和陛下一样，父亲他也吃了蛊虫，只生女不生男。”
可这蛊总是有坏处的。
若次胎本是男婴，生下来会成女婴，而自身也会带些病。比如云韶不能吃花生，比如阿汝先天不足。
云卿：“是父皇给的？”
“嗯。”
“父皇他……这几年提拔新贵打压世家，更过分得是朝中大臣联姻他也会猜疑。”
兵部尚书陆子渊本与户部尚书李月承结为亲家，苏梓旭多次提及暗中调查，逼得两家退了婚。幸亏陆小姐心属旁人，也算得美事。
丞相行政统领百官却不得他信任，世代为将的墨夷氏被他迁往云中五年，回来后也无兵权了。兵部尚书掌管全国兵器，最让他怀疑。
御史台监察百官，大理寺司法，他还养了一批死士为他所用。
各州设刺史，州内分郡各郡有郡守，一郡之中又分若干县，万户以上的长官为县令，万户以下为县长。
苏梓旭将权力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容背叛不忍忤逆。
阴沟里待久了的人，看谁都觉得是在害他。
“我听说了。”
“仗着你这张脸，我估摸许多长安小姐都会被你迷住，眼下看来，你只能挑一个非大家女子为妻。”
“我今日入城戴了面具。”
云卿状似无语的看着他。
戴面具有什么用？
迟早会被别人看见这张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