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都明兰站在船头望着远方,看着星辰熠熠生辉,心下怅然。她想自己本质上还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姑娘,是被爹爹保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她无法看着那样忠烈的两个人死去。都明兰翻身下船头,将绑在船身上的小船放进海中,乘风而去。
“哥哥,都明兰不能枉顾朋友性命,更何况如果乌家姐弟被杀,枫桥必然会孤注一掷与岳兰大战一场,我不能看着他们死而无动于衷。哥哥说得对,身为首领,不能肆意妄为。所以我将族人都托付给你,你要带着他们回去,安家乐业,不要辜负了爹爹和娘一生的心血。妹妹不会拼了性命去救乌家姐弟,只是要带着他们躲开追兵。妹妹自小生活在大海上,没有谁能追上我,找到我,哥哥放心,妹妹一定回去。”
当都明兰的三哥读到这封信的时候,都明兰已经趁夜色离开了。男人狠狠地一拳打在了船舱内,竟然将船舱上印上了深深的印记。他怎么就忘了,自己这个妹妹向来是任性不听劝的。这次回来他以为妹妹经历了那么多苦,性子也变了,没想到还是如此。她以为自己是谁,那边是倾国之力的追捕,凭着她,能躲过那么多追兵吗?男人恨不得现在就调转船头,可是,可是他不能。
都明兰果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发现了被敌船包围的乌家姐弟。乌鲁极凭刀而立,身上几只箭兀然将他周边的冷冽之气打破。海风将他墨色的衣袍吹在了半空。他将乌鲁媚护在身边,却依然不能护她周全,乌鲁媚的肩膀被箭射穿,看起来摇摇欲坠。
都明兰将船划得飞快,恰是乘风而起,似一只离弦的箭,从大型的战船间穿过,将身侧的战船一侧的船锚砍断。随着一声声船锚入海,都明兰暴露在了敌军面前。
“射箭,射箭。”有将军大声喊道。
可是都明兰的小船就如一条小鱼,左右闪躲,灵活万分,这是这些士兵没有料想到的。都明兰的船就要靠近乌家姐弟,这样快的速度,都明兰无法让自己的船停下接他们上船,只能抛出麻绳套住他们小船的船头,幸好这艘小船是他们海盗船上的。海盗船的船头上都有方便链接的船标,以便撤退时可以互相策应,将受伤的同伴的船一起带离。
果然,两条船顺利的连在了一起,可是两条船的灵活性就大大减弱了。不一会儿,两条船上中了不少箭。乌鲁极在船左右闪躲的空档将乌鲁媚抛到了都明兰的船上。他来不及看乌鲁媚有没有受伤,伸手就将船标上的麻绳套取了下来。自己则拽着麻绳就跳入了海中。
乌鲁媚顾不上伤痛,爬到船侧想将麻绳拽上船,可是摇晃不停的小船让她失去了平衡,就在要摔下船的一瞬,都明兰抓住了她的脚,两个女人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稳住船身,都明兰已经后背中了一箭。因着她砍掉了不少船锚,追着他们的战船少了不少,因为身型巨大,一时半刻也追不上她的小船,这给了她们一点喘息的空档。
“阿极,阿极。”趴在船上的乌鲁媚连声向海中喊着,却也不敢再去拽绳子,生怕船再失去平衡。就在她焦急的望着海面的时候,乌鲁极的头最先出现在了船的一侧,紧接着,乌鲁极抛开麻绳,凭着最后一点力气跳上了船,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箭雨,所幸都明兰的驾船技术出神入化,乌鲁极没有被射中。
上了船的乌鲁极先将姐姐扶进船舱,然后将都明兰的麻绳收起放在她手侧,然后持刀坐在她身后,为她挡箭。都明兰的嘴角多了一丝笑容,手里没有停顿,只是更快的将船划起来,与后面的战船拉开了距离。
让都明兰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小船的正前方,出现了三艘小船。没有疑问,是岳兰的船。因为岳兰的船上都有红色的战标——一只凶猛的恶虎。久在海上生活,这个眼力她都明兰还是有的。都明兰没有犹豫,调转船头,向右侧飞驰。果然三艘船也向右侧追来。都明兰已经渐渐没了力气,只是在坚持着将船划得飞快。后面的船向是看穿了她的精疲力尽,只是在后面追着,距离不远也不近,却足以让都明兰耗尽所有的气力。
都明兰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是黑虎礁,绕过黑虎礁就是大海的一处入海河口,只要进了这河道,大型战船就没有办法跟进来。河道太窄,足以将战船困住。而河道复杂多变,一不小心就会搁浅。而顺着河道进入山林,他们就算是脱险了。没有人能在多年没人的山林里找到几个人。
都明兰拼着最后的力气进了河道。果然除了后面的三艘小船,已经没有别的船跟在后面了。都明兰小心翼翼的驾着船。这里面的河道经过河水多年的冲刷,已经与当年她与爹爹进来时大不一样了。她觉得陌生,后面的船更是如此,小心翼翼的追着,只看距离越拉越大。
乌鲁极放心下来,回头看向都明兰。“姑娘,大恩不言谢。只要能活着出去。我乌鲁极肝脑涂地报答姑娘的恩情。”
“乌大人,此处极易搁浅,河道转弯急,我们不能大意。从这里穿过去,我们调头,再向前就是黑虎瀑布,你知道瀑布中船一定会翻,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后面的追兵。你和你姐已经坚持不了了,在我调头的时候,你和你姐就跳下船,到河道旁躲着,然后想办法回到海边,这几天我哥哥他们会来找我,你们跟着他回去就好。”
“你呢?”乌鲁极听着都明兰的话有些心惊。
“我自然有自己回去的办法。乌大人,您能不能将我背后的箭折断。我冲入瀑布,会被那东西扎死的。”
“你,你不能一个人冲下去。我和你一起。”乌鲁极心急。
“你姐怎么办,我是来救朋友的,不是来跟朋友一起送死的。”都明兰冷言冷语却让乌鲁极听得只想哭。乌鲁极出手将都明兰身后的箭折断。都明兰一直驾着船的手顿了顿,已经满是鲜血的手又一下涌出了些血。
“姑娘,我们不能抛下你。”乌鲁极还要劝她改变主意。
“不是你们抛下我,是我要抛下你们。赶紧准备,前面就要调头了。”都明兰呵斥。
乌鲁极回身将已经昏迷的姐姐抱出船舱,他不能再跟都明兰争了,他得先让姐姐活下去。
“前面,就在我调头的时候,船会停下来一会儿,你们跳下去,不要在岸上留下血迹。”都明兰嘱咐着。“现在,就跳。”
都明兰将船硬生生的拉转了头,强大的惯性下,船有一瞬间停了下来。乌鲁极飞身跳下。“告诉枫桥,我一辈子都记得他对我的好。”
乌鲁极还没站稳就听见都明兰的话,他马上转过身,却只看见一艘满是箭的船疾驶而去。他来不及回答,赶紧将血迹抹了,与姐姐一起躲在了身后的巨大的石头后。
很快,三艘船虽然慢,但是还是追了上来,乌鲁极甚至在船上看见了一抹帝王的黄色。三艘船一过,乌鲁极就赶紧抱着姐姐离开。他不能原路返回海边,那边的海边还有众多战船守着,他得找其他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