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从窗外射入,照亮刘辉杰病房窗边精致的摆设。
中心医院干部病房中,简易飞与刘辉杰相视对立,极其安静,窗外的鸟鸣此时十分清晰。
不出简易飞所料,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刘辉杰坐在床上,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右手,呆看着自己被包扎的很严实的右手,一言不发,思考着什么。
自从王院长突然离世,刘辉杰来到前田市后,他就变得非常的奇怪。
每次简易飞向他询问真相,他都会沉默很久,就算告诉自己,每次也都不会告诉自己事件的全貌。简易飞猜不透他的内心思考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是连自己都不能告诉的。
等了很久,刘辉杰抬起头看着简易飞,依旧是那一句话。
“阿飞,你现在还相信大哥么?”
叹一口气,简易飞将目光转向窗外,窗外的阳光格外灿烂。
看着窗外的光景,他仿佛看见了三兄弟一起在阳光下玩耍的场景。
“我,很想说服自己。我很想说服自己相信辉杰哥。可是最近发生的一切,让我感到了自己的无知,也让我恐惧,我对于将要到来的事一无所知。这只让我了解了辉杰哥与猎营的复杂,我就像一个外人。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辉杰绿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内心其实也不想将简易飞防的这么死,他何尝不想告诉简易飞事情的真相。
从简易飞望着窗外的眼神中,他好像也看见了小时候的三兄弟。两位男孩跟着自己,偷偷跑到郊外……上山,下河。在孤儿院内,两跟班跟着自己做着各种各样的恶作剧。
那时候无论是在郊外摸到的野味,或是恶作剧被发现后的惩罚,三兄弟都是一起扛过来的。然而自己却一直瞒着弟弟。
伴着这些回忆,他的嘴也渐渐张开
“既然阿飞你说你做好了觉悟,我也该将我肩上的重担分给你一些了。”
简易飞轻轻闭上了他红色双眼,欣慰的笑了。他等这一句话等了太久,被自己的亲人一直提防着的感觉并不好受,无论是什么痛苦,他都想和大哥一起承受。
“辉杰哥,你上次告诉我有人想要推翻金越新国,那些人是谁?”
他又一次走至刘辉杰床旁,坐了下来,接着上次的问题开聊。
“猎营告诉我,这个国家有一支潜在的势力,他们潜伏在全国各地。而他们的总部,就是现在的震业重工。”
“!!!又是它,这个震业重工,真是不简单啊,看样子这之后我要好好照顾它一下……”
简易飞听见震业重工,两只手突然握紧拳头,心中默默盘算着。他最近遇见的大多数的事件都与这个震业重工有关,他打算在此次谈话结束后,给震业重工来一个突然袭击。
刘辉杰注意到简易飞的双拳握紧,他知道,他这个弟弟现在一定在思考怎么给予震业重工一次彻底的毁灭性打击,瞒着他这么久,就是怕他脑袋一热将震业重工连根端了,他不能允许简易飞这么做。
于是他开始劝说简易飞。
“有些事情啊,还是忍一时为好!想当年,震业重工被猎营搞得快死不活时,是猎营建议我命令刚成立不久的死月团向他们提供大量武器订单,救活他们。”
“大哥!猎营为什么要你这么做!你这是在养虎为患啊!”
简易飞无法理解,一个想要推翻国家的组织即将瓦解之时,身为国家守护者的大哥为什么要给敌人送去温暖。
“这就是我一直不愿将事情的全部告诉你的原因之一。”
刘辉杰不慌不忙的回答。
“阿飞,你的性子是我们三人中最冲的一个。猎营虽然脾气像你,但他的大局观比我们好太多太多。我当时与猎营见面,他将一切都托付给我,也是他建议我续命震业重工的。”
“……”
简易飞此时不敢说话,大哥教训的没有错。小时候,他与猎营总是第一个为朋友出头,他们俩一直都是朋友口中的好哥们。但是对于如何替朋友出头,自己选择更多的是以暴制暴,直接反打回去。周猎营则是会想更多办法让两家握手言和。
“我当时和阿飞你一样,很想让震业重工彻底毁灭。是猎营一直劝说,我才冷静下来。猎营告诉我,震业重工只是一个总部,幕后的大BOSS另有其人。”
“是谁?”
“我也这么问猎营,但猎营他死活都不告诉我,他说震业重工与那位大BOSS对他有恩,将它们破坏的体无完肤,他的内心已经过意不去了,不能再向我透露更多。他让我自己去震业重工收集信息,所以我才让死月团向震业重工提供大量武器订单。我要将他们总部控制在我知晓的范围。我一直与他们频繁交易,每次都派出侦查能力很强的人去提供订单,让他们注意工厂的一举一动,就是想调查他们幕后的黑手究竟是谁。”
“哈哈哈哈,还真像猎营做出来的事啊……”
刘辉杰的话语,让简易飞放声大笑,这是他这几天来最开心的时候。周猎营的做法虽然给他们现在带来了很头疼的问题,但是这才是他最熟悉的周猎营。在他的生命走向终点时,他还是选择坚持做自己。
周猎营没有变,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自己的坚持是没有错的。
就这样,两兄弟在干部病房中对有关死月团的事畅聊起来。
通过这次对话,简易飞获得了大量的信息。
金越新国内部并没有外面看似那么和谐,窥探金越大陆的人存在着不少,全国各地都潜藏着想要颠覆国家的组织,前田市中的震业重工是其中最大的一个,他们将最忠诚,最厉害的成员集中在一起,打着重工的名号秘密行动。
周猎营在临死之前将死月团设想托付给了刘辉杰与王君寒,希望他们能使用自己遗留下的东西,彻底拯救这个不稳定的国家。
刘辉杰也没有辜负周猎营的期望,在十四年间,他用各种手段加速发展死月团,用大量资金购买武器,安抚团员,利用职位之便,提供各种机密信息给团员。使得其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全国最大的组织。
绿眼长发少年赵翔的律师考试题目,就是以此方式提前获得的。
在外人眼中,死月团是一个带着黑社会性质的占用社会资源的组织。
很多人恨不得将它除之而后快,社会上也有不少人声讨死月团造成的种种不公现象。全国上下,只有少数死月团干部知晓他们的终极目标。
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尽可能的提升可信任干部的社会地位,让自己能真正掌握在这个国家的话语权。以备冲击到来之时,国家上下慌乱无措。
他们一直隐忍着,等待着冲击爆发的那一天的到来。
简易飞以前办案遇见难解的问题时,刘辉杰总会暗中安排一些干部适时的将线索送出去。这些线索总能帮助简易飞发现问题所在,最终直捣黄龙。他因此破获了许多大案,稳坐在重案总组组长的位置上。
同时,简易飞也从大哥口中了解到,死月团中存在这各种各样的管理问题,因为团员太多太杂,团中极为混乱,有着不同的派系。
虽然干部之间极其稳定,但死月团基层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罪犯。也有许多无关之人打着死月团的名号四处作恶。
刘辉杰对于此问题的解决方案,就是将犯罪的团员全部推给当时什么也不知道的弟弟身上,间接帮助他提升功绩。
简易飞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以前一直与死月团较量,接的许多案子都与死月团有关,为什么不断会有死月团团员给自己提供破案线索。
他也终于明白了刘辉杰的用心良苦,自己大哥花了十四年来下一盘大棋,提供棋盘的是自己亲手逮捕的弟弟周猎营,自己只不过是整个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但是他不介意,简易飞一直有着自知之明,三兄弟之中,就数他资质平平,自己能帮助兄弟们,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我们现在生活的土地,是王院长拼尽全力为我们创造的,是猎营牺牲性命换来的。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将其守护。”
这是刘辉杰在此次谈话中说的最多的话。
在他心中,金越新国就是王君寒与周猎营的遗物,自己是继承了两人意志的守护者。
他对于守护这片大地似乎也有着很深的执念,每每说起此话,他绿色的眼睛总会散发出视死如归般的神采。
“我想这次龙震业是故意让你发现他与我们死月团有关,他想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来对付我们。我很早就感觉到他想和我们划清界限,却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
“嗯~难道他是在故意演我?这样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和国家相比,他给的那点小钱对他龙震业来说算什么?我下来算了一下,他赔的钱还不足以要震业重工的命。”
简易飞点了点头,他想了想他昨天看见的事物,龙震业的动作确实十分刻意,好像故意让他起疑,然后让自己抓一个诱饵。
“他这个诱饵放的也太诱人了,这此真的让我上当了!”
简易飞头上流下几点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找到了死月团的指挥官,指挥官又恰好是自己的大哥,这次他可能就真的被龙震业戏耍了。
“龙震业确实是做大事的人,他很能抓住别人的内心,也很舍得。他知道你与死月团缠斗多年,所以故意抛出大诱饵,将你引向死月团。这样他能掩盖他不想让你发现的事情,同时借你之手挑起警方与死月团的斗争。到时候,他们震业重工坐收渔翁之利。”
刘辉杰说到这里翘起嘴角,微微地笑了笑。
“但是他漏算了三件,不对,是没注意到三件事。第一件,你与死月团那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其实只是我用来管理死月团的手段。第二件,死月团的最高指挥官是我。第三件,死月团中早就有人进入他们内部,将信息传递了出来,他们还没有发现。”
“什么?怎么打入的?传递了什么消息?”
简易飞激动地询问。
但刘辉杰还是很冷静,他摆了摆被包扎的右手,并没有开口。
“都说道这个点上了,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呢?不如……”
简易飞想要追问,问出更多的信息,但他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是吴明娟工作号打来的。
妻子用工作号打电话,那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出了什么问题。他不敢怠慢,立刻接通电话。
“喂,老公吗?”
“嗯,是我,发生了什么事,你说。”
“我这边有重大发现,和震业重工有关!我们可能查到女儿与周愿的消息了!你还是过来一趟比较好。”
“什么!真的!我马上过来!”
一听见有女儿与周愿的消息,还与震业重工有关,他就已经等不下去了。挂掉电话,简易飞对着刘辉杰深深鞠躬,没有接着问下去,道别离开了。
简易飞出门后,刘辉杰长叹一口气。
“竟让弟妹找到线索了……意料之外的事实在太多了啊,我隐瞒了这么久周愿的行踪,还是要被他们发现了吗。看样子我只能比他们先抢到周愿才行。”
前田市南方警局,走廊与办公室间来来回回的警察随处可见。
负责人办公室里,吴明娟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不知在听什么东西。
“砰砰砰!”
重重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
听见回应后,满头大汗的简易飞推门而入。
“什么线索!赶快给我看看。”
吴明娟告诉他有线索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方警局,他不愿意因为他的拖拉而造成破案时机的延误。
“老公。你来听一下这个。”
简易飞接过吴明娟递过来的耳机,戴在耳朵上。
吴明娟将电脑上的音频文件再一次打开,简易飞越听,赤红眼睛瞪得越大。
“这是……”
“从小屋尸体的裤兜里搜出的手机里的录音。我们刚发现这个手机时他已经停电关机了,所以我们并没有太过在意。当我们从手机检测出周愿的指纹后,认为他与周愿有关,所以我们给这手机充了电,充电后我们才发现,这手机关机之前,一直都在录音,自动保存的音频,就是你现在听的这个。”
简易飞眼睛瞪得很大,他听见的,是周愿在废弃工厂小屋里与任河的谈话。
时间回到周愿与任河在小屋对峙的时候。
周愿在发现简晓焰中麻醉枪,对简晓焰进行紧急处理之后,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启了录音。
那时的周愿在打通警局的电话之后,决定还是在身上留下一台手机,以防需要紧急联系的时刻。
突眼闯入将他扑倒后,周愿意识到他已经败了,他在最后做了自己最后的小动作,将自己身上录着音的手机塞进了突眼包里。
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和周愿预料的一样,突眼身中三枪,死去了。任河要在警察到来前搬走自己与简晓焰,没有时间检查与处理突眼的尸体。警方最后从突眼身上发现了手机,并找到了录音。
“从录音中,我们现在得到的信息暂时有这些。”
吴明娟从桌上的文件中抽出一张,递给简易飞。
文件上写着他们对于这个录音的分析。
通过录音,他们得到信息如下:嫌疑人:任河,有一定麻醉学基础,反侦察意识较优秀,与王君寒案件有关。
最后经过一系列的调查讨论,他们确定了录音中那位叫任河的嫌疑人的身份。任河,震业重工医疗队队长,毕业于金越医科大学。
“又是震业重工……”
简易飞眼神开始变得犀利。
“还有,老公,你看下这个。”
说着,吴明娟又把身后的白板推了上来,上面贴着一张废弃工厂的地图,地图上圈圈点点,写的密密麻麻。
“根据安云的说法,最后死的受害者在死亡前一天曾经受到过重击,他的下颚被打碎了。经过调查,我们确认事发地点在这。在这里我们找到了袭击用的带有周愿指纹的石头,受害者的血迹和一摊呕吐物。”
吴明娟指着地图上工厂后方的一个红圈说道,红圈正是周愿与突眼打架的地方。
“根据脚印与安云的死亡时间推断,我们得出的结论,周愿袭击突眼受害者之后又转身回去干掉了三人,救出女儿。救出女儿之后,他们一直走到大约在这的树林处,又一次掉头回到工厂。因为调查范围太大,再多的细微事物还没查到。”
吴明娟的分析让简易飞迷糊了,他想不出周愿两次返回的目的。
“我们思考了很久,讨论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解释周愿的行为。”
“没事,有这个录音,我就能光明正大的调查震业重工……只不过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直接一份搜查令将人带出来不就是了吗?”
吴明娟十分疑惑,平时的简易飞如果得到这种消息,一定是第一个召集人马,杀向震业重工的人。这次他的反应却出乎人意料。
“震业重工现在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如果这样毁了他,辉杰哥就失去找出幕后BOSS的机会了。”
“刘辉杰?找幕后BOSS?”
吴明娟开始不知道简易飞在说什么了。
“这个之后我会给你解释。现在我们该想一下,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在不惊动震业重工的情况下,将人找到,并把他们给带出来。”
另一边,中心医院第三住院大楼烧伤外科,管家接了来自刘辉杰的一通电话。
挂断电话,管家一脸严肃的对着黑帽墨镜病友说:
“老爷说,他拼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保护的周愿行踪还是被简组长知道了。老爷让我们今晚上就行动,务必抢到周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