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净绕了一大圈才转身进了曙光阁之前的雅间。
“办好了?”柳凄凄紫衣艳妆卧在别榻上饮酒,眼中全无醉意。
“师姐。”谢玉净接过她手中的酒放到桌上,“就算这酒叫归尘露,你喝再多也无济于事不是吗?”
归尘归尘,消忧解愁,忘人间事。
柳凄凄没动,眼泪却不断地从她眼中满溢而出。
“过了今天,就满十年了。”谢玉净用指腹替她擦拭泪水,“死了的人都不作数了,活着的人还要咬牙坚持。”
柳凄凄眼眶瞬间红了,咽喉滚了一下又一下,似乎在忍耐什么。
“我知道你想他了。”谢玉净轻声道,“但是想归想,不能作践自己身体。”
柳凄凄抱着谢玉净嚎啕大哭,窗外冷冷清清的夜月星光透过窗台,最终停在那坛酒上。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柳凄凄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心却像古稀之年的人一样行将就木了。
柳凄凄哭累了,已在榻上睡熟了,脸上泪痕犹在。
谢玉净叹气,从怀中取出一颗月白色的珠子捏在手心,再打开时珠子已经冒寒气。
谢玉净把珠子轻轻一抛,悬在柳凄凄脸上,然后缓缓分别在眼睛四周滚上两圈后便被收回去了。
雅间里没有点上烛灯,柳凄凄醒来时谢玉净还在盘腿入定,她悄无声息起身准备吃食。
“醒了?”柳凄凄端着饭菜回来时谢玉净已在桌边看书,“先吃点东西吧。”
二人一边用膳一边谈及陈尚书的事。
“这事大理寺和京兆尹怎么解决?”谢玉净问道。
“大理寺没来人。”柳凄凄回道,“这件事全权由京兆尹何绥安负责。”
“这皇上还是心疼四皇子平王殿下啊。”谢玉净笑道,“只是做的这么直接,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心疼过分了。”
“夺嫡还没开始。”柳凄凄也跟着笑,“突然折了一个就没意思了。”
“是吗?何绥安今儿还跟了我一路。”谢玉净道,“恐怕这水已经开始浑了。”
柳凄凄皱眉:“他看到你动手了?”
“没有。”谢玉净答道,“但是我和徐风霁交手的时候他看到了。”
“……以你的身手?”柳凄凄有些迟疑也有些惊讶,“何绥安什么时候武功这么高了?”
“不是。是我故意的,为了救徐风霁。”谢玉净放下碗筷说道,“我不救他他就要死了,我若是不让他知道我已经去救人了,后面下水的人通通都要死。”
柳凄凄神思敏捷,问道:“湖底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恩。”谢玉净回忆道,“虽然我只看到一臂的机关木爪锁,但是我相信湖底绝对不止这一个。”
“有点意思。”柳凄凄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
“确实有点意思。”谢玉净递给她一张纸,说道,“这是我吩咐柳柳去云州查天机城时,她提前捎来的信。”
“云州千臂池……”柳凄凄念道,“万骨窟……积血台。”
“这是……祭祀?”她又道,“是谁的祭祀?又是为了谁?”
谢玉净道:“此事因谁起,便是为了谁。”
“你的意思是……”
“我们被人利用了。”谢玉净叹道,“一开始我们就被套住了。”
柳凄凄细眉微扬,那张纸已被她捏碎了。
“这段时间收紧人手,原来的人都别用了。”谢玉净坐在窗台上,转头朝她笑道,“就用宁王的人吧。”
柳凄凄顿时笑了,说道:“你太狠了。”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谢玉净纵身一跃,“俗世里,当然是蠢货了。”
柳凄凄望着她消失在夜幕里,抬头看了看万里星辰。
“周澄明啊……”柳凄凄眼眶湿润,“十年了,该忘了。”
静谧的晚间,只有柳凄凄的低声啜泣响起。
谢玉净走的早并不是为了回府,而是为了去陈尚书府。
作为一名户部尚书,油水多,自然家大业大,人丁极其兴旺。
“不愧是有资历的人精,人虽然死了,这家也还是没有丝毫松懈。”谢玉净心中冷嗤,“只可惜我不打算灭门,正好要杀的人是没有危机意识的。”
朗朗星空,月华皎皎。
陈裘烂醉如泥地从小妾的卧房里出来,一路跌跌撞撞走去别的小妾卧房。
谢玉净淬毒的银针一掷,一击致命,陈裘顷刻身亡。纵身将尸体丢进假山后,谢玉净调转方向杀另外一个人。
蓦地小腹一阵钻心之痛,谢玉净暗道不好。
陈稔山会些武功,也不醉于美色,只是经常早出晚归,回府时间不定,终日忙些经商事宜。
夜色渐浓,谢玉净身上寒意越来越重,下身暖流也越来越多。
作为一名合格又称职的杀手,最忌讳的就是无法应变突如其来的意外。
陈稔山回卧房时谢玉净已等候多时,只是此时的她精神凝聚力已经大为降低,以至于本该一击致命的绝杀只刺进对方肩头。
“来人!快——!有刺客!快来人!”陈稔山迅速藏于廊柱后,动手封脉以防毒素漫延。
谢玉净精神不济,咬牙间几个闪跃到他面前,一针换一掌,谢玉净已经重新夺走了陈稔山的命,府兵来时谢玉净正跃上屋檐。
“快!来人,报京兆尹和大理寺!快!”
府中暗卫紧追不舍,谢玉净心道这是回不了府了,只好带着他们兜圈子,以尽快的速度甩掉他们。
绕了半个时辰终于甩掉后,谢玉净松了一口气,突然小腹钻心剧痛,便是以她的心智也扛不过去,没忍住痛苦呻吟出声。
徐风霁带着一些人正要去商谈宴饮,他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瞬间已从几人身前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赵辞深愣在原地问道。
“什么情况?”许世安也有些茫然。
“恐怕……”楚兴和笑了一声,“徐公子的春天到了。”
“……”范云笙接不了他这话索性沉默了。
“我倒想瞧瞧是哪家姑娘。”李漱雪好奇地笑了笑,“徐公子动心也是比乌龟王八遇难不缩头还难得一见啊。”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