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就这么过去了?!”
道枫的手拉着甄大夫的衣袖还没有放开,盯着甄大夫,期盼着。
“死了。”
甄大夫和道枫对视,眼中一片冷漠。
瘫回床上,道枫低着头沉默了,过了许久轻声问:“甄大夫会告诉我父母吗?”
“凭姑娘的意愿。”
“我是说,”道枫突然抬头又盯着甄大夫的眼睛,“如果刚才我没有继续追问,甄大夫会把这件事告诉我父母吗?”
甄大夫明显疑惑了,愣了一下“既然诊出来,自然是要告诉姑娘父母的。”
道枫又低头沉默了。
甄大夫语气柔和下来,劝道:“姑娘也不用太忧心。”
道枫伸手拦住,不让甄大夫再说下去,看着被子冷声道:“让我想想和大夫怎么说。”
道枫深吸几口气想冷静一下,不料连着又是一阵咳嗽。
外面的何姑娘和春桃半天听不到动静,听到咳嗽声,忙进来瞧。
道枫咳了一阵,平缓下来,“无妨,大夫正给我看视,你们先出去候着。”
甄大夫坐在道枫背后,让道枫靠着,轻抚道枫的后背。过了好一会,道枫说:“甄太夫多年在各家府邸上走动,各种事情见识的也多了,知道里面的门道。我的病请甄大夫和父母只说是咳疾,其余的还希望甄大夫能够不要和人说起。”
“既是姑娘希望如此,我必然照做。”
“多谢大夫。”
屋里又安静下来,甄大夫依然慢慢轻抚着道枫的后背,道枫觉得舒服了很多,又轻声问:“甄大夫,我得了这个病,会注定活不到二十吗?”
甄大夫道:“姑娘如何这么想?这个病虽然有性命之忧,但厉害不在此,和姑娘年纪没有关系,不会影响姑娘的寿数。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等姑娘都七老八十,子孙满堂了,这病也就是咳上几天。”
道枫点点头:“谢谢大夫,我明白了。”
甄大夫扶着道枫重新靠下,便起身再度打算告辞离开。
“姑娘好好休息,我去正院开药方。”
道枫忙道:“甄大夫,请等一等。听说您之前给宣国公府上开了一个美颜方子,可否一并开了来。”
这话刚出口自己就觉得好笑,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关心这个,说的太急又想笑,连着又是一阵咳嗽。
甄大夫看上去云里雾里的,似乎已经被道枫弄得昏头转向了,过来抚道枫的背,顺口嘀咕:“宣国公府,怎么又是他们家,”刚说完甄大夫就发现自己失言了,忙遮掩道:“刚才才去了他们家。”
道枫已经听到了,“原来大夫之前就是去宣国公府上了吗?”
“宣国公府昨天就派了人来请,因此我早上就先去了宣国公府,后来回店里刚好遇到闲乐伯一行人,之后才来到姑娘府上。”
甄大夫说着,声音渐渐冷了下来,看着道枫,“姑娘如何知道宣国公府上的事情?”
“是这样的,我现在在宣国公府上家塾里念书,昨天宣国公老夫人请了我们一些家塾里的姑娘,宣国公老夫人提到说甄大夫开了一个美颜方子,还告诉我们这些姑娘也要趁着年轻好好保养一番。因此我才想请大夫开一个。”
“原来是这样。”甄大夫笑道:“姑娘何苦喝那些苦玩意,倒是姑娘日常多动动,按时起床歇息,比吃什么药都要管用。”
正说着,外面何姑娘道:“老爷夫人来了。”接着就是张夫人的声音:“为何不在屋里侍候?!”
道枫心里一惊,忙轻轻拉了一下甄大夫,甄大夫拍拍道枫的肩膀,起身迎接。
熊老爷和张夫人火急火燎的进了屋子,熊老爷问:“如何?”
甄大夫转脸又变成了一个笑容满面的内掌柜,“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体质弱一点罢了,我写一个方子,姑娘咳嗽厉害的时候照着吃了就行。”
“真是如此?”张夫人问,“我这姑娘每年总要闹上几回,可有什么根治的法子吗?”
甄大夫正色道:“姑娘这是生下来的不足,平日只要多注意保养休息,只要不是累着了,或是太过于伤心激动,再多注意下冷热的,便可少犯咳疾。”
张夫人笑道:“谢谢甄大夫了。”说完看了一眼熊老爷。
熊老爷请甄大夫坐了,在堂屋说起道枫的病情。
张夫人过来瞧道枫:“看起来精神好些了,怎么还坐着,大夫看完就快躺下。”
说着,扶着道枫躺下,将春桃几个喊进来,嘱咐了一番。
不一会,熊老爷张夫人两人陪着甄大夫离开了。春桃凑过来:“这大夫真是人不可貌相,姑娘瞧着比之前好上许多。”春杏满脸高兴得在一边偷偷插嘴道:“姑娘!刚才夏梨姐姐跟我们说,凌姨娘被老爷罚了禁足半个月,鄂姨娘也被罚了抄药师经给姑娘祈福。”“去去,说这些做什么。还不快去厨房看看让送几个清谈的菜来。”春桃拉着春杏出了卧房。
道枫躺在床上想着心思:
对于自己的病情,要说是云淡风轻,安之若素那是假的,要说是五雷轰顶,心灰意冷也就过了。
毕竟是死过一回。
那一年见到甄大夫是什么时候呢,自己已经很大了。是了,是十七岁的冬天。
就是说,从那一天起,父亲和母亲就已经知道了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会死。
这给了后面很多事情一个解释:
为何当年张夫人如此动怒,也只是赶了两个仆役出去了事。事后连张夫人对余姨娘道柳母女依然客气有加。再往后,张夫人逐渐不再理会家中的具体事务,管家由余姨娘负责,道枫对此还有过疑问,去问母亲如何就不管家了,反而被骂了一顿用话堵了回去。
为何后来父亲渐渐对自己放任起来,由着自己在院里过着晃荡闲适的小日子,不再日常教育一二,纪先生离开后也一直没有再另外请人教导,甚至没有在余姨娘的吹风下给急着给自己找婆家,只说顺其自然就好。
父母对自己不报希望了。
现在的问题是,恒昌二十一年八月的晚上,自己难道是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