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先生们和各家的公子们自有别处去避雨,各家的姑娘们就歇在吟泉阁。
吟泉阁有两层,四面挂着竹帘挡雨,阁里面摆着几张竹制小方桌子,其他一应家具皆是竹制,别具一格,极为清幽。远处轻轻得传来竹笛的声音,道枫瞧了一圈,到是没有发现女乐在哪里。姑娘们各自聚着,道枫被翟沐秀拉到了她们那一桌。
康金玲正在桌边坐着,笑道:“熊妹妹可来了,今天光看着妹妹在喝茶赏景,想是被这里的美景迷了眼,也不和我们来一起作几首诗抒发一下。”
道枫忙道:“我本来就不擅这些,不像几位姐姐,要我背诗倒还罢了,要我作诗那是万万作不出来的。”
康金玲道:“说到作诗,没想到翟妹妹今天遇到对手了。之前花朝节联诗的时候,连几家公子在内,没人能及得上妹妹。今天龙妹妹来了,难得棋逢对手,高手过招,到底还是你们两位得了头筹。”
翟沐秀道:“龙姐姐学识渊博,才识过人。不是我这点小聪明就能比的。”
边上的侍女呈上茶水点心,道枫心里可还是记挂着几年后恒昌帝立后的事情,便试探得问:“今天怎么不见勾姐姐,早上在学里的时候还见了的。”
康金玲道:“勾妹妹还在里面陪着长辈说话呢,外祖母好久没有见到她了。”见道枫和翟沐秀一脸茫然,“敬国公是我的外祖父,我的母亲和宣宁侯夫人是亲姐妹。”
道枫恍然,“原来康姐姐,勾姐姐和龙家姑娘都是表姐妹。”
“正是。”
道枫想着,怪不得今天会来到敬国公府上。果然,这些勋爵人家都联络有亲,关系极为复杂。
看来这个宣宁侯家塾,真不是一般人能进的。父亲每隔几日总要去参加宣宁侯府上的各种聚会,里面也必然一番道理。道枫沉眸暗想,只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帮最大不过及笄的姑娘们是否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翟沐秀在一边问:“听说敬国公并没有住在圣上赐的敬国公府,一直在这个别院居住,这是为何?”
康金玲道“这个别院是很早就建成的,外祖父自小在这里长大,喜欢这里的幽静,不习惯住在城里,便一直在这里居住,只有逢年过节或者要进宫面圣的时候回城里居住。城里的国公府,现住着舅舅一家。”
道枫正想着,一群侍女簇拥着换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衫,头上带着小金狄髻的龙瑶过来。
道枫几人忙站起来,又让了一番,终究是龙瑶坐了上座。边上几张桌子上姑娘的眼神藏不住得都往这边瞄。
龙瑶显得很喜欢翟沐秀,“知义伯姑娘才思敏捷,我很是佩服。听闻妹妹是年后才进的宣国公府家塾念书,不知之前是受到哪位先生的指点?”
翟沐秀道:“家中不曾延师,只是平日跟着父母学习。”
龙瑶笑:“妹妹如此才华,还想着必然是有哪位大拿指点,原来是有家学渊源。鄙府也请了几个先生,家中也还有一些藏书,要是妹妹愿意,欢迎随时过来。”
几人又开始谈论诗词文章,道枫就在一边默默得听着,不知不觉又喝了好多茶。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的雨一点点变小的意思都没有。佟先生来说今天这雨怕是不会停了,学里的出游到此为止了。众学生大失所望,道枫心里也嘀咕,这么大的雨堂堂敬国公府居然连午饭也不留。嘀咕归嘀咕,大家只得冒雨坐上马车,各自回家。当然其中也有翟沐秀在内的几家学生单独受到了邀请留下来或者各自另有去处,那是另外的话。
敬国公府的别院建在城外,山青水幽之处本是个赏景怡情的好地方。但是,如今下大着雨,地面泥泞不堪,对于要回家的马车来说行驶不便,驾车的,坐车的,包括拉车的马都非常狼狈。走到半路,还看到知任伯家的马车轮子有一个陷到泥潭里,拔不出来。既然看见了,闲乐伯府家的马车便不能就这么离开,范师傅只能停下马车,春桃和燕草将辛家姐妹接到道枫道柳的马车上暂坐。花了好一番功夫,范师傅才帮着知任伯府的马夫把车抬出泥坑。
好不容易等闲乐伯府家的马车进了城,刚要进闲乐伯府的西门,马车却停了下来。
驾车的范师傅本来淋雨就淋了一肚子气,骂道:“这是姑娘的马车,这谁的马车停这里,把路堵了,快移开。”
道枫撩起车帘一看,前面两架马拉板车上放着几个箱子堵在前面,几个仆役正忙着把东西抬下来。
前面有门堵着,后边有道枫姐妹的马车,如今下着大雨,几匹马也不怎么听使唤。不能让道枫姐妹一直在车上坐着等,只能由院里的嬷嬷们打着伞出来接,仆役急忙放下箱子避开。
道枫问:“这是在搬什么东西?”
陈嬷嬷道“这是玉台坊送来的东西。”
道枫想,怎么又送东西来了。玉台坊的东西可不便宜,这几大箱的,家里哪里来这么多钱。再说了,之前家里也是这几箱几箱的往屋里搬,也没有见家里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道枫刚想再问,听到后面“哗!”的一声,大约是刚才仆役避开太急没有放稳当,一个箱子从马车上直直得砸了下来,东西撒了一地。
道枫刚进垂花门,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大红木箱子翻倒,各种文房雅玩摔出老远。仆役们慌得不行,顾不上道枫姐妹,忙奔过来将东西捡起来查看。
道枫有心想看看玉台坊到底送了什么过来,避过想拉着道枫快进去的陈嬷嬷,眼尖的发现垂花门台阶角落滚了一个东西,道枫装着帮忙捡东西,冒雨拿了起来仔细一瞧。
这是一个竹制笔筒,材质倒还罢了,细细的人物刻画分明是名家的手笔。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只有些年岁的笔筒,而且上面分明刻着“闲乐堂”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