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昌十四年二月二十五日
道枫终于是坐上了马车,跟着张夫人一行去锦衣卫副指挥使茅大人府上赴宴。熊老爷到是因为宣国公府上今天又办了个雅集,前去参加而不能前来。
母亲能带上自己出门走动,就说明昌利侯府上落水的事情在母亲心中已经过去了。道枫想着,心中默默念叨,希望今天不要再闹出点什么幺蛾子。
锦衣卫副指挥使茅大人的府邸在内城西南角,一座三进院落。张夫人并马氏一行直接进了后院。茅大人家现在无人主持中馈,因此只在后院里架起了一个小戏台,请了一班女戏,摆上几桌点心茶水,请了族里几个年长的妇人陪着。
马氏等人的桌子正对着戏台,倒是留一个好位置。戏台虽小,台下倒是摆了满满几排海棠花,搞的是花团锦簇,富丽妖娆。
台上女戏正演着“南极星化脱海棠仙”,也是应景。意外的是扮海棠花仙的旦角称得上是奇葩逸丽,淑质艳光,唱得更是婉转动人,道枫都一时看住了。月秀偷偷跟道枫咬耳朵:“这位好像是京城哪个戏班的角儿,叫‘红鹂’的”。道枫“两世”也看了不少戏,居然从不知道有这一人物。常理说,如此水准的女角儿,不会是突然冒出来的,也不会来一个副指挥使的府上。
月秀又道:“前日我这个新表哥自己没有来,倒是写了封信,差人上门找府里借花好今天摆着撑场面。到不知信是怎么写的,老夫人满口答应不说,还亲自派人送来。姐姐你看这台下的花,都是我们府里的。”道枫笑道:“我正想着,这花养的这样好看,想是茅大人的府上跟着闲安伯府学了几分,没想到原来就是府上的花,这是借花献客了。”
一群人都看着入迷,独闲安伯府小二爷胡月辉大不自在。闲安伯府二夫人这样的日子不会出现,今天他是随着三夫人马氏一起前来,又由于年纪小跟着女眷们进了后院。放眼望去,全是各家夫人和姑娘,这还哪里坐的住。胡月辉想到前面去,马氏断不肯放。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是多大的干系。只能安慰他好好待着。
道枫正看着戏,一位妇人走了过来,躬身道:“烦请闲乐伯夫人和三夫人并几位姑娘小爷到边上厢房里面坐坐。这里还有别家的女眷在此,未免不便,我们家公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盼着给两位夫人请安。”
众人进了西厢房,喝着上好的茶等候。不多时,一个已经束发的少年在刚才那位妇人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闲乐伯夫人,三夫人,这就是我们老爷新收的继子,茅忘川。”
妇人又对少年说:“这位是闲乐伯夫人,这位是爷的姨妈,闲安伯府三夫人。”
“见过闲乐伯夫人,见过姨妈。”少年规矩抱拳行了礼,边上的嬷嬷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垫子,因为是晚辈,少年给马氏磕了一个头。
长辈们见过了,接下来就是见平辈。
月娟,月秀,月丽并月辉和少年一一介绍见过。道枫三姐妹是“闲乐伯府的姑娘们”,并不是亲戚,不过默默见了礼。
见过了礼,又要送表礼。
马氏这边满满的好几个盒子:
“这是老夫人给你的文房一套,老夫人还叫你得了空去府上见见。这是闲安伯夫人给你的几部书,你姨妈给的古砚,这是我给你的一些衣料,拿去铺子里找人做几身好的。”
“侄儿谢过老夫人,闲安伯夫人,姨妈。侄儿正想着去府上给老夫人请安,只怕贸然打扰。等这几日忙完,父亲便带着小侄一起去府上拜见。”
边上张夫人跟着的何姑姑也拿出来表礼,不过又是些笔墨纸砚等物。
“难得见上一面,坐着说说话吧。”马氏问:“可有见过你姨父?”
“侄儿刚在前边见过姨父,现在父亲正陪着姨父并几位大人。侄儿特地到姨妈这请安。”
马氏点点头。
“既然茅大人认你为继子,你就要如生父一般孝顺茅大人。不管你自己原家里如何怎样,如今既然认了茅大人做父亲,就要事事以府上为先才好。”
“姨妈教育的是,侄儿明白。”
“你今年多大了?”马氏问。
“回姨妈的话,侄儿今年十五。”
“听说你原先家里并不殷实,父母都早早过世了,你是做什么过活?”
“回姨妈的话,侄儿靠给人打短工过活,有时也得族里几位长辈接济。”
“可有读过书?”
“侄儿之前有在族里跟着塾里的先生学过一段时间。现在父亲的意思是先在家里请个先生教习一段时间后再让侄儿去官学读书。”
马氏道:“想的周到,很该这样。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回姨妈的话,侄儿家里原有一个弟弟,比侄儿小三岁。”
“如今你来了这家,你那弟弟可有什么说法?”
“回姨妈的话,父亲选了侄儿,这是侄儿和侄儿原家里弟弟的福分。父亲如今也将弟弟带来府里过活,如同子侄一般。弟弟既可以承续香火,又不用像原先一样辛苦讨生活,对父亲只有感激的。”
这边正说着,有嬷嬷进来说:“外面麓安侯家的人到了,老爷要大爷出去见见。”
马氏道“既然如此,外面有客,你先出去见客。再把你表弟也带出去,见见你父亲,稍后还是让他进来跟着我。他年纪还小,你们外面吃酒应酬,带着他不便。”
茅忘川起身道:“姨妈放心,我必定好好地带表弟去见父亲,一会儿再好好的给姨妈送回来。”
茅忘川又说:“侄儿就在外间侍候姨父和诸位大人,若夫人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来找侄儿。”
因为前日月秀的话并这几日听了几耳朵的流言,道枫特意留心瞧了这位茅大人的“上赶着给人当儿子”继子。算着日子,他给茅大人当儿子的时间也不长,在这种场合下却应对自如,坦然得像是茅大人自小养大的亲儿子。只是这位“继子”虽然容貌称得上俊朗,行为也算端庄得体,只是一旦和胡月辉这种自小养尊处优的公子站在一起,略微红黑粗糙的皮肤和精瘦有力的身形,就提醒着众人这位茅家公子原是苦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