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湿润的感觉唤醒了宁旭。可是他只欣喜了一下,随即就满面乌云。因为他能感觉到,身旁的女子并不是心爱的南小红。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就右面侧睡,避开了那双油腻的小手。梅如烟昨晚得知殿下晕倒后,连夜就从韦氏在西宁城里的大宅里奔出。接着便是辛苦半夜,来为殿下喂水擦汗。
可是他睡着的时候,嘴里全是“臭丫头,别走”“小红,别走。”每个字都像是锤子,把梅如烟的心砸得粉碎。她强行告诉自己,这只是殿下的梦话,做不得数。
然而这时候,却见他明明已经醒了,却连眼都没睁,就只知道躲避自己。梅如烟的心顿时像被人灌了一大块冰,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但她极有定力和伪装力,否则也不会骗过韦氏留在大夏的密探。于是,她用手指拼命掐了下自己,然后才能装作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随即去厨房拿尚且温热的红枣粥。
可是有些人和事,梅如烟可以装作不知道,殿下却无法轻易放下。当梅如烟回来的时候,殿下早已不知所踪。她只看到一团狼藉的床铺,还有尚未束在殿下头上的发簪。梅如烟知道,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做出大病未愈,衣冠不整就冲出去的事情。
梅如烟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她心里暗恨道:“为什么,殿下。南小红那样待你。你却始终心里只有一个她。”嫉妒之火将梅如烟的理智烧成了灰烬,她根本不管自己此时全无韦如音的气质风韵。也不在乎自己如果被殿下,活着韦家的人识破身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要去杀了那个朝三暮四的南小红。否则,自己一定会死。
然而,一只信鸽的出现,及时阻止了她疯狂的举动。那上面带着的字条上写着:
“吾儿如音,事情可办好。听闻大夏女子多用蛊术,吾儿这清纯如水的性子如何应对之?姑母甚忧虑。为免吾儿辛苦,姑母特意从大夏医仙李家那里购得重生散一瓶。几日后便会派人送来。此药极为神奇,饮药之人在一个时辰内,会犹如婴儿,会忘记所有前事。
只要吾儿可以令赵王饮下此药,他便可成为我韦家棋子。只是此药后遗症不小,姑母如今尚不清楚。只在万不得已之时,方可使用。戒之,慎之。”
非常大气端庄的字,梅如烟不禁在心中感叹,这韦贵妃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跟韦如音一模一样。不管是多么下流,没品的事,从她们嘴里出来,就变得体面有光彩。只是韦贵妃到底在内宫中浸淫多年,手段和眼光都比她那个白有美貌的空心侄女强得多,她竟然能算到殿下会被其她女子吸引。
只是她万万没算到。正牌的韦如音用不到了,反倒便宜了她这个冒牌货。看着手上的重生散,她仿佛见到了殿下正向她走来。她要紧紧握住殿下的手,把他看得牢牢的,什么女戒女则都抛到脑后。
想到这儿,梅如烟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羡慕南小红。
尽管她嘴上,老是将大夏视作蛮夷般鄙弃,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却在羡慕着生活在大夏的女子。
她们地位崇高,不管做什么抛头露面的事情都不会有人说半句闲话。而且如果发现丈夫不忠,她们甚至可以独霸家业,然后休弃不忠于自己的夫君。所以这里,很少有男子立外室的现象发生。国君南宫琮,他仅有的几位夫人就是各家族中无法生育之辈。
而大宋女子,生来地位低男子一等,对男子没有任何威慑力。所以她们只能从一而终。
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任何女人都希望可以独得夫婿宠爱,而不希望他们去沾花惹草。
然而,更意料不到的事又再次发生了。殿下带着满面的春风来到了她面前。对她说道:“如音,之前是我错了。不该被那南小红迷惑。现在你原谅我,”
梅如烟见到殿下如此情深的脸,整个人就先醉了三分。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挤入了殿下的怀抱。感受到殿下怀中的温暖,她在心中默念道:“殿下,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如音要和殿下琴瑟和谐,再不分离。
梅如烟没有注意到殿下抱着自己,脸上的无奈与痛楚。还有那边草丛里露出的南小红稍纵而逝的衣角。
那之后的许多日子里,是梅如烟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以至于之后她被打入人生绝境。只要想起那些如梦幻般美丽的日子,还是会觉得口里的苦不算什么。
那时候,殿下只要一有时间,就会陪伴着梅如烟。人前人后,他毫不避讳对她的喜爱。所谓好时光,大抵便是如此。
除却这张与自己原本不同的脸,其余的梅如烟都很满意。
欢乐时光容易度,很快就到了中秋节。人月两圆,这是她和殿下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团圆节,也会是以后四十年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因为他们现在身处大夏,什么东西都没有。害得梅如烟花了三个时辰,才整治出了一大桌子大宋境内的好菜。
她坐在那儿,手翻弄着书本。想象着殿下的手指拨弄过它时的样子,心里就喜欢得不行。
然而,红烛都快要燃尽,可殿下却依旧未曾晚归。
梅如烟心下好大不安,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起来。殿下在大宋境内有不少仇人,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前来大夏寻仇。还有,韦氏虽然表示支持殿下,但不过就是一张纸的情面。他们韦氏要支持的不过是自家的血脉。
看来自己得赶紧去告知殿下,自己其实是梅如烟。她相信,殿下现在已经真心地爱上了自己,所以他们应该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然而,一直到手上提着的菜冷透了,梅如烟也没有找到殿下。她的心里隐约有一种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扼杀在了摇篮里。可是,她的脚却无意识地朝着心中那个地狱之地走去。
果然,还没到南小红的房间,她就已经听到了殿下的笛声。悲凉低沉,诉尽心中无限相思。这些梅如烟自以为他们已经两情相悦的日子里,他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表现过这种爱意。
梅如烟手里的食盒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了,落入地上成了尘埃。而她的心也由香喷喷的饭食,变成了一团只配进垃圾桶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