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旭本来就毒伤未愈,全凭强硬的意志支撑。刚刚却又一次痛失所爱,一时间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真可谓是心神具伤。他勉强支撑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吐出一口鲜红后,当即便人事不知地晕了过去。
他那天晚上发起了高烧。梦里又回到了昨晚,那个将他的心撕成碎片,让他痛楚难当的夜晚。以至于如今在梦里,他还在忧思恐惧,没有半点做梦的快乐。
梦里,平日里眼中满是爱意的南小红,却只顾着躺在地下的旧情人霍朗,连个正眼都不瞧他,只是冷冷地对他说:“你知道的。”
宁旭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只会反复重复这一句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如此芝兰玉树的美男子变成这副模样,任凭谁都会心疼。可南小红脸上却没有丝毫柔情,只是继续冷冷地说道:“你以前不是曾问我,如果以后见到了曾经心爱的人,会怎么样吗?片刻之前,我回答不了你。现在,我用行动表明了。所以,你走吧。”
说完,她用自己的手臂牢牢抱住地上霍朗的头,以身为盾,让快要失控的宁旭无法伤害霍朗。
如果是现实,哪怕只受到稍微背叛的宁旭,他都会挥袖就走,毫不留恋这个无情无义的女子。就像当初的韦如音,梅如烟。他放弃她们的时候,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可是现在,大概因为在做梦,又或者是因为南小红在宁旭心中的地位,比他自己想象得要深得多,所以他按住自己心口,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几乎是哀求着,他又一次开口道:“我不信,小红,你有苦衷的,对吗?来,你告诉我,只要你说,我就信。”
他明明看到了,南小红欲言又止,眼里全是泪水与留恋。自与她相识,总能在她身上感到快乐与安心。从没有一刻,南小红是由心里散发出悲伤与绝望。宁旭可以感受到,她的内心和自己一样难过。
但这不知,是否其实是幻觉,是自己烧糊涂了。因为下一刻,她就硬是把宁旭的手指一根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也不再逃避宁旭的眼神。她坦然地看着宁旭,对他说道:“没有。真要说是误会,那就是我和你之间就是最大的误会。我以前喜欢的就是朗哥哥,之前只是误会,他借我的手,给你下了毒。现在他回来了,也跟我解释清楚了。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他,所以??????”
南小红的话没说完,因为宁旭双手来时如风,去势似电。她头上的发钗已然被劈开。红色的珊瑚璎珞散落一地,正如宁旭那四分五裂的心,和梦。
眼前只有凄清冷漠的夜,宁旭没有说话,可他还是忍不住嘲讽自己道:“看来即便知道那是梦,她还是又给了自己重重一击。而自己却仍然记得,手得离南小红一尺远。这样才不会真的伤了她,也不会因为她痛,而让自己更痛。”
而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却确切地传来了南小红和一名男子争吵的声音。
“现在你满意了,给我解药。”比自己还要绝望的声音响起,宁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男子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心疼斥责她道:“你干什么,为了这个野男人,连命也不想要了。”
南小红的声音缱绻情深,再不复白日的冷漠狠毒。“他有名字,他叫宁旭。他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
那男子似乎受到了很重的打击,他疯狂地大喊道:你是爱我的,现在你是一时失去了理智,我不跟你谈。等你恢复了理智我们再谈。”
然后宁旭就听到了,那男子被南小红重重推倒在地上的声音。一只描花绘草的花瓶碎了,满屋子都是血腥气。然而,宁旭的心却被人敷上了止痛药,它开始愈合了。
南小红愤怒地说道:“你干什么,别以为现在还是白天。现在阿旭昏倒了,我也不用演戏了,你休想再占我便宜。”
那男子连声道:“对不起,虹儿。我现在不过去了。只是你不能因为我做错了一点小事,就这么惩罚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也说过将来要嫁我。你不是个会轻易变心的人。我不信就这么短的时间,你会爱上别人。我不信。”
他的话语十分悲凉,宁旭尽管十分恨他,却也暂时被他话中的凄凉所震,一时不知该想些什么好。
南小红却丝毫没有给那男子机会,完全就道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
“我还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流放出了西宁城,去了北边那处虎口夺食之地。那个时候,人人都不敢接近我们。以致于我的三个哥哥,两个姐姐都因为贫病交加而死。”
只有霍伯伯和你不嫌弃我们,时常接济我们。我们一家才能活下来。所以我对你一直抱有感恩之心。
无意中,我把你当成了我过世的兄姐们的替身。对你,一直是亲情,不是爱情。”
那男子着急道:“亲情和爱情有什么不一样吗?”
南小红:“不一样。如果只是我平常的好朋友,我在为他两肋插刀之前,我会犹豫,然后我会想一下,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怎么样做,才能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益,或者是避免最大的损失。
而当阿旭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思虑过,直接就挡在了他身边,愿意和他一起同生共死。
“那一刹那的犹豫,就是朋友和爱人的距离。”这话说过去,宁旭的心如同吹了春风,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而那男子则是吹了凛冽寒风,老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和冬冰一样冷的话。“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一句话。当时我放开了你的手,所以一个转身,我就再也找不回你。因为你已经爱上了别人。”
那男子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原本如斯刚硬的人,现在却露出了软弱的一面,任凭谁都会觉得有些不舍。
可南小红却仍旧没有停下自己的讲述。
“不对,即便你没放手。时间久了,我也会发现我们不合适。就像天上的鸟儿,和水里的鱼儿不会一起飞一样。
我阿爹常说,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你骨子里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女孩,只想着怎样敷衍我。对我的真实想法,你从来就不尊重。”
那男子现在应该是很伤心,所以他只能无力地凭南小红继续说道:“你是对我很好,可那不是我要的那种好。”
然而这话说完,那男子顿时跳了脚,冰凉的手指几乎插进了宁旭的脑袋。“躺在这里的这个男的,他带你去杀季秀兰,让你受豹尾鞭刑,还不阻止你去蚩尤林试炼,在你眼里反而是对你好?”
“是。也许在你看来,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吃了许多苦。可在我眼里,他尊重我的意愿,陪我一起努力成长,让我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他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我一时一刻都不想和他分离。”
那男子的声音顿时没有了,唇边只感受到南小红的温度。她将泪水和一颗清凉的药丸同时送进了宁旭的唇中。
宁旭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不是梦。可惜他全身无力,怎么都发不出声来。只能任凭自己陷入那无人叫喊的深沉黑夜中。
只是他的手用力地拉住了一样东西,因为他绝不甘心自己的命运为其他人所摆布。他心爱的人,除了她不再爱自己以外。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把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