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赵王旭人生的那一天,是大夏公主南宫虹歌的十四岁生辰。
那天,大夏皇宫里宫外都举办了热闹的庆典。城里城外都是喜气洋洋。刘旭心里的不满和痛苦,也随之减轻了一些。所有他在意的人或事,都已在三月前以各种不同的姿态背叛了他。不过他刘旭还活着,这就代表他还有机会把这一切都拿回来。
刘旭脑子里正在制定计划,突然他听到。“公主驾到,万民跪拜。”他毕竟是身份高贵的皇子,实在不愿意跪异国公主。于是他悄然施展轻功,如鹰一般飞上了树林。
鸾车悄然而过,上面遮挡的车帘让人看不清公主的容貌。只是她身上似乎带着铃铛,伴随着那车轮,叮咚叮咚如同一支自然生成的乐曲。刘旭的内心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以往十六年来,少到两只手都可以数清的开心事件。
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折扇半掩更为他增添了些神秘的色彩。这让隐藏在树林间的阳光看到了之后也为他迷醉,进而自愧不如地退下。电光火石间,刘旭就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南宫虹歌公主产生了好感。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可就是觉得和这位公主仿佛不是第一次见面,而应该是认识了很久的旧朋友。所以哪怕是轻微的一点交流,都能让他心上起了点点涟漪。
可惜他回过神的时候,那鸾车已经走远了。刘旭一时间怅然若失。他想上前去追,可是想到自己身在异国,身份又是绝对不能泄露。于是他只好强迫自己用脑子去想,关于这位虹歌公主的传闻。以此来阻止自己想要上前接近公主的心情。传说她十岁前随父母一起被流放到了蛮荒之地,没接受过任何皇室子女应该有的教育。可却出落得格外美丽,就像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性情也是豪放不羁,一举一动间颇具开国女皇的英武之气。
然而百闻不如一见。刚刚他光是看到虹歌公主洁白如雪的衣服被风吹起,就觉得是散落了一地梨花。那姿态飘然如仙,风韵比起大宋国第一美人更深一筹。至于那车旁的婢女们,各个走起路来身轻如燕,一看就是练家子。腰间配着的刀闪闪发亮,好像随时要上阵杀敌的英勇将军吗们。不对,应该说,她们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雄姿威武地护卫在南宫虹歌周围。从小在军营里打滚的刘旭看到了,就不由得比起了大拇指。这比起大宋男人们组成的军队分毫不差。
刘旭带着可惜的心情赞美道:还是这大夏好。男女平等,才能养育出这样钟灵毓秀的人来。我们大宋女子终日待在深闺里,不知道埋没了多少有本事的女子。”
那时只是叹息的刘旭并不知道,自己日后会和这位公主产生如此大的纠葛,她是一道天空划过的流星,却意外撞进了自己的人生轨道里,于是自己原本的人生规划,也随之悄然改变。这是喜?还是悲?
而受尽万千宠爱的虹歌公主,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错过了自己将来的一生挚爱。因为她现在正急着换衣服,她得赶在晚上在大夏皇宫里接受万民膜拜前,先去做点好玩的事。
不多一会儿,虹歌公主的马车继续巡街,但是里面坐着的公主却似乎稍微矮了一些。而且她还在不停地滴汗,口里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老天,佛祖,快来保佑公主早点回来。否则奴婢就死定了呀。”
这时候,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市井里,就多了一个身材比一般女子修长,脸上却有着甜甜酒窝的“公子”,她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咕咚咕咚地四处转,像极了淘气的小猫咪。
“公主,公主,咱们快点回去吧。今天是您的十四岁生辰,陛下和皇后在宫里为您设了宴会。”说话的小丫头晓蓉有很足量一颗真心,就跟她身上的肉一样,是满满的。可惜她的碧血丹心却只换来了迎面而来的一把白玉扇。本来白胖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扇子印痕,活像一只被超级蚊子给咬了一口的小包子。
受害者敢怒不敢言,而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还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威胁着说:“喊什么喊,你打算把整个西宁城的人都喊来。我们现在是微服私访,微服私访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那个,那个??????反正就是别大声喊了,否则我就不用扇子,用拳揍了。”
那公子便是南宫虹歌。她生性不爱皇宫中的拘束,最喜欢偷偷溜出宫结识各种好玩的人,去玩新奇有趣的玩意。偏偏不久前,大齐,大宋还有回纥都送来求亲使者。大夏帝后不愿意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远嫁,所以就对外宣布她已经成为候选大巫祝的青巫女之一。(按大夏风俗,除非有新一任的大巫祝选出来,否则所有的青巫女都不能出嫁。)只是南宫虹歌实在太受宠,大夏皇帝不过是把宝贝女儿寝宫改了改,就成了一座现成的巫祝庙。并没有让南宫虹歌真的搬去西宁城边,那座整个大夏人都信奉的娲皇庙。
这俗话说得好,该做样子的时候千万别偷懒,否则就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好比南宫虹歌总是偷偷溜出门来玩耍。守门的侍卫非常尽忠职守地选择了牢牢看着南宫虹歌,背地里却很聪明地选择了睁眼闭眼。要说这西宁城里,敢忤逆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的人,除了皇后娘娘,也就只有霍家的大公子霍朗将军了。
南宫虹歌的两个克星都不在,她得意洋洋地看到晓蓉被吓唬住,往嘴巴里塞了各式各样的点心。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泛着精光,四处转来转去。
今天同样是娲皇生辰日,三月十五是娲皇(即女娲)诞辰日。大夏女子地位崇高,女子不但可以出门劳作,还能出来做官。
最重要的是,大夏是长嗣继承制。只要先出生,不管是男是女,都有继承家业的权利。大夏女皇,女将相是天下最耀眼的一道风景。
正因为这和其他各国完全不同的制度。所以大夏素来最崇拜的神明,就不是男子。而是三皇五帝中唯一的女子~娲皇。
他们都认为娲皇掌管姻缘,那一天,所有十四到十六岁的姑娘都会出来拜娲皇,然后请大巫祝为其戴上银锁。如果没拜过娲皇,或者没戴上银锁的大夏女子是嫁不出去的。大夏人都认为娲皇掌子嗣,只有得到她的庇佑,才能子嗣繁盛。人群里大都是适龄男女在谈情说爱。少年男女相亲相爱的喜悦,盖住了所有的繁华庆典,将整个西宁城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
明明周围有很多人在那里摆摊,可左边那个身穿青色衣衫,其貌不扬,巫祝打扮的男子,只有他面前排起了好长的队伍。时间一点点过去,排在他面前的人越来越多,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甚至有人为了多抢一个向前的位置而动起手来。不少人被吸引过去看热闹,南宫虹歌就是其中一个。
好不容易挤进人潮,只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身旁的男子身上。那男子亦是清隽爽朗,和女子很是相配。在被他解过签之前,两人都是一脸喜气洋洋,看来只需要得到巫祝的祝福,就可以晚上一起回家,第二天再举办婚礼。只见那男子像模像样地卜了一卦,口里叽里咕噜了一大堆南宫虹歌完全听不懂的话,刚刚还是含情脉脉的两人或是满面泪水,或是牵着的手分开。再以后,他们再也没有牵起对方的手。
这应该算是天下最恶毒的事情——棒打鸳鸯。南宫虹歌一时怒上心头三两步走到这个大祝面前,随手扔下一锭金子,满面笑容地问他道:“请阁下也为我算一卦。”
“这位公子眉目如画,生得是一副佳人模样。奈何皮相好的人情路多坎坷。幸亏在下得过娲皇娘娘的真传,有在下精心调配的符咒才能避??????”话音刚落,这个巫祝的左眼已经是一片青紫,不多一会儿这个巫祝脸上就像开了颜料铺。南宫虹歌下手毫不客气,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靠装神弄鬼来骗财的人,何况他竟然在今天,用巫祝的身份来骗钱。
南宫虹歌是生于娲皇诞辰日,降生那日,天降大雨,解了数月来的干旱危机。当时的大巫祝当场预言,这位公主是深得娲皇庇佑的孩子。她决不能容忍有人用娲皇娘娘的名义来骗钱,更不会放过拆散大好姻缘的混蛋。她下手完全不客气,可是等她打完人以后,周围人的反应却完全超乎了南宫虹歌的反应。
并没有人鼓舞叫好,他们都用一种很厌恶,但却畏惧的眼神看着南宫虹歌。人群里保持着诡异的安静。半晌后,一个小姑娘大声斥责道:“贾巫祝很灵验的,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压抑的愤怒终于被点燃,好多人都开始痛骂南宫虹歌。“是啊,是啊,上次我生了病,没钱医治,也是贾巫祝给我治好的。”“看你穿得这么好看,你必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吧。怎么,有钱就可以欺负人?”
晓蓉被挤散了,而南宫虹歌则被挤入愤怒的人海中。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挺身而出,救人于水火之中,却得到这样的回报。即便如此,她仍旧坚持不肯伤害百姓。很快黑压压一片人头就形成了一个圆圈,南宫虹歌被当做圆的中心给紧紧包围起来。
有生以来,这是南宫虹歌第一次感受到孤立一人的感觉。虽说她的本事很大,胆子更大。但这个圆圈在慢慢缩小,南宫虹歌也觉得越来越害怕。怎样才可以在不伤害众人的情况下逃离呢?南宫虹歌拼了这个脑子在想这个问题,完全没注意自己已经快被挤成一张饼,气都快要喘不上了。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呼吸顿时顺畅不少。南宫虹歌还没来得及感到害怕,只来得及感觉整个人被裹进一件黑色披风。紧接着一个温暖如春的怀抱将自己紧紧包围。如果说之前被人群包围,让自己感到害怕和不安,那这个抱着自己的人,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十分踏实和平静。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人存在。
只要他在你身边,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也会给你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让你觉得,即便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好怕。因为他会为你撑着天,帮你避开所有的风雨和伤害。
隔着披风,她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只隐约可以看到他清隽如玉的侧面,似乎是个年轻公子。也不见他怎么动,可是两边的树像飞一样地向后退,南宫虹歌一直稳稳地在他怀里没感到任何晃动。风在耳边滑过,吹散了她脸上的烧热。周围没什么声音,除了南宫虹歌她自己咚咚心跳的声音。许久后,南宫虹歌才被他放下。
急忙扯开披风,南宫虹歌见到了一张美到分不清男女的脸。只有他嘴唇上方,有隐约的青色。比寻常男子还高一尺的身材宣告着一件事,这是一位男子。
以前读汉书的时候,南宫虹歌不明白夫子口里“剑眉星目,鼻如削玉,唇似绛英,挺拔身姿,风华绝代。”这一连串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见到这个人,她似乎懂了。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可以令太阳为之失色,星空为之黯淡。
南宫虹歌满面地惊艳,那公子丝毫不在乎。可他做出的事,却让南宫虹歌感到大大的意外。他就当扔个破麻袋似地,把南宫虹歌往地下的烂菜堆里随便一扔。接着拿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那一连串动作优雅得体,任何看到的人都会被这男子倾倒。可受害者南宫虹歌却再没那个心思欣赏美色。
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敏捷地拍拍身上的泥土,整理好衣服后先对着那位公子深深作了揖,言辞陈恳地对他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那公子一副桀骜不逊的样子,根本不领她的情。
“你干嘛把我扔在地上,我是垃圾吗?我告诉你我很贵的,你扔坏了我你赔得起吗?”叉着腰,努力做出威武样子的南宫虹歌像极了一只刚长出奶牙的老虎。没什么威胁性,反而十分讨喜。
但那公子似乎是铁石心肠,满面都是不屑地说道:“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自恃富贵就飞扬跋扈,更该教训。念你迷途知返,年纪尚幼,又是女子。暂时不与你计较。”那公子瞥了他一眼后姿态潇洒地离开了。那背影挺拔如松,修长如竹,完全是画里的人跑了出来。
南宫虹歌一肚子火差点被气得喷出来。她完全不懂那公子的话。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话。她从来没被人这样欺辱过。大夏皇帝南宫琮与皇后夫妻轻重,仅有的几个后宫妃子不过是点缀,膝下唯有皇后所生的一子一女。南宫虹歌从来都是被众人众星捧月似地长大。就算刚刚的百姓向自己挥拳,毕竟也是一心一意把她当成敌人。眼前这个俊美男子却分明把她当成是路边的阿猫阿狗。轻轻一瞥中藏满了对南宫虹歌的无视和轻蔑。一时间愤怒再也无法控制,南宫虹歌张手就是一拳。就像南宫虹歌完全没预料到那公子会把她这样扔在地上,南宫虹歌的动作他也完全没有想到。
那公子刚才见到南宫虹歌被众人围攻却丝毫不还手,还以为她没有武功。这时候她突然暴起,他一来没什么防备,二来南宫虹歌招式奇妙,以至于在大宋境内算得上数一数二高手的他,一下子就失手被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