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殿下,梅如烟心里也有些不忍打断他的美好。毕竟,殿下承受的不比她少。母家获罪的皇帝原配之子,受太后庇护养大的皇子。无论是哪一重身份,都足以让幼年丧母的他成为众人的眼中钉。华丽锦绣的大宋皇宫,里面住着世上演技最深湛的戏子。他们唇齿一碰,眼泪笑容任意转换,世上最大的机关暗算就此布下。比明刀明枪更恐怖的是暗箭伤人。一个看似无害的六七岁孩童,他却可能给你致命一击。殿下从六岁到十七岁这一路,其实走得十分艰辛痛苦。
流下数不清的血汗,踩着无数人的尸骨,这才能跨越过比常人高数十倍的障碍,走到如今万人之上的地位。
梅如烟隐隐觉得,大概就因为这样,所以殿下才会喜欢上,能让人由心里感到欢快的南小红吧。
望着殿下欢快的背影,梅如烟下了个重大的决定。反正在大宋,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府里多一个人,吃饭都更香些。第二日清晨,她带了些精心准备的点心来见南小红。
这些日子,南小红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却好大。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误穿了大人的衣服。这样显得她原本的眼睛更大了,灵动的眸子在那里上蹿下跳,肆无忌惮地显示着主人的活力无限。
梅如烟还没来得及开口,南小红就笑道:“怎么才来看我,其他人都来了好几拨了。有没有礼物,没有的话我可不饶你。”那一笑,当真如奇花初放,蓓蕾初绽。偏偏她的眉眼没有咄咄逼人的美艳,唇边那个小小的酒窝显得她整个人娇蛮可爱,再配上那样撒娇的语气。恍惚间,梅如烟看到了自己十岁时最渴望活成的样子。她好像有点清楚,为什么殿下会喜欢上这个山野丫头南小红。因为就连满心里仇恨着南小红的自己,现在似乎都有些想要亲近她了。梅如烟原本还有些不甘的心思骤然收了,脸上释出一个十几年来很少有的真心笑容。
轻松地对南小红说道:“南姑娘,你是否对我们公子,对我们公子??????”梅如烟毕竟是女子,有些话难以开口。可是对面的南小红看她结巴了半天,自己先受不了了。干脆地说道:“你是想问我,是否喜欢你们那个公子吧。”
梅如烟羞红了脸,低声应了声“是。”
南小红没有大宋寻常女子的害羞,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喜欢。”
“以前,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只听我爹娘说,朗哥哥是一个特别好的男人,希望我们将来能在一起,再加上他对我也很关心。所以我就以为自己也喜欢他,为他做了很多傻事。可是,我这次误伤了阿旭后,朗哥哥却说出了那样的话,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不了解我。
在他眼里,我明明丢掉自己心里坚持的那些“正义,”那就可以轻松地回家,继续做我父亲疼爱的小公主。可是,我偏要自讨苦吃地坚持那可笑的正义。宁可去杀人见人怕的女魔头季秀兰也不肯妥协。所以我是个大笑话。“话到这儿,南小红停顿了一下。永远都是欢乐的脸上突然有一团黑气冒出。就像乌云遮住了月亮,漫天都是黑暗。可以想象,当初那个人对南小红的不信任,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很奇怪,那一刻,梅如烟的心竟然跟着难过不已。到底是谁,舍得让这样纯真无邪的眼眸里蒙上烟雾?
不过只那么一瞬,没等梅如烟出言安慰,南小红脸上的乌云就散开了。只听她高声地笑着说:”不过没关系了。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我现在不就有了真心理解我的阿旭吗?虽然他总是说话刻薄我,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心里是尊重我的。他没把我的坚持看成笑话。
我们之间,也可以说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我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和阿旭经历了很多事情。
慢慢地,我发现,阿旭给我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他不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时常会想他。吃饭会想,走路会想,睡觉也会想。他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们整天吵架,可觉得呼吸到的空气是甜丝丝的。这种感觉,我从没有在朗哥哥,或者是其他男人身上有过。
南小红就这样毫不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看着这样的南小红,梅如烟心里非常羡慕,可也有些酸涩。强行压下心里的不适,梅如烟和颜悦色地对南小红说道:“小红姑娘。我们公子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们公子。不过你是个没落的皇族后代,只能和奴家一样当妾。这也不要紧,能嫁给公子这样玉树临风的人,当妾也值。那你就择个良辰吉日,和我们公子回去。以后咱们俩人要好好服侍夫君和主母。”
南小红愣住了,半天后才道:“什么服侍。你的意思是,让我嫁给阿旭,然后你也要嫁给阿旭。咱俩伙用一个丈夫,然后还都当那个什么玩意儿似的小妾。”
梅如烟:“自然,公子身份高贵。我们这等身份下贱的女子,怎配得上做他的正妻。”
南小红:“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南小红是家中嫡女,昨天刚刚接到我父亲的密信。他说我哥哥没有孩子,所以我将来是要做家主的。
再说了,就算不当家主。我也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出来安家立业,当捕快,做买卖。用自己的力量来为大夏百姓造福。
我才不会给人当妾。放弃自由,成为一只笼中鸟,一个男人附属的物件。整日里只想着怎么装扮自己,吸引男人的眼光。
我也不会接受别人跟我共侍一夫。我要的感情是纯粹的,独一无二的。如果阿旭不能许诺一生只有我一个,那我宁可不要他。”
梅如烟十分愤怒,刚刚还想着以后要和南小红和睦相处,谁知道转脸她就成了这副模样。平日里所有的伪装在南小红面前都失效了,梅如烟不管仪态地冲了出去,满世界跑着去找殿下。她要对他说:“殿下,快放弃这个小妖女吧。她满脑子都是邪魔歪理。连‘夫为妻纲,以夫为天’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可是,刚刚挪动了脚步,她的脚就停下了。悄然摊在地上,眼泪默默流下。
是的,她没这个责问的勇气。因为,她内心真的很怕,殿下会给出一个让她难过不已的答案。自从殿下离开建康城,她就再也不了解眼前这个叫宁旭的年轻人。似乎只要是关于南小红,他就什么疯狂而且糊涂的事都能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