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有一清庵峰,素以“古刹、奇松、怪石”著称。山峰重重,时隐若现,林木茂密,葱葱郁郁。晨曦皓月,凝晶雾凇,云光霞影,特色各致,为京中百姓都喜爱的赏景佳处。
云隐深处偶有钟鸣悠扬,吟唱着梵经,涤荡净人内心的浮躁。这声音源处便是坐落于清庵峰中的古刹——渡云寺,帝都乃至其方圆百里内皆知晓且尊崇的佛寺,拥有悠久历史。无论战乱还是安定,都无法磨灭掉它的存在。
渡云寺所处峰峦位置不算太高,只在半山腰上,不过几百脚程的工夫,就能到达渡云寺所在。
马车上不了山,周云卿便叫车夫停在山脚下,自己带两个随从徒步上去,左不过只去进一炷香,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哪知两个小的也想跟着。
周云卿看着耷在车窗前的两颗小脑袋,满是无奈,笑笑:“就你们俩这小身板儿,还说要同我一齐上去,怕是连这山路你们都爬不完呢。还是好好呆在马车上吧,我去上炷香就下来,耽搁不了多少时辰。”
承鄞见姑姑发话,不再多言,乖巧点了点头。
怀瑾那小妮子却是拗得很,硬是要跟着上去。
周云卿蹙眉,“怀瑾,给姑姑一个理由。”小丫头一向乖巧,不善反驳旁人,此时却……
有问题。
周云卿立时便定下了念头。
怀瑾作委屈状,两个食指不停地搅弄着身上的粉色衣裙,半晌,嗫嚅道:“姑姑,我害怕……”
害怕?
周云卿讶异。微敛双眸,她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带着安抚的笑:“怀瑾,乖,告诉姑姑你在害怕什么?”
怀瑾贵为皇家帝姬,从小生长在深宫之中,能让她感到害怕恐怕只有那百般算计。后宫倾轧从来都是最易吃人的,深谙谋算的周云卿也是这样过来的,细细一想就明白了。
“我梦到……梦到有人要……要……要害父皇,还有姑姑你。”小怀瑾断断续续的讲清了自己害怕的缘由,“怀瑾担心父皇与姑姑的安危,才想着来渡云寺求平安符,以求心安。”
末了,那糯糯的童音已是染上了哭腔。
承鄞听着妹妹的话,微皱了皱眉。
“好了好了,怀瑾乖,咱们不怕啊。梦境都是反的,姑姑和父皇都好好的呢,不会有人能害到我们的。”周云卿温和安抚小丫头的情绪,一双凛冽的美眸渐凝了寒芒,细细思索着。
片刻,小侄女的心情渐渐平复。抹去眼角泪花,撒娇道:“姑姑,我没事了。”
周云卿闻声回神,笑的柔和:“真是拿你没办法。也罢,我拗不过你,依了你便是。下来吧。”
“谢谢姑姑,还是姑姑最疼怀瑾。”小丫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着便是一跳,下了马车。
马车距地面还是有些距离的,且山脚多泥路崎岖不平,极易跌倒。周云卿忙扶住险些摔倒的小姑娘,轻斥:“也不小心些,仔细跌一跤。”
“有姑姑在这儿,才不会让怀瑾摔了呢。”怀瑾仰头笑得开怀。
周云卿弯腰,轻轻刮过小怀瑾的鼻梁,无奈叹道:“你呀……”经常不在京中的她对自己这双侄儿侄女还是有些偏宠的。
时候已不早了,想着还要前往澄园,周云卿也不再多言,吩咐了未妤、秋离等人看顾好太子殿下,便领着怀瑾与明镜、染墨二人缓缓上了山。
渡云寺的师太一早就得长公主府的人传话,已做好了准备,得知当朝长公主与帝姬到来,便不会因为匆忙而失却礼数。
“贫尼见过长公主殿下、淑慧帝姬。”渡云寺的住持明空师太领了寺宇里地位颇重的几位师太以佛礼相迎。
“住持与诸位师太快快请起,在孤这里没的这般多礼数。”周云卿含着和缓笑意,平和的性子不致让人觉得难以接触,“若是因孤的到来而累了师太们修行,那我真真儿是要自责一番了。”
明空师太长年修行,身上萦绕着佛香,给人以心静平稳之感。她持着佛礼,笑得和蔼:“殿下多虑了,你有闲暇能来渡云寺,已是寺中上下之荣幸,何来搅扰之说。”
“住持不怪孤便好。”女子的笑更显柔和,也更加真诚,不似平常与官场上那些人打交道时的淡漠疏离,“帝姬近日有些心绪不宁,想求平安符以心安,还劳住持多多担待。”
站在她斜后方的小姑娘立至了人前,虽是怯怯的,但稚嫩的眉眼间有一份天然的傲意,当得天家帝姬的尊贵气度:“孤这些时日时常被噩梦惊扰,更梦到父皇与姑姑……”
“淑慧。”姑姑唤她封号,淡淡的语气隐含安抚。
怀瑾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接着道:“孤心系亲人安危,却不知该做何为,只得寻求师傅相助。”
“帝姬孝心,陛下与长公主会明白的。”明空师太叹息一声,回头唤一人,“静慧,你引帝姬去雅院。”
雅院地处渡云寺西面,为来上香的身份贵重之人暂憩的小院,院中供奉有小佛像。
引怀瑾入小院参拜,是为她的身份考虑,到底是帝姬,天家风度怎可轻易叫人瞧了去?
“明镜,染墨,去跟在帝姬身侧。”周云卿吩咐二人。
“是。”周云卿担心小侄女,才会派她二人寸步不离地相护,她们不会多问什么,一切只按照命令行事。
见怀瑾几人走远,明空师太念了句佛号,“殿下请随贫尼来。”
周云卿颔首:“住持带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