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世雪去小屋看了汤圆,可是她没有把它接回去,这段时间里,就连她自己的生活都让她觉得力不从心,她真的没有余力再去照顾它了。
世雪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天一夜,之后她又续了假期,只身跑去了西藏。下午时分,她去了雪山。
她不想太早出门,那样可能会遇见很多的人,她不想走进人潮,她怕自己与那些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去到那天李纪晨向她求婚的地方。今天除了少了一个人,多了些伤感的气息之外,其余的,好像什么也都跟着变了,变得悲伤,变得触目惊心。
“纪晨,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她站在雪地里,用手指摸着手腕上的表盘,泪流满面。“他们说西藏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现在我在这里思念你,你是否能感知到······”
她开始蹲下来失声痛哭,她这是要对现实投降了吗?她是不是应该相信李纪晨回不来了?她是不是应该说服自己,她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发生,无论是快乐或痛苦,都没有发生过。
哭累了,她就躺在雪地上,蜷缩着身体,无力的睁着那双臃肿的眼睛,眼泪就像是从堤坝的缺口处淌出来的水,涓涓不绝。
“李纪晨,世界这么大,你丢下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余生那么长,你留我一个人,我该怎么过?”
世雪回去后的第四天,李纪晨的妈妈来了。那天她正坐在沙发上怔怔发呆,门铃响了好久她才起身去开门,门打开后,她看到的是一副突然间苍老了许多的容颜。
她走上前去抱住李纪晨的妈妈,就像一个受伤的孩子跌进母亲的怀抱一样,两个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李纪晨妈妈这次是回来参加纪晨爸爸的葬礼的,然后顺便来看看她这个同样失去了挚爱的孩子。
听说纪晨爸爸得知李纪晨死后,悲痛之下喝了太多的酒,那天晚上睡下去后就再没起来过。世雪无法相信,她面前的这位母亲,在短短数日之内,竟然承受了两份死别。
世雪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握着纪晨妈妈的手,说:“阿姨,我会继续租下这间房子,您不带走的物品,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纪晨妈妈看着面前那个眼泪汪汪的姑娘,伸出手摸摸她的脸颊,说:“傻孩子。”
纪晨妈妈离开的时候,世雪送她到小区门口。上车前,纪晨妈妈又转过身来抱了抱世雪,边帮她整理着有些发油的头发,边说:“雪儿,如果······如果哪天晨晨回来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
世雪知道,在这个世上,和她一样等着李纪晨回来的,就只有这位可怜的母亲了,但通向往后的那条路,却只能由她一个人走。
周俊文跟世雪要了叶简上班的地点,然后早早的就去布点防守,成功制造了一个巧妙的偶遇后。
他借着上次帮她守住汤圆的事情要叶简请他吃饭;晚饭过后,他又送叶简回家。从吃饭开始到叶简进门,这期间他们聊了这六七年里周俊文的部队生活和叶简的人生轨迹。看着叶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又打车回到叶简公司附近,然后开着车回家。
世雪下班小夕就已经在公司门口等她,她从小屋吃饭回来的时候,汤圆一如既往的趴在门口等她;深夜里又趴在她身边,陪着她看着窗外的夜色。直到她上床睡觉,它才回到客厅,钻进自己的小窝。
夜里,世雪从梦中醒来,房间里漆黑一片,除了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那条白白的月光外,什么也看不见。
她梦到李纪晨了。那像是一段大学里的时光,他送她到宿舍楼下,两人约好要一起去吃饭,可等她回到宿舍盛装打扮下来时,他早已消失不见。她在梦里慌乱的寻找着,大声的呼喊着,他终究没有再出现。
世雪平躺在床上仔细回想着刚才那个梦,泪水不经意的流了出来。这一醒来,她的心空得发慌,再也没有睡意。她把和李纪晨的过往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又会觉得他似乎离他很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又睡着的,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听到了汤圆的哼叫声和它脖子上铃铛的响声。
世雪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只可爱得像毛绒玩具一样的狗狗。
最近的这段日子,汤圆总会按时跑来叫她起床,站在她的床前一边哼哼一边跺脚,直到她睁开眼睛它才安静下来,然后把头搭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她。
世雪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它头上的小卷毛,说:“你是不是也知道纪晨离开我们了,所以跑来安慰我?”
汤圆往后退了退,又开始边哼边跺脚,似乎是在催促她赶快起床。挂在项圈上的铃铛被甩得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世雪起身下床,把铃铛从项圈上取下来,她把铃铛放在掌心里看了许久,那上面似乎还回响着昔日她和李纪晨的欢笑声;最后,她把铃铛放进床头柜里,那铃铛的响声就像魔音一样会刺痛她的心,然后又致使她跌入万劫不复的悲伤中。
她抬起手看了看时间,洗漱好穿戴整洁后,又把汤圆的早餐放进它的碗里,然后出门上班去了。
睡着的时候,她不愿意醒来,因为她的梦里有李纪晨。醒来之后,她不愿意闲着,她怕她会忍不住去想李纪晨,然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无天日。
每天早上她都会走路去上班,只要坐进车里,一让身体闲下来她就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思绪。迈着仓促的脚步,看着穿梭的车流和人群,就连神经都会不自觉的变得紧张,这样的时候她才不容易胡思乱想。
只是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思绪开始逃出自己的掌控,整个人就如行尸走肉一般。即使对面显示的是一个红色的小人,她依旧迈着均匀的步调,踩着一块又一块的白色长方形向前走去,直到一个白影闯进她的余光,才将她拉回到现实生活中来。
突然的惊扰让她的脚步戛然而止,她转头看去,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隔着黑色的挡风玻璃她什么也看不到,世雪这才又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着。直到她上了人行道,那辆车才慢慢离开。
对于刚才的惊险,世雪后知后觉,她不等眼睛里慢慢溢出的泪水滴落下来就伸手将它抹尽,然后昂首伸眉的走进公司的大门。
世雪看着文件听到敲门声,随之只听见有人推开门走了进去:“Hello。”
世雪抬头看到面前的沈飞让她有些惊讶,半晌才笑着说:“你怎么在这里?”
沈飞拿起挂在胸前的工作证,挑着眉说:“以后就是战友了。”
世雪起身拿过去看了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原来你就是那个景区建设部的新任副经理,那怪这些天公司的女孩子总在议论纷纷。”说完放下牌子,并示意沈飞坐下。
沈飞坐下后问:“今天怎么啦?魂丢了?”
“什么?”世雪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
沈飞看着世雪,笑着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要不是我反应快,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刹住车,你可能早就被撞飞了。”
世雪这才反应过来,抓起桌上的文件就朝他打去,说:“原来是你呀?你还好意思说,开那么快是忙着去投胎吗?没看到有行人呀?”
“大姐,那时候是绿灯好不好。”沈飞一脸无奈的说。
世雪半信半疑的问:“绿灯吗?”
沈飞继续追问到:“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昨晚熬夜赶工作,睡得有些晚了。”世雪笑着说。
沈飞看着笑容满面的世雪,没有再问什么,就假装被她骗到好了。二十分钟前,他看到的世雪可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她神情恍惚,空洞的眼神犹如一潭死水,就连那种与死神失之交臂的场面都没法惊起一丝涟漪。
晚上下班的时候沈飞说要送世雪回去,世雪用工作委婉推辞了,所以她只好又在公司忙了很久。
回家后她给汤圆添了些狗粮,打开冰箱门后,她并呆呆的站在那里。以前下班回来,最快乐的事就是钻进厨房里忙活,然后和李纪晨一起吃着晚饭,如今打开冰箱门却不知道要炒什么菜的好,她索性关上冰箱带着汤圆出去了。
那个房间里的空气,实在安静得让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