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当下就是一愣:“可是娘娘腹中的皇子该怎么办?”
“皇子……”
“娘娘含了薄荷叶,可吐气之中仍散着另一种药香,陶夭没有闻错,是安胎的凝香丸。”
红月看着他,橘色的烛光晃动,晕染开尖细的眉峰。薄唇轻启,溢出一声轻笑:“你果然很聪明……”
“所以此事还请娘娘仔细考虑。”他合上那本书,凝眉正色道:“皇上对娘娘是过分,但比不上当年的忠国候和息贵妃。娘娘为何不暂且忍一忍,退一步开阔天空,等到皇上泄了愤,又会想起娘娘的好。瑞王想在明年祭天时动手,胜算实在太小。”
红月听着,只想冷笑出来。
然而看着陶夭恳求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
回了凤栖宫已过了午时,膳后小憩了一会,醒后无趣,便拿出短刀擦拭。这时玲儿奔入殿内,说宫中出了大事,一问之下,竟然是紫幽小产。
“不过一个小小的美人,这算什么稀奇。”紫幽落胎在意料之中。
“据说跟宁妃有关。太医院在一罐玫瑰果酱里查到了大量的藏红花,正是前几天宁妃送给紫美人的。皇上龙颜大怒,已经下旨将宁妃押入刑部大牢了。”
眸光一滞,随即散开:“呵,这倒奇了……”
“娘娘,宁妃会出事吗?”
红月瞥了她一眼:“你很希望宁妃有事?”
铃儿低头不敢说,然后就听见皇后冷笑:“我死了她都不会出事。”
“奴婢不懂。”
“你懂得什么……”目光重新调回窗外,海棠树的枝头只剩下几叶枯黄的叶子摇摇欲坠,只差一场秋雨将它们尽数打落。
铃儿还想问,就在此时殿外有宫人扯长了声音:“皇上驾到。”
竟是轩辕北来了。
铃儿面上一喜,来不及多想,慌忙来到殿门,牵起裙摆,跪下接驾,一片月牙白的缎面衣摆从眼前飘过。
红月略显厌烦地皱眉,转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轩辕北已去了朝服,换上一身轻便的月白衫子,样子有些疲惫,进门就径自来往塌上一坐,窗边一道红影晃了他的眼,嘴角挑起一丝笑:“皇后又在磨刀霍霍,准备杀谁?”
“臣妾不敢。”收刀入鞘,也不辩解,这把薄如蝉翼的刀,看不出什么材质,却堪称神兵利刃。她知道这其实不过是铁而已,是外公的神兵山庄独有的铸铁技艺,也是轩辕北娶她的目的。
四年前江祈与梁若为争夺运河开战,梁若兵强,轩辕北便想在军备上更胜一筹,彼时父亲息封贤掌管兵权,轩辕北不敢妄动,于是选择拉拢。先钦赐了神兵山庄金子牌匾,又加封父亲为忠国侯,钦点为征西大元帅,接着便利用神庙祭祀之言寻一名八字相合的女子入宫为后,不用说,那女子,便是自己。
于是神兵山庄开始无休止地为江祈提供优质的兵器和盔甲,而那铸铁技艺,便作为她的嫁妆,带入宫中。
与梁若一战,一打就是三年。三年,父亲却仿佛老了三十岁,他的两鬓开始斑白,双臂再举不起百斤的长戟,甚至马背上追不上自己的副将,并且他开始怕死,失去了往日的血性骁勇,行军谨慎,止步不前。轩辕北此时当然有理由换将,他派去了江祈新生的将星离含歌,夺了帅印、收了兵符,军中无人阻拦,因为再无人相信那位忠国侯能带领他们建功立业。
新将挂帅,离含歌仅用了半年就连攻下梁若十五座城池,梁若不得不求和,签下了俯首称臣的协定。
而被收走的兵权,自然再没有落回息封贤的手中。
欲终取之,必先予之!
曾经的息家军变为了离军,离含歌这颗江祈升起的将星,他当真赢得如此漂亮?
红月冷笑,梁若已经是被息封贤打得稀软的柿子。
刀身上镶嵌着血红的宝石,映着阳光反投入眼中,那里也有了几分猩红。她站在原地不动,阳光透过窗棂洒上背影,周遭的光芒让她的面容有些惶惶然地不清晰。
轩辕北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皇后过来陪朕坐坐。”
红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轩辕北搂住她的肩,同时瞟了跪在门口的铃儿一眼,后者打了个哆嗦,会意地退出殿外。
寝殿内只剩下貌合神离的帝后二人。
“还是皇后好。”顺数将对方的脑袋揽进怀里,轩辕北似有感叹。
帝王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红月不再僵硬,调整了个稍微束缚的姿势:“臣妾敢问皇上何处此言?”
轩辕北笑了笑,挑起一律发丝在手中把玩:“皇后从不拈酸争宠,永远那么宽怀大度,朕最近想来想去,觉得这宫里还是皇后最好。”热气喷在耳边,痒痒的,说出的话听不出真假。
大概是觉得好笑,她便笑了出来:“皇上说这些,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装作不知,轩辕北也装作不知,幽幽叹气:“紫幽小产了,似乎是宁妃干的……这后宫之事,皇后应该多多过问才是。”
“臣妾遵旨。”
“皇后是六宫之主,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理?”某人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低头看见她半边如玉的脸,一片羽睫呼扇呼扇,毛茸茸的挠人心痒。轩辕北轻抚上红月的发,声音也温柔了几分:“太后总是陈词滥调,朕想问问皇后的意见。”
“若是臣妾说么,就按律处置。”红月扯出一个笑。按律?按律不就是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