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金顶、宝殿、佛像、壁画,咚咚咚的木鱼声……两个人……纠缠……凌乱……女子的裙摆……
她看见了,看见自己在笑,对着不远处轩辕北,满目嘲讽的讥笑!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她恨她,所以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以此报复他?
“不,不可能……”
低低的呢喃,声音细若蚊蝇,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得见。
喘息越来越急促,如波涛般起起伏伏,渐渐的,她的脸色由苍白开始涨红,连着眼珠都渗出道道血丝。
风北紧张地看着她:“红月,到底怎么了?”
她听不见风北问了什么,愣愣地转身,抬脚,脚步却是虚浮的,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云彩上,每一次落脚,都像要跌下去一般。
曾经为了增加功力试图引诱江寒雪,已经令她觉得无比羞耻。而如果是无关****,带有目的的媾和,那她和青楼的妓子又有什么分别。
难道真如他所说,她是个银妇?
不管被人怎样羞辱,也绝不会自轻自贱,前一刻的自己的话,转眼就变得这么可笑。她的自尊呢,她的清高呢,她一直坚守的贞操呢?
她从来都自认高人一等,不仅仅是为自己的出身,也不仅仅为她的相貌才智,更为她自身的清傲和坚韧。
断手断脚、掏眼破肚、剥皮刮肉、毒虫续命,这些都没有打到她,即使众叛亲离,落入生不如死、惨绝人寰的绝境,她也没有放弃过自己,却为了一个男人,败坏自己的贞操么。
如果这是真的,不仅是对她操守的否定,更是对她全部自尊的毁灭!
风北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如瀑的秀发挽成发髻松松地用一根白玉牡丹雕花簪束着,几缕发丝落在脑后,微微凌乱,白色的纱裙散在脚边,端的是纤细单薄如一朵白花在狂风里飘摇,随时都要被卷倒一般。
他到底不能视若无睹,举步跟了过去,猛然拉过她的胳膊,哪知对上一张茫然无措的面庞,昏昏噩噩地如烟笼寒水,转眸间红月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飞鸟四散,刺破了山谷的宁静,余音久久地回荡。
红月惊恐地堵住耳朵,这一刻山川草木都眼眼前飞速地旋转,举目望去只见那被群山峻峰撑起的四方天空,上方云雾缭绕将笔直向上的山脊拦腰截断,遮住了天,遮住了光,重重的黑幕兜头而下,把她的身子如同枯叶般刮倒在地上,然后便再没有意识了。
幽深沉静的黑暗里,忽然升起点点朦胧的白光,一开始只是珍珠大的微弱的光点,而后渐渐变得更白更大,原是大朵大朵的白莲绽放,宁静幽然,散发着洁净纯美的气息。清白的光芒慢慢将黑暗驱散,前方现出一条长长的石廊,雕栏彩绘精致美观,两道无数金菊竞相绽放。
她沿着石廊一路走入而去,路过水榭,步入花园,一方池水碧绿清透,映着岸边枫树银杏金红交织,远处琼楼玉阁,映着碧蓝天际,白云悠远,景象美不胜收。
白莲便是开在这片池水里,在浓墨重彩的秋景抹上一缕清单,感觉突兀怪异。她略略疑惑,未及多想,脚下仿佛受什么吸引一般走出花园,沿路景象似真似幻,男子、女子、草木、房屋,如一张张壁画在眼前转过去,最后定格。
青砖铺地,石阶灰绿,参天的古树,环境宁静幽然,殿宇金顶辉煌,她仿佛听见暮鼓晨钟、梵音唱响。
这时走来一个男人,她不知他从哪里来,却蓦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她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然而白雾一层一层地落下,覆盖住那个男人的身上,她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看不清他的衣着和样子。
但是那个人给她莫名温暖愉快的感觉,仅仅用手指触碰着她的脸,冰冰凉凉的却在肌肤上点起燥热的温度,主动宽衣解带。
意识轻若鸿毛越飘越远,恍惚中她有稍稍捉住一丝清明,分离地扭过头去看男人的脸,可是身后空空如也,霎时如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那个人是谁!
是谁!
她慌乱地四处寻找,转身对上轩辕北冰冷暴怒的脸。
“啊……”红月在惊恐中挣扎着睁开双眼,男人半边残破的容颜跳入眼中,吓得她险些再次晕厥。
风北正用手帕为她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见状收回了手,问:“醒了?”
还是鬼月的那间屋子,想来是轩辕北带她回来的。红月平复了一会,撑起身子坐起来,背后黏腻一片又湿又冷。她看着风北,仍然心有余悸,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两个时辰。”
“我……我有没有说什么?”
“确实梦呓了几声,听不太真切。”风北看着她,剑眉淡淡抬着,问:“你梦见了什么?”
这事叫红月如何说出口,只摇摇头道:“忘记了。”
风北默然了一会:“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他意有所指,瞧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又道:“你的反应不太对劲儿,难道当年……”
“别说了!”红月匆匆打断了他。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明天都不知道怎样,还管当年……”
这件事还有诸多疑惑,但她绝对不想和轩辕北一起讨论。当年的种种她大多已经放下,惟独这一件至今耿耿于怀,方才这个梦太诡异,太模糊,感觉却又太过真切。是真实?是臆想?只是她绝不承认那个主动对人宽衣解带毫无廉耻的女人就是自己,最少不是正常情况下的自己,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并且隐约意识到,只要能查出那个男人的身份,一切的谜团都能解开,虽然她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但她知道肯定不是轩辕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