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死得好,死了就干净了……”自舌尖飘过虚浮地话语,遥远的彷如来自天外。
“皇兄,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太轻,轩辕澈听不真切,这时扣在对方肩上的手被轻轻挥去,帝王已经站起了身。
轩辕北走出了御书房,细雪钻入颈间,竟也只有微薄的凉意,和顺站于身侧,臂间一面黑色缎面金织龙纹绣花的巨大斗篷,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肩上。
来到朝阳殿,亲口告之凤宫弦那个女人的死讯。凤宫弦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些什么,却失望地发现什么都没有。
事实上,轩辕北的心中也是一片空白,他几乎不记得是怎么说出她死去的话,不记得凤宫弦故意刁难地说过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冷漠和深沉,至少看起来,他要如同任何一个帝王,自负果决、心肠坚硬。
甚至,不记得自己一回到寝宫,便踉跄着倒地,呕出一口鲜血。
玲儿慌忙地将他扶住,大声叫唤着宣太医。
轩辕北却忽然想要笑了出来。
息红月终究还是先走了一步是不是,想跟他斗,还是没命了是不是。两年前他可以亲自送她去死,现在也可以看着她死无动于衷。
“息红月……死得好……朕要杀了你,朕还没亲手一刀一刀,碎剐了你……”
他低声无力、语无伦次地咒骂。
玲儿只记得,到了最后,帝王终于精疲力竭地倒在龙床上,神志不清,嘴里的话,也始终翻来覆去地一句。
“红月……朕的红月……”
冬日白昼短暂,不觉已至日暮,斜阳暗淡,余辉已逝去,几只乌鸦立于屋顶,兀地扑腾开黑翅,嗓音嘶哑凄厉,几道狭长扭曲的影在门前一晃而过。
火盆早已失了温度,温茶冰凉,及至华灯初上,橘红色的烛光铺洒一地,却始终没有一丝温暖。坐在地上的少年仿佛没有任何知觉,已一动不动地跪了一日。
“我们把姐姐送到屋里吧。”愿挨跪在另一侧,俯身去扶女子的双肩,这时室内猛地刮过一阵寒风,大片雪花席卷而入,落在他的指上,竟如刀子般痛人。
愿打愿挨向外看着,只见两片门板间立着一道颀长身影,比那白雪更白,比冷雾更冷。屋檐的细雪徐徐而落,挂在他的肩上、墨发上,好似再不会落下。
“江大哥……”
江寒雪的身后,天色已经全黑,他一步跨入,目光直落在那个沉静安睡的女子身上,慢慢走近。
愿打沉默一整日,此刻眼泪刷刷地落下来,泣不成声:“江大哥……姐姐……姐姐她死了……”
江寒雪似没有听见,径自蹲下身,伸出指间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她的身上覆这薄薄的冰霜,软玉般的肤色更显晶莹剔透。纵然双眸紧闭,没有脉搏的心跳,但也无碍她的美丽,冰肌玉骨、乌发雪颜,尤其是那两片如羽长睫,向上卷翘,凝着细细的冰凌,映着跳跃的烛火似在轻轻颤动,为她平添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带着粗茧的掌心慢慢滑过她的脸颊,这个样子,多像他的月儿……
一瞬间,久违的孤寂将他的心狠狠攥起,剧烈地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江寒雪想起那个一睡不起的女子,思念陪伴,其实只换来深深地无力,最后那个会说会笑会回应他的女人,终究不是他的月儿。
然,即使知道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但能看见这张笑颜,依旧会觉得满足,到最后,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这一次,他又要看着她死了吗?
他霍地站起身,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决绝:“把她扶起来!”
愿打愿挨愣愣地看着他,久久未动,江寒雪一把将红月僵硬的身子扯起。
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愿挨扑过去抱住他腿,痛哭流涕:“江大哥,姐姐死了,已经死啦……没用了……”
人都已经僵了,除非有奇迹降临,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江寒雪咬着牙,一脚将少年踹开,掌心运气内力,拍在红月的天灵盖上。
精纯无比的至寒内力,自掌心源源不绝地汇入红月的天灵,自指间漏出来的真气宛如烟云倾泻而下,在满地平滑如今的水墨青砖上缓缓流淌。
愿打愿挨目瞪口呆地望着江寒雪的举动,片刻之后才明白他的用意。
及至月上中梢,愿挨将门板合上,室内重新燃了火盆,却仍然冷地让人浑身打颤。江寒雪越感吃力,已然双唇苍白,额上渗出一圈细细的汗珠,然而手下的女子始终依旧毫无生气。
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越落越深,仍是不肯松手。
愿挨见他眼下已泛出的淡淡地乌青,正是殚精力竭地征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江大哥,算了吧,姐姐已经……”
即便不愿承认,死了就是死了。
江寒雪目色一暗,似有什么落在眼底,他掌心突然里泛起大片的寒气,而后似被灼伤了一般猛地离去,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后踉跄一步跌到了地上。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手指轻颤。
他……终究是没能救她……
愿打突然扑到红月的身上,哇地痛哭起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姐姐风华正茂,难道就这样变成一具冰尸了!怎么会这样……”
他没看见身边的人狠狠一震。
冰尸……
江寒雪抬起眸,望着红月的“尸体”。
她的身体为何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