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挑挑眉,毫不保留:“认识,正是草民。”
眉头狠狠一皱,武烈也不愧为一代名将,仍是冷静自持,眸光骤寒,锋利有如匕首,直直地戳进红月的眼中。“你们,有什么目的?”
江寒雪一旁垂眸不语,依旧是红月款款答道:“我夫妻二人身为江祈人,却效忠北玄,如见两国盟破,皆无我二人立足之地,所以……”她嘿嘿一笑:“所以我二人并非游离至此,而是逃命而来,方才骗了将军,对不住了,我们不过想为自己留些颜面,毕竟,我们也是神医后人。”
这话听来似有些道理,却始终禁不起推敲。不过转瞬的功夫,武烈已转了好几种想法,却也知道如此深究下去也并无意义。思索了一刻,终究还是觉得国主的身体比较要紧,至于这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不是刺杀陛下,顺水推舟,入了这局也未尝不可。
当下便道:“两位若能医好我皇,自然就是我整个云泽的恩人,本将定会护得二位周全。”
得此一言,红月便知他上道了,心下鼓动,趁热打铁:“我二人定当竭尽全力,只是不知何时可以入宫为陛下号脉?”
武烈却忽而犹豫了一下,“还请夫人在医馆内先行休息,本将会替夫人安排时间。”
“那便有劳将军了。”
红月明白,这位皇帝陛下已连续五日没有上朝,这位武将军想要见上一面,怕也不容易。
按说救命如救火,然而三日之后,红月两人才接到入宫的口谕。
武烈亲自带着他们来到天子的凌华宫,尚在寝殿门口,便被一阵充斥情意的声音制住脚步。
看来里面的人好事正浓。
“陛下很忙。”红月挑眉,她也听说了,这几日皇帝皆在宫中招寝宫婢。
武烈僵直着背,面目凝重。国主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丝毫不知节制……他轻叹了一口气:“还请两位稍等片刻。”说完举步迈入寝殿,竟不怕坏了里面帝王的好事。
红月心生疑惑,片刻后,听见寝殿内传来一个男子低沉沙哑、极为轻佻的嗓音。
“怎么,武大将军喜欢看他人欢好吗?罢了,武大将军对我云泽如此忠心耿耿,让你看一次又何妨,你说是吧,清儿?”
殿内有女子的啜泣声,红月挑起嘴角。
“陛下,臣无意寻得毒医传人,现正在殿外,臣恳请陛下……”
“武将军就为这事?”武烈的声音被帝王打断,不知他做了什么,女子突然尖叫了一声。
然后便没了武烈的声音,只听见女子压抑的沉吟,越来越微弱,直至最后消失不见,只听一句:“他们进来。”
武烈走出,挥了挥手,红月寒雪跟上前去,一入寝殿,满室糜香扑入鼻端,纱帐低垂,宫人内侍收去一地衣衫。
透过明黄的纱帐,能看见那个帝王赤果着上身,懒洋洋地躺在龙榻之上,见三人进入殿内,也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
“草民鬼月,参见皇上。”红月盈盈一拜。
江寒雪亦拱手参拜。
榻上的帝王挥了挥手,宫女上前掀开纱帐,为他披上一件明黄的袍子。然后掺走了龙床里侧的女子。
那女子身形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昏死过去,被人卷着锦被抱走,一跳玉臂垂落在外,指间泛着凄厉的颜色,原来那指甲早已从中间断落。
红月挑眼看着这位帝王,他俊美无铸,带着几分邪气,眼神傲慢而放肆,当真有王者的气度。
但是他也很憔悴,十分削瘦,双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眶通红,眼角泛着乌青,颓废地令人心惊,可他本人,好像全然不在意。
红月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词,行尸走肉。
她同时也觉得,凤宫弦那样子,似乎是刻意要将自己、将这云泽江山,毁掉一般。
“神医?”帝王在龙榻上闲闲地靠着,那姿态,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动一般,只转中自己的眼珠,目光放肆且轻佻,亵渎而充满玩味:“武将军会孝敬,分明是给朕找了位仙女。”
红月不恼,她几乎完全没有什么可恼怒的。她自知鬼月这张面孔美若天仙,即便是武烈,初见时眼中也掩不住深深地惊艳,然而面前这位帝王,他的眼睛虽然也很漆黑,但却深沉地近乎死寂,浑浊而枯槁,没有生机,更没有对他人的感觉。自己的美丽,在他的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盈盈一拜,只道了句:“草民来为陛下诊脉。”
凤宫弦大约是感到无趣,也再没了什么言辞,却依旧是连伸伸胳膊都懒得。红月两指搭上他的脉门,一刻后就感到了他的问题。
“气血不足、体虚肾亏、腰筋受损。”放下手指,她心里轻轻地叹气,这位皇帝,当真是不想活了。
武烈身子僵硬,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之前已有无数大夫这样说过,规劝皇帝节制,那下场可想而知。
果然凤宫弦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懒懒地问:“那以神医之见,该当如何?”
“不该如何,陛下随性而为就好。”红月实话实说,凤宫弦俊眉一挑,十分意外。
“哦?难道不需要朕修身养性?”
“不需。”红月摇头,一旁的武烈也露出诧异的表情。她淡淡一笑,语出惊人:“陛下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还是及时行乐为好。”
“大胆!”武烈大喝一声,上前一步,已是怒火中烧:“来人,将这两人拉下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