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王回到军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住手上的事,呆呆地望着他。待他走后,又开始无尽的窃窃私语。
“王爷回来了?”
“王爷没有失踪?”
“王爷去哪了?为何手受伤了?”
......
晋南王召集众人,直言道:“听说,近日有人传闻本王失踪了。”
此言一出,带着无名的威压,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一直在主帐前闹得最厉害的一个人,往后缩了缩。
晋南王看见他,对方亦使了个眼色。
方亦得令,立刻上前捉出这个人,将他摔在晋南王面前跪下。
“王监军,躲什么?”
这人眼神闪躲,嗫嚅着:“王爷,下官没有躲啊。”
晋南王冷哼一声,环视一周,道:“这几日,本王去了南方解决下一批军粮之事,将军中事宜交给方将军。可不知为何,竟有了本王失踪的传言。还有人说......本王死了!”
众人听得此言,立刻战战兢兢地跪下。
“本王不在军中的时日,人心浮动,险些败于周军之手。本王已经查明,乃是又小人作祟!”
众将相互看看,眼中满是疑惑。
“这个人,就是王监军王大人。”
王监军立刻伏趴在地,“王爷,可不能冤枉下官。”
方亦靠近他,蹲下,将一张纸丢在他的面前,“怎么会冤枉王大人呢?这是王大人写给周军统帅的信,信中说,晋南王失踪,军中无主帅,正是一举歼灭的好时机。王大人,不认识自己的字?”
王监军脸色惨白,颤抖着手抬起书信看了一眼,道:“王爷明察,王爷,下官向来忠心耿耿,怎会做出如此事?下官未曾写过这封信。”
晋南王无意听他的辩驳,只是摆了摆手。
方亦立刻叫人拖着王监军下去,军法处置。
叛国者,斩。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一人问晋南王:“王爷,这王监军是卫王派来的,如此就将他处理了,会不会......”
晋南王道:“叛国者,斩。”
这人点头,“属下明白。”
晋南王又道:“有件事,本王自觉需要与你们说。”
众人见他面色严肃,都正色听着。
“本王手上的伤,你们如今都见到了。可知,这是何人所为?”
众将相互看看,没有回答。
“这是卫王派来的刺客所为。”
众人都惊了一下,卫王容不得晋南王,从如今派发的军粮就可看出些端倪。有朝一日,晋南王一定会与卫王站在对立面。
“那王爷受伤失踪是确有其事?”
“是。”
晋南王又道:“今日本王便与你们把这话说清楚,本王此次受伤,是卫王派人刺杀。今天这个王监军,也是卫王的人。卫王觉得本王的威胁比那周军还打,想杀本王。本王绝不会就此放下这件事!”
晋南王环视一周,缓缓道:“日后如何,本王也不知。你们......若是心有志向,是走是留,本王都不会为难你们。”
众将士立刻跪下,“我等誓死追随王爷。”北境将士驻守多年,日子过得艰苦。晋南王于卫国有大功,竟也被这般对待,实在让人寒心。
晋南王向来宽待军士,得众人敬服。如今,他们愿意与晋南王一起赌一把,成了,得了荣华富贵,也全了兄弟情义。败了......也算是大丈夫死得其所。晋南王带领走出了生路,所以谁都不会逃的。
晋南王扶起为首的一人,道:“你们,都起来。且放心,本王,必定会带你们闯出一条明路!”
后来某一天,晋南王当真做到了。在短短的时日内,他掌握天下军权,帅军逼至卫都,权倾朝野。
......
晋南王只留了几个心腹商量后续之事,应对周军之策,与陈国王子的合作之事。
内鬼被揪出,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周军如今后退修整,再是还不会攻过来。如今要解决的,就是与陈国王子的事了。
当日方亦与文少吟交涉,文少吟的意思,要求找能说话的,就只能是晋南王了。
于是晋南王亲自前往陈国大军的军营内找文少吟。
文少吟对待晋南王倒是比对待方亦要客气的多,当即叫人上酒,与晋南王痛饮一整夜。方亦在一边有些焦急,晋南王喝了这么多酒,怕是于伤口不利。不过他知道晋南王心里不痛快,想趁此机会喝几口借酒消愁。
文少吟抬起酒杯又给晋南王道:“王爷,再喝!”
方亦面无表情,在心中再骂几遍这人。
酒鬼!
晋南王没有客气,一饮而尽。
文少吟觉得自己酒量还是挺好的,喝这么多还没倒下。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是周瑾钰那种变态的酒桶的。
两人脑子都还清醒,就趁此机会再沟通一下正事。
“如今王爷回来了,我也当走了。”
陈国这支军队突然暴露在众人面前,陈国的几位王子很是忌惮,都在暗中运作。再不回去,还不知这些人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呢。早点回去清理了这些牛鬼蛇神也好。
晋南王点头,“这一次,也多亏了殿下。否则我军危矣。”
文少吟摇摇头,“此次只是我与天南星的交易,王爷不必介怀。不过,我感兴趣的,却是王爷。”
晋南王挑眉,“怎么说?”
“王爷想反了卫王?”
晋南王勾起一抹笑,“是。”
文少吟也是笑盈盈的,“以王爷的本事,一定可以做到的。”
晋南王举起酒杯,“借你吉言。”
两人又碰了一杯。
“等王爷掌权的那一日,我也会将陈国收拾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希望卫国能与陈国交好,共抗周国。”
合情合理的要求。
晋南王回道:“这是自然。”
一顿酒,倒是拉近了这两人的距离。
文少吟搂着晋南王,哈哈大笑:“等待哪一日周国没了,也不知我与王爷会不会成为敌人。”
晋南王笑道:“本王也不知。”
“哈哈哈哈......”
两人似乎都醉的不清。
“你这个卫国质子,突然以这般面貌出现,想来卫王会大怒的。哈哈哈......”
“既然要撕开一切,我又何必在乎这些?况且,以后又晋南王相助,我还怕他作甚?”
“殿下不是投靠大皇子吗?如今为何又突然这般举事呢?”
“自然是看王爷比大皇子成器,我在这般下注,王爷,可不要让我失望。”
“这是自然......”
......
送走了晋南王以后,文少吟似乎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对着身后的人道:“周瑾钰从哪里找来的人才,演的太真了。要不是我提前知道,当真看不出来。”
身着陈国士兵盔甲的毛杭笑嘻嘻地靠近文少吟,“天南星人才济济,找这么个人,不费事儿的。我家帮主也说了,殿下若是需要,他们都可以为殿下所用。”
文少吟满身酒气,也觉得有些晕了。
他拍拍毛杭,“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明日,我就当回去了。”
毛杭道:“这是自然。帮主嘱托我转告你,天南星粮草管够,足以支撑殿下做完一切了,殿下不要客气才是。”
文少吟笑得灿烂,“我自然是不会客气的。要没有天南星的粮草,我如今也不敢这般张扬,还在暗戳戳的攒钱呢。周兄,当真是解了我的心头大患。”
一直在那人身上吃亏,如今倒是扣回来一大笔了。
一想到周瑾钰把自己丢在酒楼,付了那么贵的酒钱,文少吟就觉得肉疼。如今还到自己去扣周瑾钰的手中之粮了,舒坦啊。
毛杭看他这嘚瑟的表情,又开口道:“我家帮主还说了,这些东西虽然是他允诺给殿下的,但天南星的东西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三年,最多三年,多了咱们可给不起。殿下做事还是应当抓紧一些......我家帮主相信殿下是有这本事的。”这么帮你,你若还不能成事,可就太怂了些。
文少吟脸上的笑瞬间僵下来,还以为又多大方呢,还是一样的扣。
就算时间到了,我依旧赖着你,你又能咋的?不要脸的人才能管饱不是?
文少吟转移话题,“那什么,你也给我带个口信回去。我走了,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够相见......呃......自己保重。”
毛杭点头,“一定将殿下的话带到。”
再相见时,一切似乎未变,但一切却又都变了。
陈国大军第二日就撤退了。
文少吟盯着晋南王大军的方向看了许久,他知道那人一定在那。
倒是真想任性地冲过去见那人一面。
至少,道个别也好。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在相见呢。
他骑着马在这驻足许久,部下催了许久他都没有动,直到晋南王那边的人看着这个在这偷窥许久的人派人过来查探,他才打马离开。
...
晋南王军营里自然也有些麻烦未解决。
晋南王没难周瑾钰,把人软禁在一个营帐了,对外就说是晋南王的客人。
方亦觉得周瑾钰的存在没什么影响,晋南王都没打算追究,他也不会太计较。
倒是那个即将成为晋南王王妃的女人,当真是惹人怀疑。
晋南王如今右手受伤,军医们都束手无策,他们又找来不少医术高明之人,但都没有办法。
晋南王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只是开始用左手开始练剑了。一开始自然是有些吃力,但以晋南王在武艺上的天赋,融会贯通,练就一套左手剑法并不难,只几日就练出些门道来。
再加上晋南王深厚的内力,左手的剑法也是威力巨大。
方亦看在眼里,稍感欣慰。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那个女人。
晋南王待卫吟秋极好,说话温声温气,一个常年驻守边关的大糙汉子都变得体贴细心起来,也是少见。
那女人体贴细腻,加上那妖艳的容颜,俘获男人的心,轻而易举。
方亦看着他们恩爱,心中的怀疑却是越来越浓重,整日盯梢者卫吟秋,就怕她居心叵测,害了晋南王也害了全军。
卫吟秋整日被人监视着自然也是心中不爽。
这一日,方亦在一个灶头前看到了卫吟秋。
她看着四周无人,就悄悄的往锅里放了些什么东西。
东西还没放进去,就被方亦捏住手,拽到晋南王面前。
晋南王正与方睿商议军事,看见这般景象,有些惊异。
“何事?”
方亦直接告状,“王爷,这女人想往我军饭食中下毒,居心不良。”
卫吟秋立刻就嚷起来,“你才居心不良!”
方亦瞪着她,“那你鬼鬼祟祟,往锅里放的东西是什么?”
卫吟秋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转头看着晋南王,眼睛都憋红了,“王爷,你信我吗?”
晋南王有些头疼,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放了些什么?”
卫吟秋立刻就哭了出来,“你还不是不信我。”
她指着方亦,“他防我跟防贼似的,我这几天过得多难过你不知道吗?凭什么要我忍?”
方亦在此时开口,冷肃道:“卫姑娘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你到底往锅里放的什么?要我亲自来搜吗?”
卫吟秋死死盯着方亦,嚷道:“你为什么这么看不惯我呢?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么针对我。”
方亦客客气气道:“属下并非针对姑娘,只是,姑娘既然觉得自己是清白的,为什么不肯告诉王爷?莫不是,心虚了。”
卫吟秋点点头,冷笑一声,“好,你要证据,我给你证据。不过,说好了,若我是清白的,你必须向我磕头道歉。”
晋南王与方睿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听方亦立刻应下,“好。若你是清白的,我向你磕头认错。现在,姑娘可以说了吗?”
方亦相信自己的直觉,觉得这个女人心中有鬼,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卫吟秋却在瞬间得逞似的朝方亦笑了一下。这一笑,只有方亦看到。他觉得心中不安。
果然,卫吟秋拿出往锅里放的药粉,递给晋南王,“王爷,这就是那药粉。”
晋南王捏着药粉,狐疑的看看卫吟秋,又看看方亦,无可奈何地叫来了军医。
军医挑出些药粉仔细观察,又闻了闻,道:“芨芨草,草蝴虫,紫土块,兰摧根,水铃花,钛白石。”军医看着晋南王道:“这药,像是草原部落的巫医用来治病的,说是可以接骨续肉。”
方亦心一沉,这是被算计了。
晋南王心中有些不合时宜的感动,抿着嘴唇,想对卫吟秋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卫吟秋没有看晋南王的表情,只是对着方亦道:“方将军,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方亦捏紧拳头,盯着卫吟秋看了好一会,走到她身边,弯下身,准备跪下。
既是赌注,就当说到做到,没什么难的。
这一次着了这个女人的道,但也让她露出马脚了。
晋南王不好开口。
方睿嘴动了动,也没有说话。
方亦正要跪下之时,卫吟秋突然开口:“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也不为难你了,我害怕今晚睡觉的时候你就把我宰了呢。哼!”
说完,她谁也没有理会,就转身往帐外走去。
方亦缓缓站起身,走到晋南王身边,低下头,“王爷。”
晋南王静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与方睿交换吧,以后,尽量不要与她碰面。”
方亦捏紧拳头,“是。”
晋南王叹了口气,“我信得过她,她是我决定要共度一生的人,而你是我的兄弟......我也不希望你与她闹成这般。”
“是。”
晋南王拍拍他的肩,“好自为之。”
晋南王走后,方睿拍着久久未发一言的方亦道:“兄长,你何必如此?”
方亦却皱着眉说:“方睿,你有没有觉得,王爷好似变了一个人?”
方睿叹了一口气,“王爷如今右手伤到根本......他又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难免性情变化又初识得情爱滋味,难免有所偏重。但王爷,还是那个王爷......你我与王爷出生入死多年,你应当了解王爷的。况且我觉得今日之事,确是你太过了些......”
方睿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些了。王爷要我们交换,今晚就将事情了结了吧。”
“嗯。”
方亦为左将军,方睿为右将军,两人是晋南王最信任之人。方亦素来打理晋南王的琐事,方睿主管军务。需要交接之事不少,方亦知道卫吟秋不想见到自己,就在一晚上将事情交代清楚。
“王爷的军符,交由你保管。”
“嗯。”
“王爷的右手受伤,日后便由你代笔下达军令,起草文书。”
“明白。”
方亦还是不放心,又叮嘱方睿:“还有,这个卫吟秋毕竟不知其根底,该防的还是要防。”
......
周瑾钰账内
毛杭悄悄窜进去,见到周瑾钰正颇为悠闲的躺在床上,倒是自在。
“帮主,您如今是俘虏,怎么还这般放肆?”
周瑾钰坐起来,没有理会这人的废话,“可曾被发现?”
“以我如今隐匿身形的本事,便是帮主也发现不了的,更别说那两个杂鱼。”
周瑾钰:......
我看你才像杂鱼。
毛杭从身上掏出一张纸给周瑾钰,“这是从那两位方将军那儿偷听到的,都是军中机密啊。帮主真是太狡猾了,轻易就让他们自己说出来,当真是老狐狸......”
周瑾钰看完后将纸烧掉,随后又躺下翻身背对着毛杭,“这些我会想办法告诉宋玉的,你可以滚了。”
毛杭嬉皮笑脸,“得嘞,您就这样用完就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