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钰看着应周,“......为何?”
“帮主,我知道我想做什么,也知道我能做什么。”
“......”
“帮主,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觉得,只要帮主希望我成为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天天开开心的傻子,我就会去做这样的人。可是......”
应周拉住周瑾钰衣角,“可是我真的很难过,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我也保护不了你,真是太无能了。我好难受,帮主......我真的想去草原,答应我,好不好?”
周瑾钰感受着袖子上湿热的感觉,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孩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落泪。
“......对不起,应周。”
周瑾钰轻轻拍着应周,“我不该束缚你,也不该控制你长成我期望的样子,应周想如何就如何,可好?”
应周又在周瑾钰袖子上蹭蹭,抬起头,露出红红的眼睛,“帮主,你同意了?”
周瑾钰温柔道:“你既然决定了,我又怎会不同意。”
应周笑了起来,少年俊朗阳光,生机勃勃。
“想去就去吧,路上小心,千万保护好自己。”
“嗯,不会让帮主担心的。”
“带好粮食衣物,钱财分处装,小心别丢了,一路警醒些,别什么人都信,好好休息,别太累了,骑马当心些......”
应周静静地听着一句句嘱托,不时应声。交代了许多话,周瑾钰揉着应周的头,“应周长大了。”
第二日,应周就离开北境前往草原。
周瑾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声,“这孩子,长大了啊。”
卫吟秋站在周瑾钰身旁,点点头道:“是啊,长大了啊。”
两人并排站立,望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在阳光照耀下影子一点一点拉长。
周瑾钰看了看应周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卫吟秋,只觉得若是织音站在这里,该是会说和卫吟秋一样的话。
若是织音在,必定揪着周瑾钰骂,你们这怎么还有老夫老妻的感觉?到底谁是你夫人?你把我的位子置于何地?
......
晋南王被陆殷溜了好几天,慢慢的察觉到了敌人的意图,收手不再挣扎,也不再暴露自己的武功路数,但为时已晚。陆殷已经摸透了他的武艺套路了。
周瑾钰正在考察宋玉的学习效果。
宋玉正在院子里用左手练剑,气势逼人,颇有几分晋南王的气势。
他这几日一直在学习如何成为晋南王,外形、声音都能模仿的很完美。他装扮成‘小五’混在晋南王身边两年了,也摸清了晋南王的各种习惯。如今便是说话、习惯,都带着晋南王的习惯。如今,倒是晋南王的一身武艺与其字迹难以完全模仿,所以周瑾钰想出的招数,便是让“晋南王”的右手受伤。
周瑾钰看着宋玉收了剑,就走近他问道:“你的右手如何了?”
宋玉扭了一下不太灵活的右手,“这药很有用,如今觉得如同受伤一般,不甚灵活。”
“织音的药,便是军医也看不出来的。”效果确实好的不得了。
周瑾钰又道:“你如今用左手练习剑法,要用左手使出晋南王的武艺套路,以晋南王的武艺天赋,就算左手及不上右手,也当是有其五六分威力的,不过你使得这几招,形似,但有些虚浮。上了战场,恐怕是不能如晋南王这般以一敌百的。这些,我师傅应当也是与你说过的。”
宋玉捏了捏剑柄,问:“沐帮主,你当着觉得我能行吗?”
骗一时易,骗久了,便是难上加难。宋玉以前扮过许多人,但却是第一次拌晋南王这么有难度的角色。这次要不是骗一个人,几个人,而是天下人......
周瑾钰轻笑一声,只道:“到了如今这地步,早已是退无可退了。你若是能骗过你自己,你才能骗过其他人。”周瑾钰拍拍宋玉的肩膀,“到时候,用药增加手上的力量,也是可行之举。你不必太过压抑。”
宋玉面上仍有些犹疑。
“你且放心去做吧,就算最后事情暴露了......无论如何我也会护你无恙。”
周瑾钰的话似乎有几分安定人心的力量。最后,宋玉还是相信沐帮主是个重诺之人,这人说能做到,应当是能做到的。
被关在东山城的那几年,这人确实知晓这位传说一般的沐帮主,是个怎样的人。
宋玉甩着剑,“事成之后,沐帮主会放我离开。”
“这是自然。”
......
方亦再一次回到军营中,还是未曾带去好消息。
方睿面色凝重,“周国那边,有异动。”
方亦看着手上的情报,道:“王爷不在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方睿问:“军中有奸细?”
“而且,职位不低。”
方睿面色越发冷凝,“现在军中人心惶惶,还有不少人一直想要见到王爷,一直在帐外闹事......”
方亦闭闭眼,“如今,只能退。王爷不在,我军绝对不能对上周国的军队。”
当日,卫国北境晋南王所领军队后退了三十里,躲在越连山一处峡谷地带。此处占了地势优势,易守难攻。便是周军纠缠过来,也当权衡一二,考虑考虑在是否强攻。
周国军营
孙将军接到卫国军队撤退的消息,匆匆走进主帐内。
主位上正坐着一人,玉冠银袍,面容俊美,眼角还有一颗红痣。他懒懒地靠在虎皮椅子上,问:“卫军撤退了?”
孙将军回道:“是。晋南王,看起来是真的失踪了。”
君洛离勾唇笑:“这个卫王是越来越糊涂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是觉得晋南王比孤王更有威胁?”
孙将军也是笑道:“卫王是听说了晋南王暗中筹措粮草之事,才会如此的吧。看起来,晋南王也不是忠心可信之人。没了晋南王,他还有镇西将军楚然,有新提拔的何远道。卫王如此有恃无恐,看起来他是对这个何远道很有信心,觉得这人能够完全取代晋南王。”
君洛离道:“我军行事向来保守,确实让他放松了戒备,敢在此时动手。”君洛离站起,“可惜了,孤王如今亲自到战场上来了,又遇到这么好的机会,是上天要亡了卫国。”
孙将军半跪下,“王上英明。如今,卫国这般内斗不断,而我国兵强马壮,上下一心,取卫国,定是轻而易举。”
君洛离摇摇头,“如今说这些,还早了些。晋南王到底死了没有,你还需查清楚。”
“是。”
“还有,可以让楚然动动了。”
“是。”
“明日,将大军往前推进,先攻过去。若是可以,便一鼓作气拿下,若是不能......就让楚然动了。”
“遵令。”
“楚然可有传来消息?”
“并无。”
君洛离笑:“这人,倒是滑头,还跟和我玩心计了。卫王,一定也吩咐他对晋南王下手了,他不愿意告诉我,是还在观望......舍了自己哥哥一家向我投诚,如今又这般做派......当真是恶心至极。”
孙将军有些犹疑,“王上,可要......”
“先不急,这棵墙头草如今还有作用。”等时机到了,可就容不得他了。他叛了夏国,叛了卫王,以后,定然会叛了自己。这人天生有反骨,不可轻信。
左右逢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
瞭望的卫兵发现了大军袭来,立刻奔到主帐内禀报。
方亦与方睿对视一眼,均是面色沉重。
方亦起身,对方睿道:“我带人去迎战,你务必守好。”
“我知道。”
方亦匆匆整军,列阵,等待敌军前来。到了如今这地步,已经是没有退路了。
只是晋南王失踪的消息终究是压不住了,军中士气不高,有些颓靡。
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战胜敌人?
周军踏着一地的尘泥奔袭而来,来势汹汹。领军的大将是周国的猛将孙胜,驻守周国南境。晋南王与其交过手,这人不好对付。
孙胜带领大军赶过来,没有多言就开始指挥进攻。
两军交手后,方亦恍惚觉得周军这般打法有些不似孙胜素日的作风。孙胜智勇双全,行事谨慎,应当不会这般没摸清情况就如此真打......
方亦正与孙胜交手,终究是孙胜更胜一筹。
方亦再一次挡下他的大刀后,只觉得虎口被震得发麻,手臂也有些颤抖。
孙胜哈哈大笑,“小子,让晋南王出来,他尚且有一战之力。你......”
他用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方亦,随后冒出一句话,“你还没资格与我为敌。”
方亦捏紧手中的长剑,仍不服输地迎上去,但一次次抵抗使他有些脱力。恍神间,差点被孙胜一刀破开喉咙,急忙闪身躲避开,颈间也被划了一道血口子。
孙胜正想趁胜追击,被前来报信的士兵打断了。
“将军!后方有一股大军袭击我军,人数众多,约摸是不少于十万的。”
孙胜大惊,“怎么可能,卫国哪来的兵可用?”
况且,他派出去查探的人可都没有发现这一支军队。他们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士兵又道:“看着装,像是......陈国的军队。”
“陈国!”
陈国的人又怎会来此?
陈国各皇子争权夺利将陈国弄得一团糟,没有人有实力与权威能调出这么大一支军队到卫国来的,这绝对不可能。
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胜看了方亦一眼,咬着牙,喊道:“撤退!”
眼看着打败晋南王军队的机会就在眼前,就此收手,当真不甘心。但若再不退,被两军前后夹击,周军就危险了。
方亦也是有些疑惑,陈国的军队难道是援军?为何突然跑来这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过他担心这是周国使得计策,并未追上去。
混在军中的君洛离见此,皱着眉头,跟着大军往后撤退。
难道说,晋南王没有失踪,反而暗中找到了陈国的人,找机会夹击周军?
他心中盘桓着这样的疑问,在看到这边陈国领军的文少吟时,疑虑更加重了几分。
文少吟的银白色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发出寒芒。未干的血迹在长刀上蔓延开,血珠一滴滴落下,深入泥土之中。
孙胜对着文少吟大喊:“你是谁?”
文少吟高傲的道:“陈国王子,林淮安。”
孙胜惊了一下,林淮安,是陈国最不受宠的一个皇子,被送往卫国做质子。他曾遭逢大火,容貌尽毁,此后就一直未再世人面前露面。如今这个......脸上并无伤口......当真是林淮安?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一直蛰伏,伺机而动。到如今,手握如此庞大的军队,当真是不可小觑。
“陈国的王子殿下,为何攻击我军?”
文少吟冷哼一声,“贵国对卫国不宣而战,如今又发动如此进攻,打的是什么主意?”
孙胜道:“这只是卫国与周国的恩怨,殿下又为何要插手?”
文少吟不甚耐烦,“今日我来,是受友人所托,也是为我陈国。如今你们对卫国动手了,等卫国亡了,下一个便是我陈国了。唇亡齿寒之理,我还是懂的。”
君洛离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周国南部两国,卫国与陈国,早晚都是要取的。若先取陈国,卫国闭会增援;但若是先取卫国,以陈国的实力,再加上陈国这混乱的情况,是不可能增援卫国的。
只是君洛离确实没想到文少吟如今有这般的实力了。他查到这个陈国的王子虽在陈国为质子,但私底下的力量却远胜他的其他兄弟。他还乔装成卫国人,参与了卫王的文官考试,还得了个官职,后又投靠大皇子,想借卫国大皇子的力量夺得王位。
君洛离知道这个文少吟并非常人,但他一直觉得,就陈国这么一破破烂烂的摊子,他就算是有惊世之才,也挽救不了这般颓势了。
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陈国王子这般处境艰难了,还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一个麻烦。如此看来,晋南王没有失踪,而是暗中与这个陈国王子有联系,设下了这个局。
君洛离思索一会,暗中对孙胜使了一个手势。孙胜余光瞟见君洛离的手势,立刻会意。
“如此,你是要与我周国为敌?”
文少吟没有说话,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指挥者部下,“杀!”
陈国军队气势凶猛不输于周国,两军交缠在一起,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文少吟在战场上的一身盔甲很是显眼,连斩周国几员大将,周军士兵皆畏惧其势,不敢靠近他。文少吟脸上沾了不少血迹,但依旧是毫发无伤,他越来越兴奋。
孙胜与他对上,交手几个回合,就力有不怠。之前与方亦交手时便消耗了不少体力,如今又与文少吟对上,体力不足,力量也对抗不过,渐渐落了颓势。
文少吟压制住孙胜,笑道:“孙将军终究是老了,不敌当年神勇。”
孙胜被他一激,露出破绽。
文少吟找准机会,刺伤孙胜的手臂。手臂受伤的孙胜更不是文少吟的对手了,不小心摔下马,又被文少吟重伤了好几处,不过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被身边的一个周国士兵救下。
这士兵虽然是普通兵的打扮,但却武艺高超,行动迅速,不是一般人。
那士兵拽着孙胜纵马离开,周军急急忙忙撤退。
文少吟与那人视线相对,不由得皱皱眉。
......
方亦收到消息,陈国军队在他们军队不远处扎营,但却没有送过消息来,冷淡得让方亦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这支军队并不是来救自己的。
于是他亲自带着人去陈国军营里,谢恩。
他看到陈国军队军容整肃,纪律严明,行事有条有理,不由得暗自佩服这个领军之人。
不过见到文少吟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这人很是高傲,不屑得与方亦交涉,只是派了自己的属下来敷衍了事,自己则坐在高位一动不动,仿佛事不关己。
夏然内心不停骂着自家主子,脸上依旧笑呵呵客客气气地应付方亦。
方亦客客气气道谢,文少吟爱搭不理。
方亦脾气再好,心中也有了几分火气。
夏然负责唱红脸,又好好地招待方亦,摆上酒席,一起吃吃喝喝。
文少吟懒懒地坐虎皮椅上,方亦给他敬酒,也恍若未觉。
夏然的脸都快抽起来了,扯着笑对方亦道歉解释自家主子不胜酒力。话还没说完,文少吟就自己倒了一杯灌下......
夏然脸上的笑瞬间僵了。
这人要不是自家主子,早就锤他了。
好气哦,打我的脸好玩吗主子?
文少吟终于对方亦说话了。
“我救你们,只是因为这是我与天南星帮主的约定。我与天南星有联系,我救你们,他给我粮草。这只是交易,你不必多想。”
方亦顿住,了然一切,点点头。
如今天南星与晋南王有合作,天南星的大总管就在他们军中,天南星会如此帮自己,倒也不奇怪。
文少吟又道:“若是你们还想与我合作,找能说话的人来。”
这意思是,要晋南王亲自来。
方亦犹豫着道:“改日,我家王爷必定亲自登门。”
文少吟没等他说完就起身,“改日是什么时候?没诚意!夏然,送客!”
说完他就径直离开,再没有理会身后的人了。
夏然:“......”
......
方亦回去时,还是有些懵。这个陈国王子,为何对自己敌意这般深。
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就在帐外看到了吴应。
方睿正在与他扯皮,就是不让他进去。
吴应与晋南王合作,之后就一直待在军中,但方亦与方睿都不是很信任这个人,一直对这人有所防备。但这一次,是天南星的缘故,陈国才会出手相救。
方亦客客气气迎上去,问道:“吴先生,有何事?”
吴应看到方亦,就似笑非笑,“将军,在下只是想见晋南王一眼,为何不允?”
方亦看着一脸为难的方睿,就知道这个吴总管想干什么了,于是邀请他进帐。
吴应四处看看,叹道:“晋南王失踪,全军都传的沸沸扬扬,你们又何必再骗我?”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
敌军都瞒不过,又怎会瞒过吴应呢?
方亦问吴应:“那陈国的援军是先生安排的?”
吴应高傲地点头,“这是自然。虽然晋南王这个盟友让我很是失望,但我还未放弃你们,还是要救上一救的。不然,我之前帮你们的,不久白白浪费了?”
方睿紧皱眉头,内心涌起揪着这人打一拳的冲动,被方亦一个眼神制止,冷哼一声走出帐外。
吴应摇着头叹了叹气,“年轻气盛,难成大器。”
方亦也忍不住皱皱眉,终究是比方睿理智。
“王爷确是失踪了,应当是掉下悬崖去了,如今......生死不明。”
吴应倒不似方亦这般担心晋南王的安危,只是在可惜自己可能失去了这个合作对象了,会损失利益,“仁至义尽”地道:“其实,我并非一定要与晋南王合作,合作对象可以使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手里握着这支军队。”说话间,吴应已经凑到了方亦的面前,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舌,发出令人心惊的信号。
方亦心中似有千重浪翻滚,怒声道:“吴总管,你什么意思?”
吴应慢吞吞坐回去,“晋南王与方将军原是表兄弟?方将军武艺,才智皆不在其下,晋南王能做的,方将军自然也能。”
方亦捏紧拳头,“吴总管,慎言!”
吴应摇头,“我所说这话,都是基于晋南王已死的条件,你为何这么敏感?还是说,你心里也没把握,晋南王到底还活着没?”
方亦瞪着吴应,“无论如何,我军中之事,还轮不到吴总管插手。”
吴应淡笑一下,“这可牵扯到我的利益,我自然不能不管的。我只问你一句,倘若晋南王死了,你能做这支军队的主吗?”
方亦神色冷凝,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我能。吴总管不必多想,做好该做之事就行。”
吴应点头,“好的。那......方将军在找晋南王,可需要我的帮助?”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