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周瑾钰还在与众人一起吃饭,忽见下人神色严肃,匆匆走过来,道:“大人,兰陵台的赵大人过来了,还......带了好些人过来。”
周瑾钰愣怔了一下,后抬头看了一眼周围担忧的眼睛,轻笑一声,“该来的总会来,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你们不要妄动,保护好自己。”
章之曦突然站起,将桌子撞出动静,杯子稀里哗啦落下。
周瑾钰按住他,“尤其是你。”
章之曦的话中带刺,“周大人倒是无所畏惧。太子想用最后的力量动手,怕是不取你的命不罢休的。你准备好去赴死了?”
周瑾钰知道这人是在担心自己,就是说话不怎么中听,“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让周瑾钰去死了,让沐韶光回来罢了,无事,不用担心。”
章之曦冷笑一声,未再多言,怒气冲冲离开,将门摔得作响。
周瑾钰回头看着露出忧色的织音与应周,道:“无事。”
周瑾钰的话中似乎带着几分令人安定的神奇力量。听得此言,就知道这人是心中有数了。
......
赵平之带着人过来,看见周瑾钰出来了,都有些尴尬。
周瑾钰径直走到他们面前,问:“赵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赵平之犹豫了一会儿,道:“有人举报,兰陵台周瑾钰徇私枉法,于安陵郡查案之时,包庇有罪之臣......余冬阳。上边命我查此案。”
赵平之脸色也不太好,道:“我知道你不会做此事的,只是闹到了卫王那里,如今是不能善了了。”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是太子动手了。种种因果,太子与周瑾钰算是解下死仇了。
张之为一事后,太子便站不起来了。此等德行,是不可能做一国之君的。太子的人大多转投大皇子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子手上还是有势力的,想要造这么一个局,拉下一个周瑾钰,并不难。
周瑾钰点头,“余冬阳的事,确是真的。周瑾钰为官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做的唯一一件对不起‘兰陵台’三个字的事,就此一件,我认栽。从我插手张之为一案的时候,不,更早的时候,我阻了太子的路......那时我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
赵平之惊愕,“为什么?”
周瑾钰笑了一下,“我也曾矛盾过。周瑾钰是监法者,不能践踏国家律法。但是,周瑾钰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从小被教导要为善之人......最后周瑾钰想通了,这世间若没有人出来保护那些真正的好人,以后谁还愿意做好人?周瑾钰觉得余冬阳值得。”
其中曲折赵平之不明白,不过他知道周瑾钰做这事有其道理。
只是,这么一来,周瑾钰就麻烦了。
赵平之有些恍惚,问道:“你,不悔?”
你助卫王得势,本应当是天子宠臣,前途无量的。
周瑾钰轻笑一声,“周瑾钰不悔。周瑾钰确实渎职了,当罚。我要成全我的道义,又要成全我的护法之信念,今日有此结局,是必然。”
赵平之沉默了半晌,忽道:“我不及你。”
周瑾钰未再多言,背着手坦然跨出大门,“走吧,赵大人。我曾把很多人送到了兰陵台的大牢里,倒是没有想到,我自己还能有机会到兰陵台大牢去坐坐。”
与此同时,安陵郡的参政余冬阳也被抓回卫都,审查其贪污一案。
......
晋南王待在卫都调查军械粮草流向,最后找到了最终的方向,安阳。那里有卫王隐藏的军队。
朱浅当上户江府主事以后,被卫王交代了许多秘密的任务,其中一个就是将一应物资秘密送到安阳。
户江是连通卫国各大交通要道的地方,是卫国的血脉。所以卫国掌管收支国库财务一事的一府,名为户江府。
户江就在卫都外西郊,来来往往的大船从此处通行。搬运工人扛着货物往来与大船与陆地,装完了货物的大船吃水更深些,往下沉了几尺。
钟浩然忙完殷北的事来到卫都,遇上晋南王,就被他带到了这里。
钟浩然指着几艘大船道:“这几艘标了红色标记的,是往安阳方向去的。这些原本也是我家的,如今已经不属于我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装的是什么。不过,看这吃水程度来看,应当是金属类重器。”
方亦道:“大批量运的金属类重器,恐怕只能是兵器了。”
晋南王心中也明白的。
卫王扶持何远道,又暗藏了一支安阳军,应当是打定主意要对付楚然和晋南王的两支军队了。
这两支都不好对付啊。
晋南王又问看起来很是憔悴,强打起精神的钟浩然,“你说这支船队原本是属于你家的?怎么说?”
钟浩然摇着头叹气,“最近卫都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王爷该是听过的。我家女婿因为那些事情被查了,我现在是到处打点想救他出来。”说罢,又叹了一口气。
晋南王也听说过周瑾钰的事,唏嘘不已,“这般忠义的直性子,当什么文官?来我军营做事,断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是可惜了。”
钟浩然在殷北时帮助过晋南王,现在又帮忙查探物资流向安阳的事情,晋南王心中感激,问钟浩然:“周瑾钰得罪了卫王,怕是不好救。这个局,也难解,这样吧,他若是愿意让我救,我倒是可以来一招偷天换日。其他的做不到,这件事,本王很是有把握的。”
钟浩然满眼感激,“王爷好意钟某心领了。不过,他是个死脑筋,又是卫王的死忠,怕是不愿意被这样救的。我了解他,也拿他没办法,可又不能放着他不管......如今我上下打点,甚至倾了家财求到卫王那,终于找到点眉目。”
说到这里,钟浩然颇为愧疚地对晋南王道:“为了显示诚意,我钟家家财大多献与卫王,所以卫王承诺不会要他的命,不过......王爷所求之事,怕是......要对不起王爷了。”
自从见到户江府的账簿之后,晋南王便有了心思。无论自己到底举不举事,先为军队筹措足够的粮草是必须的。思来想去之后,他找到了钟浩然。晋南王认为钟浩然是商人,权衡利弊以后会同意资助自己。事成之后,晋南王自然也会给钟家好处。
只是周瑾钰突然出了这般状况,钟浩然将自己家财献与卫王,以换得周瑾钰一条命。晋南王这边,便爱莫能助了。
晋南王心中一沉,但也没有怪钟浩然:“你家的事我都明白,不必为难,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再找路子便是了。”
钟浩然又是赔礼道歉,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口道:“王爷,若是当真需要这些粮草,我倒有一个路子......”
晋南王道:“你直言便是。”
“王爷可有听说过东山城?”
晋南王皱皱眉,“你是说卫国南部那个土匪窝?”
“正是。这东山城有个名叫天南星的帮派。”
“听说过,那是最大的土匪帮派,净招些流寇恶人浪子逃犯,还狂妄地自诩‘天下第一’。”
钟浩然苦笑,“虽说不甚光彩,但其实力确实不小。王爷所求之物,天南星应当是有的。王爷不若联系天南星的人,看看可有门路。”
送走钟浩然以后,晋南王久坐不动。
方亦为他倒了一杯茶,道:“王爷,这天南星可靠吗?”
“能击败草原王纳达,实力恐怕不小。就算是一群土匪,这领头之人,也必定是个人物。这么些东西,应当是不难拿出的。”晋南王敲着桌面,“本王在想,若本王真的开口了,他们会有什么条件。”
“王爷,属下倒是以为,这群土匪不一般。”
晋南王有几分兴趣,“怎么说?”
“若只是一群土匪,每日在这山头吃吃喝喝倒也罢了,可这天南星如今势力确实在壮大。他们若当真想只当土匪,大可不必如此,需知树大招风。可如今看来,他们似乎是有所依仗,觉得这任何一国的国君都奈何不了他们。属下认为,他们恐怕有一日,会选择出世。”
晋南王敲着桌子的手顿住,道:“一群乱匪,便是有心谋天下,出了天险东山城,凭那么几个人也难成大器。他们更有可能的是,选择辅助一方势力,筹谋天下。”
“如今正逢乱世,诸侯并起。他人做得,王爷自然也做得。王爷可将他们收为己用,也算的是一大助力。”
......
兰陵台的牢房
周瑾钰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倒也适应了,能自得其乐,不用烦心兰陵台的那些事情,不用上朝,就这么安静的待着,倒也有种莫名的闲适之感。
也是许久未曾这么清闲了。
这结局已经定下了,便不应再忧心了。
太子一出手,就一定不会让周瑾钰全身而退。
这一日,织音与钟浩然上下打点一番,就来到牢里探望周瑾钰。
周瑾钰还在拔着稻草玩,就听得外间传来的动静。
织音匆匆跑过来,蹲在周瑾钰身边,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周瑾钰抱了她一下,安慰道:“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织音揉揉眼眶,“怎么会没事嘛。这里又冷又湿,你之前还被玉阑枝伤到了身体,晚间怕是一直咳嗽不能入睡的。你看,你都瘦了这么多了。”
周瑾钰理了一下织音的头发,“习武之人,底子哪有这么弱?”不过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咳了几声。
织音立刻将自己带来的袍子给这人披上,“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这时,只见边上的钟浩然跪在周瑾钰面前,俯身道:“都是我的罪过,请帮主责罚。”
钟浩然当年给周瑾钰下了玉阑枝,差点害死人,便被天南星的人驱逐出东山城。沐韶光有心放他一马,还让天南星协助钟浩然,他才有了如今的家业。只是,天南星的人,恐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了。到如今钟浩然还是不能入天南星。
周瑾钰对钟浩然说:“你起来吧。”
钟浩然这才起身。
“我听说,你将家财散尽,求到了卫王那儿。”
“是。卫王向我允诺,不会处置周大人。”
周瑾钰摇头,“你大可不必如此。钟家虽是在天南星扶持下发展的,但都是因为你所为才有了今日。那些东西,我既给了你,便不会收回。何况,你为我与织音和景明安排了身份,功劳不小。”
周瑾钰又咳了几声,接着道:“玉阑枝的事,你也是无心之失,我不怨你,你不必如此在意。至于周瑾钰这个身份......我也早想弃了......救不救也无关痛痒。”
钟浩然沉声道:“帮主,钟浩然有罪,自然不敢求帮主原谅,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周瑾钰轻笑一声,眼前这人是个精明的商人,自然知道什么是最有利的。如今他为了救周瑾钰散尽家财,算得上是得了天南星一个人情。
“你为何非要入天南星?如今你在外将家业发展的如此之大,难道不比在天南星快活?”
“帮主,这只是我愿意为此,并非是与帮主交换条件。”
周瑾钰点头,道:“无论如何,我会让吴应补回你损失的一切的,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钟浩然叹息一声,回道:“是。”
“我交代你的事,你可有做了?”
“是。晋南王已经联系东山城了。吴总管,应当很快就会到卫都来的。”
周瑾钰点点头,随即又道:“这几日我脑子不甚清醒差点忘了一件事,余冬阳如今怎样了?”
织音道:“被抓到兰陵台了。已经定罪,五日后就会处斩。”
钟浩然问:“帮主想救他?”
周瑾钰苦笑一下,“好歹是因为他才有这么多麻烦,若是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做成,岂不是亏了?”
“如今他的死局可是比周大人的更难解。”
周瑾钰轻敲手指,慢慢道:“你派人去坊间传扬他的事,一夜之间,要让他的事家喻户晓。再找几个安陵的人来,集体上书,请愿赦罪。”
“是。”
能用民间舆论逼卫王一次,就能逼他第二次。
最近卫都大事不断。
怎么兰陵台刚正不阿的周大人会包庇贪官?不应该呀!
后来,事情又有了翻转。
贪官是为民谋生存才贪公银,所贪之财物,都被用来救济百姓。若非是这“贪官”,多少安陵灾民会饿死。余冬阳确实有过,但他的功,足以抵消他的过。
若是这样一位心系百姓的好官也会落得如此下场,那卫王才是叫人心寒。
坊间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最后竟有人发起联名上书,要求释放余冬阳。发起的人,是安陵的人,他曾经得了一两口余冬阳的粥活了下来。
此事闹得是轰轰烈烈。
卫王病还没好,又差点被气晕。
“这是在逼孤王啊,到底是谁?”
沈非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想到周瑾钰,这个名字为何总是牵扯进卫都进来这大大小小的一切事件里。这件事里有没有这个人的手笔?
按那个人的性格,确实有可能。
大皇子听闻消息,星夜赶回卫都,见到卫王之时,卫王正在拟定特赦令。
立国以来,特赦令只发出过两道,一道给了晋南王,因为他有卓越功勋。另一道,今日要给一个小小的安陵郡参政,而这个人还贪污了数额巨大的钱款。
这只是因为,民心所向......
卫王不能压下这舆论。
卫王又不能不让百姓满意,所以余冬阳不会死。
一道特赦令倒没什么,只是就怕以后有人会效仿,再带来更多祸患。
但卫王已经没有选择了。
自家儿子回来了,卫王难得高兴,这些个糟心的事暂时放一边,问起了安陵渠的修建情况。
大皇子一一回答,“如今还在建立分渠,等秋冬天立刻就能着手建主渠。”
卫王满意地点点头。
大皇子欲言又止,问:“父王,周瑾钰的事。”
卫王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别提那个人,为了他我糟心了好几天了。”
大皇子原想着,余冬阳都能救下,周瑾钰就不能吗?毕竟,周瑾钰渎职之事,也有自己的影响。如今叫这人担了所有的罪责......
沈非却是很敏感,“殿下,余冬阳之事,殿下可有参与?”
大皇子顿了顿,回道:“我知道此事,也是我让周瑾钰这么做的。”
卫王压着怒气,“所以,你现在想为他求情?”
大皇子跪着道:“......是。”
卫王骂道:“孤王不会让他死的,想保他的人不止你一个,你可以滚了。”
大皇子舒了一口气,这才退下。
......
晋南王着人送信到东山城不久后,就见到了匆匆赶过来的天南星大总管吴应。这人看起来很是精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能掌管天南星,怎会是简单的人物。
吴应傲然道:“在下天南星总管,吴应。”
晋南王似笑非笑,“为何不见天南星帮主啊?”
“帮主病重卧床不起,便派我来。”一句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高傲,似乎没有打着归顺依附晋南王的心思,而是以平等的关系成为晋南王的盟友。
晋南王绕着吴应走了几圈,道:“吴总管可知本王找天南星何事?”
“知道。”
“不知贵帮是何打算?”
吴应冷肃道:“我天南星如今虽偏居与东山城,但终有一日会出世。如今,自然是在挑一个好的买家。就不知晋南王,是不是这个好的买家了。”
晋南王突然笑起来,“吴总管当真狂妄。”
吴应也笑道:“我狂妄,不过因为我所依仗的,是天南星。如今看来,王爷是摸不清我帮的深浅的,所以我倒当真是要好好考虑,要不要选择王爷。”
方亦有些不满,“你若不选我们王爷,你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卫王?”
吴应摸着胡须,道:“别说卫王,便是如今的势力最强的霸主,魏国的王,我也是要考虑几分的。晋南王,也不要太看轻我天南星的好。”
晋南王点头道:“这是自然。听吴总管一番话,我倒是明白几分了。吴总管这是看不上本王,想要另择良主。”
吴应又摇头,“并非如此。晋南王的能力,我也是知道的,晋南王有没有机会,尚未可知。我期待王爷成为我心中的那个人,不辜负我的选择。”
晋南王似笑非笑,“所以吴总管有何打算?”
“王爷想要的粮草,我可以给。王爷日后想要举事,我天南星也会供应一切粮草物资。不过,王爷能不能成为我天南星之主,我还要在仔细查探一番。王爷麾下,缺个军师吧?”
晋南王心道:原来是这么打算的。他点头,“吴总管之才,自然能胜任这一职。”
吴应将手伸到晋南王面前。
晋南王有些疑惑,“这是何意?”
“我们帮主夫人说,这是达成契约的仪式。我帮主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如今我是显示我帮的诚意。合作愉快!”
晋南王大笑,“贵帮主当真有趣,有机会我当真要见见他。”说着,他学着吴应的姿势,将手搭上去。
两人的手握紧之时,吴应眯着眼笑,“晋南王会有机会见我帮主的。”
......
周瑾钰还在牢里数日子,突然梁上垂下一个脑袋。毛杭嬉皮笑脸地道:“帮主,我又来了。”
周瑾钰转头看他,“下来。”
“得令!”
毛杭纵身跳下,将一小坛就扔给周瑾钰,“帮主啊,这牢里够冷的啊。”
喝口酒正好暖暖。
周瑾钰摘开盖子,一口气就将一小坛子酒灌了下去,叹一声,“当真爽快。”
毛杭笑了一下,“帮主,如今不是在天南星。您现在好歹是个文臣,不能这般粗鲁的。”
周瑾钰眯眼笑,“都要上断头台了,该放纵是就得放纵。”
“帮主说笑了,谁敢要您的脑袋?”
周瑾钰没有再和他继续扯,“如何了?”
“吴总管已经找到晋南王,应当是谈妥了。”
周瑾钰点头,“于他来说不算难事。”吴应可是天南星的狡狐狸。
周瑾钰又问:“其他人呢?”
“都听帮主的吩咐,好好待着呢。”
两人正说着,忽见章之曦匆匆走过来,神色严肃。
周瑾钰有些疑惑,抬眼望他。
章之曦嘴唇动了动,低声道:“帮主,张雪瑶死了。”
昏暗的牢房十分寂静。
周瑾钰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沐韶光,你当真是罪孽深重。”
......
张之为之女撞死于宫门前,引得众人哗然。张家刚翻案,她的苦日子才到头,为何这般想不开?
尸体抬到卫王面前的时候,卫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挥挥手让侍从抬走,下令厚葬。他背着手看着窗外,就这么静静地站了许久。
都在逼孤王啊。
卫王虽是篡了夏朝的位,但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君王了。
当年夏王沉迷于美色,不问政事,朝政由夏皇后掌控。许多大臣不满,天下人不满。
比起昏庸无能的夏王,卫王很快就得了人心。他于治国理政上颇有见解,任用贤能。他将卫国治理的很好。公正、道义、开明,是百姓对他信服的根源。
他杀伐果断,但也有私心。他最在乎血脉亲情。
儿子再废,也是儿子。
能臣再能,也是外人。
卫王怨周瑾钰,怨这人毁了自己的儿子。
但想救这人的人太多了,也是奇特。
不过说到底,这人活着还有价值。
冷酷的帝王。
张雪瑶的死,是在骂这天道不公,骂卫王昏聩无能,不识善恶。如今只是死了一个忠臣之女。若是卫王再这般行事,失去的,便是人心了。
翌日,卫王便下了命令。
周瑾钰被罢免官职放了回去。
卫王的命令下达以后,太子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放弃了,也不愿多管周瑾钰的事了。
只有段玄清知道,太子在得知张雪瑶死讯以后,一直在喝酒,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过了好几天一切尘埃落定了,他才收拾干净出门了。不过这时的太子似乎什么野心、欲望,甚至是恨意都没有了。颇有看破红尘的决然。
那之后,他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府中,每日吟诗品茶,超然物外,当真是看破红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