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道走后不久,典峰也来了。
他也没有多说不相关的话,只问:“下一步,当如何?”
沐韶光道:“这东山城撑不过两个月。但是纳达,还耗得起。所以,只能严防死守。城内的人,撤到天南星。”
东山城,须得弃了。
典峰的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意味,“若是我们各帮派,当初听你的,加固城墙,修建机关,如今,是不是就不用弃城了?”
东山城是各帮派的祖先创下的基业,如今,他们要亲手舍了这份基业......
沐韶光没有回答,这世间,哪有如果。
典峰抹了一把脸,道:“你敢让东山城的人都撤回天南星内城?”
天南星内城是天南星的根基,你不怕我在你的心脏里动手?
“以前我就与你说过的,我敢。”
典峰心中触动。沐韶光不计过往,愿意接纳保护东山城众帮派,却不忌惮众帮派的小心,敢将天南星最重要的地方暴露在众人面前。
如此心胸,如此气魄,世人难及。
东山城因此得以在这人的保护下存活,应当牢记这份恩情。
典峰对沐韶光的方向跪下,低着头,压抑着嗓音,“我代玄机庄众人,谢过沐帮主!”
......
众帮派的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听从沐韶光的命令,全数撤往天南星所在的岭南山坳,那里有天南星新修建好的城池,铜墙铁壁,难以攻破。
甚至有传言道,墙体内的机关,抵得上千军万马,足以让敌军有来无回......
东山城的人将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东西,通通烧掉,绝对不能留给草原大军。
各帮派之人,商人,平民,聚集成为很大规模部队,陆陆续续赶往天南星。而此时,沐韶光以前命庞功所建的,连接聚义帮与天南星的通道,此时派上了用场。
聚义帮众人都在感叹,帮主未雨绸缪,想的长远。莫非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日,这条路会这样发挥作用?
天南星的人就有些心情复杂,自己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地方,要便宜给别人住了,心中不是滋味;但这些从来都看不起他们的人,如今却要仰仗他们,才能生存,他们心中总有种莫名的优越和自豪。
但无论如何,帮主的命令是不得不听的。天南星众人听从沐韶光的命令,客客气气的待人。吴总管更是下令,出言不逊者,都去牢里蹲几天。于是天南星与众人倒是未曾起冲突。
与此同时,纳达的大军已经开始攻打东山城。
东山城建城之初,先祖们就已经将这城池修建的很是结实。这城池,曾抵挡了数次草原来袭。双方僵持不下,东山城才有了和谈的机会。
但也许是东山城太安逸了些,后代子孙有所怠惰,竟有些轻敌。
今年,新上任的草原王集合来犯的兵力,是往常的数倍,而且,纳达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些投石车,威力惊人。
白虎堂与御虚盟曾配合沐韶光修筑各自领地上的机关工事,倒是抵挡了一阵子,但毕竟是残破不全的机关,只拖住了半个月。纳达的投石车一来,将铺天盖地的石头往机关上砸,三天,就将这些机关砸得粉碎。外城很快就被攻破。
纳达开始攻打内城的时候,东山城的人都撤回天南星了。
沐韶光叹道:“比我预想的快些,纳达留着的这后手,果然厉害。”
章之曦道:“纳达,怕是与西边的人有往来。这投石车,恐怕是出自那些人之手,还有这玉阑枝,恐怕也是从那边来的。”
沐韶光也想到了这一茬,问:“纳达敢用玉阑枝来祸害中原,图谋不小啊。”
“我行商之时,走遍各国,都未曾见过玉阑枝,想来,这玉阑枝还未传到中原各国,只是先入了东山城。”
“若是他得了东山城,恐怕就会对各国动手了。”
章之曦听出这话的意思,玩笑似的道:“怎么,帮主还忧国忧民?那又不是你的国,也不是你的民,你忧什么?帮主始终还是这东山城的一个土匪头头,不是一国国君。想的倒怪多的!”
沐韶光没有理会这人,只是想着,纳达,怕是不能留。
......
纳达的大军只花了三天,攻破东山城内城。但纳达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多了一丝凝重。这东山城,无人守卫,所以才攻陷的如此快。
纳达进入东山城内城后,这里就只剩一个空壳子了,所有人,连着一切能用的东西,全都不翼而飞。
纳达捂着胸口,突然呕出一口血,从马上摔下来。
再睁眼时,众人都在围着他,面色凝重。
“大王!”
纳达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些人去哪了?”
“岭南的山坳,不知何时建起一座城,如今那些人都撤到那座城里,死守不出。”
纳达握紧拳头,“攻城,我能拿下一座东山城,自然也能拿下第二座!”
从东山城行至岭南山坳的路不好走,只有能通人和马走过的小道,而连通聚义帮与天南星的通道,也被沐韶光下令毁掉,纳达想要将体型巨大的投石车运过去,还是花了些时日抢修通道,如此,又拖住了他几天。
只是,如今的纳达,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了。他原本计划先谋得东山城的一批粮草,再花一个月攻打东山城,以此解了草原之困。
他筹措的粮草,只够支持三个月。
他花了一个月与东山城大军僵持,被沐韶光识破计谋,他一无所获。
他又花了将近一个月攻下东山城,仍是一无所获。
如今,又要攻下一座城池,但他的粮草,已经不能支持多久了。
这几日,纳达很是暴躁。他身边的侍从,已经换了好几批。因为这位草原王怒极之时,嗜杀。
这一日,一个侍从颤颤巍巍地端水进来,却不小心泼洒在地上,他战战兢兢地跪下,想着自己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前来报消息的人,救了他一命。
“大王,道路通了,我们的投石车,可以行进了!”
纳达难得笑起来,“好!行进!”
......
草原大军轰轰烈烈的开往天南星城下。但此时纳达又发现形势不容乐观。
这座城的墙体建的极高,投石车的飞石,不能飞越过城墙,最多只能给墙体造成一些小的损伤。纳达的投石车不停地运转了好几日,都未见这城墙有任何要损毁的迹象,只是多了几个坑而已。
东山城众人在城楼上观看战事,众帮主都惊叹不已。天南星人才济济,竟能修建这么坚实的城墙。
而最可怕的,就是沐韶光这个人,他仿佛几个月前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局面,未雨绸缪,算计的很是长远。
而他们这些个东山城帮主,那时还在嘲笑这个多管闲事的人,嘲笑这个没有用处的天南星。
如今看来,最蠢的人,该是他们才对。
修建这座城的最大功臣谢冬,此时倒是心安理得地来邀功了。他一手主持修建的城,如今护住了天南星的与东山城的人,逼得草原王束手无策。
谢冬颇骄傲,问沐韶光:“帮主觉得,我建的这座城,能否名载史册?”
沐韶光道:“这座城,若是不从内部毁坏了,怕是能留存上千年。”
谢冬又问:“那帮主觉得,我可担得起,这天下第一‘匠’?”
如今榜首的位置,还是当初沐韶光亲封的庞功。自从这榜设立以来,谢冬就一直想超越他的师父。
庞功一听说谢冬不要脸的过来邀功,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听得此言,只觉得恨得牙痒痒,“帮主,我修的那通道,也算是救了东山城的这十几万人。我觉得我的功劳,不比他小。”
谢冬不屑,“师父,修条路而已,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
庞功也道:“修座城而已,凡是略懂这一行的人,都能做到。”
“师父修的路,可说不上有什么可夸耀的,怎及我这城修的如此精巧?况且,那路如今都被毁了,师父还好意思吹嘘?”
庞功怒上心头,对沐韶光道:“帮主,那路虽然毁了,但那暗道还在。帮主您是见过我那暗道的,机巧之处,可毫不输与这座城的机关!”
一老一少就这么吵起来了,围观的众人都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