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苗忠表
康巴是一把刀,是男人从西藏旅游时带回来的一把藏刀。纯银制作,做工精致,准确地说是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那是几年前男人跟随自己的渔业公司到西藏旅游时在著名的小商品市场八角街买的。当年买康巴的目的是这刀具有纪念意义,说明自己曾经到过西藏这片神秘的土地,多少有点引以为豪的感觉。有钱人买几万元一条的藏獒,咱没钱的就买这几十元一把的康巴,意义是一样的。
刚买来的时候,男人因为心爱,上船下海时总是把刀带在身边,男人是撑运输船的,将满载的生产物资送到正在太平洋作业的公司鱿钓船上,再将每只鱿钓船上钓上来的鱿鱼运回公司。男人是船上的老轨,专门检修船上的轮机,责任重大,活倒也轻松。运输船每半个月返航一次。男人没有其他爱好,唯一的嗜好就是爱喝酒,喝完酒就爱闹事打架;女人怕就怕这个,男人出海在外,如果有什么三差两祸,她自己和幼小的女儿咋办呢?
男人又要出海了,女人帮着打理包裹。女人看见包里藏了一把康巴刀,就拿出来对男人说,你以后出海不许带刀,如果酒喝糊涂了把人家扎死了咋办?我少喝点行不?你会少喝?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还是少喝点吧?以后出海可不许再带刀!况且,你下海带刀做啥?没做啥,主要是我比较喜欢这把康巴,以后就由我来保管。等你拢洋了再交给你!女人用一块红绸缎将闪着耀眼寒光的康巴刀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男人走了,女人仿佛又变回了一条可怜的鱼,孤独地游来游去。女人认识了另一个男人。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女人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好感,要长相没长相要资历没资历,还是一个刚刚调来的普通发货员。由于工作关系,两个人经常说话,但也只是说些工作以内的事。后来出现的一件事,让女人彻底改变了对这个男人的看法。公司新到了一批鱿鱼需要马上装运入库,由于事情来得突然,公司组织所有装卸工去桃花岛旅游了,只有一些女工在家留守。真是急煞人了,公司领导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动员女工们来充当搬运工,还承诺,每搬运一盘鱿鱼就奖励五元,所有女工一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来当搬运工,包括弱不禁风的女人。一盘鱿鱼估摸有五十多斤重,女人气喘吁吁搬了三盘,当搬到第四盘时,女人一个踉跄,摔倒在码头冰凉湿滑的水泥地上。那个男人看见后连忙冲上去将她扶了起来,女人的膝盖被坚硬的水泥地碰得鲜血直流,男人背着她跑到公司职工医院包扎。男人对女人说,你个子小,做这重劳力的搬运工是吃不消的,你安心回家里养伤,我替你去搬。女人刚要张口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月底领工资时,女人的卡上多了500元。女人知道这钱是那个男人替她赚的。女人曾经去还过几次,男人坚决不肯收,说这些钱是她自己赚的,他其实也没有做过什么。你上次受伤流了好多的血,就拿这点钱买点补血的药吃吧。女人听了多少有点感动……每一次,女人总会像一只驯服的猫钻进那个男人的怀里,男人抚摸着女人那洁白滑溜的胴体,尽情地发泄着……每一次激情过后,男人总会找出各种理由问女人借钱。女人慢慢依赖上了这个不是老公的男人,在他的身上女人找回了往日流逝的激情。所以,男人每每找出各种理由来向她借钱时,女人总是或多或少地给一点。女人想,既然对这个男人有感觉,给他一点钱花花那也是正常的。
那天,男人完事后对女人说,现在炒股票蛮赚钱的,要不你借我五万元,赚了两个人平分。女人听说男人的侄子在证券交易市场做操盘手,听了不免有点心动,就从银行取了五万元交给男人,叮嘱他一定得赚钱,这些钱可是她问别的小姐妹借的。男人信誓旦旦地说,赚了钱一定给她买根大的金链子。
好几个月过去了,女人向男人打听那些钱的事,男人支吾地说股票熊市,全都赔光了。女人的小姐妹要买房就催促女人还钱,女人只好一次次找男人要。心烦的男人当着众人的面说,你他妈的臭婊子,老子什么时候借了你五万元,你要老子睡你,还来敲老子竹杠!我摔你!男人一脚将女人踹倒在地……受伤的女人变得憔悴了,在孤寂和悲哀的煎熬中等来了自己男人的再次归家。然而这一次,自己的男人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嗜酒如命的他竟然滴酒不沾了,两个人呆在家时男人竟然显得浑身不自在。女人感觉得到:男人在竭力躲避自己的眼神,他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女人暗暗揣测,难道男人已经听到风声传闻,知道自己外面有了人?
明天,男人又要出海了。夜深人静,窗外的月儿在浓密的云层中清幽幽地飘动着,清冷的光辉打在室内,床上,男人和女人背向而卧,黑暗的空气中,满是压抑的气息。男人毫无睡意,睁大着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蹑手蹑脚地起身,关上房门,出去了……女人也毫无睡意,她在黑暗中感觉到了男人异常的举动,却什么也没说,轻轻地叹了口气:要怪就怪自己,一切罪孽都是自己造成的。不过,这件事总该有个了断了,她在心里默默思忖着。
女人最后一次去找那个男人是在自己男人刚刚出海的第二天。女人挎着装有那把康巴藏刀的坤包,打电话对那个男人说在咖啡馆等他有事和他商量。当那个男人洋洋得意地来到咖啡馆时,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怨艾地盯着他。男人看见了女人瞳孔里藏着一丝丝亮闪闪的光,不禁激灵了一下,拔腿就朝外逃去。女人疯了似的冲了上去,从包里掏出那把康巴刀狠狠扎向了那个男人的肚子……女人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咖啡馆。后来,女人听别人说那个男人安然无恙,那把康巴刀居然没有刀尖,只是刀柄狠狠地撞了那个男人一下。有人曾经检查过康巴刀,只有刀柄没有刀身,刀身早就被人用锯子锯去了。
女人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男人出海前那晚应该偷偷翻过她的包,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她和那个男人的一些事,可他始终什么都没有说。康巴刀最终还是回到了女人的手中,女人摸着康巴刀上锉钝的口子,眼泪顺着脸颊刷地流了下来,有咸、有苦,更有了丝丝的淡淡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