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中,她,是美丽的,每当我看见或是想起她的美丽时,都莫名地有丝感动。总觉得她就在我的旁边。用她的细致和温柔关照着粗枝大叶的我。我是个寂寞的人,这一点我以为只有自己清楚,在别人的眼中,我是放荡流水般的人,没想到温小柔,竟能看透我嬉笑的表皮下的孤寂来。我每当快笑后,一瞬间总是习惯地袭来一阵寂寞,无论有多少人看着我我都觉得我是一个局外人,然而正是在这份莫名的失落时,我总能看见她正深深注视我的眼睛。
她不说话。但在她的那种日光里,我忽然感动了在寂寞里既生一股温意,融融的。我认为这就是美丽。
爱情没有不美丽的。
我固执地认为这是爱情,也可以叫做缘份。在一霎那间注定。是高二上学期一个星期一的晚上,我从家回来,有感而发。站在讲台上讲完自己的理想和现实后的那一刻。
故事是扼杀真情的恶魔,我这样认为,我痛恨一切原因,也厌恶一切结果,感情为什么非要拘于这些俗物呢!那时候我真是太年轻也太唯美,总觉得感情是一切存在中最超脱的,当爱袭来,全部情感便在毫无反抗中温柔投降,没有理由也不重结果,也不拘于过程,让自己全部融化。
我陶醉在那种隽永的体味中,没有蜜语和甜言的搅扰没有牵肠挂肚的酸味,温小柔爱唱歌,我喜欢听她轻轻的缠来绕去的歌声,有点缠绵也有点惆怅,很淡,很美,像一个半睡半醒的迷梦……温小柔的歌很好听,每个星期六的晚上,我们都会依着校外野地的老梧桐树……她唱,我听,后来树也听,风也听,月也听,整个夜都在听,那个记忆我一生都不会再忘,我意想那人、那景、那物、那夜,整个使是一腔歌声……如今,那人、那景、那物、那夜、那歌整个夜已是一颗泪珠,晶萤而剔透。
用我最珍贵最珍的记忆的匣子盛起来。不生也不灭。
现在,我停在阳光中,仍然坚信爱情是美丽的。就算是这样的爱情让你伤痕累累,就算是我们都不懂爱情,就算是我们不在人世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和温小柔的爱情一点都不顺利,爱情开始变得琐碎,开始摸不清头绪,那时候突然看见自己是个陌生人,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让人不耐烦,没有人能做到不染一尘的,至少我没见过。纯洁的美丽也是伤人的。因为太完美,便不能受到一点点的损伤。完美是极至,那怕一丝一毫的损害,完美使不能存在,而少缺了容纳的雍容,雅致的完美总是以否定99%的美丽为代价来否定1%的缺点的,我承受不了这种挑剔,以为完美太狭隘。我们开始吵架,其实没有原因,也不为什么?
就像穿了一件新衣服,怕弄脏、弄皱,开始坐立不安,这时的人不是穿衣服,而是被衣服穿。也可以是穿上了枷锁,生活中时刻演绎着这种尬尴。对爱情太崇拜。最终爱情让我们失去爱情,我呢?温小柔呢?叶含呢?郭央呢?齐妙呢?狄克呢?
无法知道大家都处在什么位置上?
人们都说爱情让人受了伤,不是说衣服让人受了累么?
你可以说是?因为理由都是为一方准备的。
我何尝没有用理由来骗自己,来麻醉自己呢?
痛定思痛,能够看出完美的不美,不完美的美,我想我不致错到如此的下场:
……
也许我的目光不够专注,也许我的赴约不能准时,我也知为什么。温小柔总会突然地露上不高兴的样子。那种痛苦的样子更深地伤害了我,且是双重的。
温小柔的日记清楚地表述着她的无奈和伤感,都一字一泪地滴到我自以为是的心坎上。灼痛了我。
“……潇洒可能就是这样的吧!笑一笑,真心或假心地就可以离开。我做不出来,这就是我的愚笨,有翅膀却早已忘记怎么飞翔。这本来像征自由的翅膀,如今却已成了嘲笑我自己的证据。……怨无可怨,正是怨的不生不灭的原因,都是些孤魂野鬼的下场,我偏执着什么?又怨得谁来。……本来以为那样,他就能知道。不想人心之间竟有这远的距离,无论作了多少努力都无法缩短一寸一毫……我也知道小暮没有怨我怪我的心意,只是不耐烦。连不耐烦都可以一下吹灭我们小心呵护着燃起的烛火,我还痴守什么…………
暮,我哪里会不信任你,你不是那种浅浮的浮浪子,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怪我自己看这些感情看得太真,真到连自己也不敢触及,外人怎么会知道呢?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不怨你……”
万万不知道,我看见这文字的时候,已成永别,再不能相见!
“这一片叶也不为风飘落不为水流走。”这是叶含的一句话,如今正合我的心境。
这水流是那一让流不尽的愁思。这落叶啊为谁而消逝呢?这流水和落叶谁又是载体谁又是陪客。这滔滔地一去,再也不回头。谁比谁吟的更苦?谁比谁吟得更绝?怎是一个“愁”字了得!
我更忘不了。
雨下得轻俏。三月的雨,都是佳人雅士的属性,雨丝竟飘落出缤纷的情致来。
一路上温小柔像孩子似的,迷着眼仰着脸,在路上也不看车。任由雨轻轻地打在脸上,我只好一边招呼着来往的车,一边抱歉地向行人们的惊奇报以尬尴的微笑,累得一头的汗,雨可能是怕我招人笑话,混在我的头上脸上,施了稚巧的障眼法。
是雨招引出了温小柔的毛病。
可我喜欢,喜欢得入骨。
浓得酒一样饱含了真情的雨中,一袭白衣的姑娘,像醉在雨中蝴蝶。是诗,是画,是乐,是一空化也化不开的情韵。是一朵万年不凋的野百合。
雨在她的脸上多了起来,粘在她的长而翘的睫毛上,粘在她红而不艳的唇。她的眼角里蕴着一抹若无的笑意。
雨如雾一样地笼着她。
我痴了。
事情的变化之妙,在就在出乎意料。
这时,我竟然在前边不远的地方,看见了我父亲,还有母亲,朝这边走来,我真无比的尴尬,万万不敢让他们知道我在做什么。忙低声,低声地说:“温小柔,别闹了,我爸妈在前面。”
话来不及多说,便跑上前去招呼他们。他们在路上道见我似有点意外,可也不反常,我问清他们是去医院看一病人,便若无其事地送他们去了前边不远的医院里,打点好他们便飞出来找温小柔。
那里还有她的影子?
我一路小跑,顺着路找。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回去。又把父母送到车站,放了这边的心,又忙着去找温小柔。哪里去找呢?天都黑了,我已被浪漫的雨淋成了落汤鸡一屁股坐在水地上,喘着粗气,那份失落,那份惶恐那份痴呆交集成一阵阵心酸,温小柔去了哪里?
半天,我一抬头,一个水淋淋的小傻瓜,娇怯可怜地立在我前面20米处。
“你,你去了哪里?”我咆哮一声,站了起来。
“哇!”温小柔话没说出来,便哭得一蹋糊涂,“我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就一直跟在你身后。”她一边哭一边向我走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跑过去一把抱住她。她哆哆嗦嗦,倦在我怀里,抽咽着,说不出的可怜。
“怎么会呢?”我擦着她的泪水,那里擦得净呢,雨下得大多了。路上已无行人。
温小柔在整个恋爱的过程中都无比的投入,细心地编织着情网,眼神越来越温柔。可是我竟莫名地怕起来,总觉得我承担不起,怕一不小心便打破块易碎的玻璃。(我们毕竟年轻,我也讨厌在感情上说出这些老气横秋和话,似是而非,有做作的成份。可是我知道这是真的,这种美太眩目,我们要的都是感觉,我们靠感觉互相欣赏。又靠感觉互相吸引,互相溶化。可是我在这种美中找不出沉稳的安全感。我不忍这是一刻的销魂,我渴望一样的凝重。于是我怕,怕我一梦醒来,一切都如昨日的黄昏。
我曾经爱过,爱过一份幻觉,那时真如扑火的飞蛾一样。可是在我被灼的那一般那美影已消失了,只是个单调的火焰,我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滑稽、笨拙。我用残破的翅膀救了自己的一命,我笑自己。没有冲动地随着自己爱的影像的泯失而毁灭了自己的信念。我太吝啬小心地把自己的那一点美的残景夹在心页里,用伤感婧糊出自己的坚强和不在意。温小柔却一下子扯去了我的这个外壳,但我一陷进去,便在无识地提醒自己,我会不会在一霎间,化为灰烟。)我不愿我的感情成了一片灰烬。让我理智地守护着那份死寂。
可是温小柔却不管这些,她要死。
我是懦弱的,我不敢爱。我一边渴望着,一边逃避着,我相信缘份,可我不相信海枯石烂,总觉得爱情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感动,一种信任。
一旦水面遭了投石,皱纹便扭曲一切,我矛盾。自己讨伐着自己的认为,自己痛苦着自己的否定,我不理解爱情,我是无知,所以我罪有应得。如今只流些无用的泪。
临窗的女孩不在了,窗依旧在,只是无比的寂寞。
叶含的病被检查出来那一天,是我最迷乱的时候,叶含回家去了。我一个人傻呆呆地倚在后墙上,一依就是一个下午。
我没有注意,温小柔一个人坐在门外的花后面,等我走了,她才离开。
她担心啊!
这就是少年的爱情,到了可笑的地步,那一个眼神,那一份沉默,那一个小心地守护,如今都夹在她的日记中,一针一针地刺着我的心,一滴一滴流着悔恨的血。
“……你可千万要挺住呵,你为什么总折磨自己呢?为了朋友你总是这样,真的暮,我很怕,你两天了,不声也不响,老那么空洞洞的,我看见你这样就感觉压抑得要死,求求你,别这样了,好吗?
……我只有哭,我有什么办法,我真的爱你,你又何必折磨我,你是无情的人么?……”
我是无情的人。我真的犯了罪,我从来都以为自己很对。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自负是多么的可憎。我不是伤害了很多人吗?难道我的生活中就是是伤害别人么?现在我明白是的。我伤害着爱我的人,这也是的只有在意我的人,才会受我的伤害,不在乎我,我又如何能伤害得了他们。我想企求她的原谅,可是还能么?死了,没了,永远地……我不能自拔。我整浑浑噩噩似醒非醒地如行尸走肉一样。
叶含常打电话过来,虽然他极力地表现出快乐来,那声音却泄露他的内心,他很无助,那种孤独来自灵魂。他不说别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我现在怎么样。
我现在难过的要死,可我不能这样说,我没有死的资格。我必须活得很好,活得无比的清醒。
每当我听见叶含的声音后,心里便开朗许多。事情到了现在,已经是糟透了,内心里有种靡烂的感觉。我们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情,只能对付着自己内心滋生着的绝望。
这是对生命,最直接的抗拒。是斗争。
有时候,我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哭出来,把这20年所有的说出来和说不出来的愁苦郁闷都哭出来。解放一下心情,有时候我想笑,想痛快地渲泻,旁若无人,仰天大笑,笑得天昏地暗,笑得人仰马翻,可是到了哭笑的时候,却又没了气力。很苍白,很苍白地抖起肩。
我不能一下子把利刃刺入灵魂的深处,或许我对自己太温存,我总是压抑地生活着,但我又时时地感到自己的轻浮。苟且在短暂的偏安中,我觉得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个一个的亲人朋友,在生活中失去自由的权力了。有的被剥夺了生命,有的被套上了枷锁,有的已经堕落,有的已杳无音讯。这许许多多的人,编织着许许多多的事,我觉出生活的威力很厉害。我也不过是生活流中的一个泡沫,我能感受到的,只是这些无奈而已,没有什么用。
我不能再耽在温小柔的死中了,我得积极地生活。
做为个体的存在,独立提供最基本的尊严,我不是为一部分而活着的我是为生命的全部而活着。
我一次又一次地劝自己,也一次又一次地暗示地开导叶含。
大学里的同学见我有自救的能力都放了心。日子过得飞快,我来到北京又有两个月了。叶含的心情越来越不好,他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都是在晚上12点,甚至更晚,他不停地说:“暮,我觉得孤独。”
我几乎要哭起来,他的话我懂,寂寞足以蚀骨,孤独更是凄凉,他是将死的人,他怕自己没有时间。我现在感到了叶含孤寂的心境。他在回忆过去了。回忆,回忆,这么早便要往回走了么?
……
“叶含。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你要是愿意苦,现在就哭出来吧,我在这里听着。”叶含没有哭,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的声音越来越高。我总觉得要有不幸发生。
没想到这个感觉竟然真的应验了。叶含的父亲打电话过来。
“小暮,含这孩子……我也不怕打扰你,你和含如亲兄弟没什么分别,我也当你是我的孩子,哎。”栓叔的话通出了他的无限的心酸。他的低沉的声音里有太多的煎熬。他担心。直到现在,他的生意很不如以前了,含的病花了他一百多万。几乎是所有的现金,生意上的困境倒没什么,含是他的命根子。
“小暮,你劝劝他吧!他整日整日地不说话,变了个人似的,他有什么事吗?我一问他,他只会冲我装笑脸,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病了,你……”
“叔,你放心,我决对没告诉过叶含他的病的事,我会想法劝他的。”我知道栓叔的意思,现在叶含以为家人不知道他的病在恶化,而栓叔以为叶含不知道他的病没有好。我对他们谁也没说破,这是他们心理上残存的一点聊以自慰的地方,我不愿,把它破坏掉。
“你不要急,叶含没有事,这几天天天我们都通电话,你放心好了。”
我放下电话,心里乱得要更狠了。看来叶含的情况莫名其妙。
我要回去。
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我有自己的道理,我或许可以用这个办法让叶含减少报名的阻力,让家人安心一点。让叶含振作起来,我还知温小柔的死,对叶含的打击不在我之下。
这话他无法说出来,虽然我们都知道。
我找杜老师请假时,老师有了难色:“小暮,过一个月就要考试了,你这一走,不太好吧?”
我必须得回去,老师,”我对教师说出了事情的全部,杜老师沉默了。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你的意思是回去看看,还是留下一段时间?”
“我到家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小暮。”杜老师说,“这一段时间你表现得很消极啊,原来是这事啊!你还年轻,这一切还不过是开始,你要把握好处理的分寸,别防碍了自己发展。”
“不老师,我前一段萎靡不振是我一个朋友死了。”我心里又抽了起来,我极想让老师明白我心里有多痛苦,我不是冲动,我补充一句,“好朋友。”
杜老师吃惊地望着我。
……
金非把我送到车上。无言地挥了挥手,我对他说:“别这样,别把气氛搞得死气沉沉的。”
“如果有可能,让事情更好一点,好吗?别破釜沉舟,有时候人真的玩不起这个。”金非是了解我的,他的话,说到了我心里。
我思索着他的这句话上路了。
……
这事没有什么可说的,叶含是一定要考试的,如果这么死了,他会死不暝目。
“小暮,我不知道人到底是为什么活着,我想知道,可惜我没有机会知道了,这是我作为一个‘人’的耻辱。不过我觉得我是干净的。”
“是吗?”我听着笑了起来,这些老气横秋的话在我们说来,有点可笑。
“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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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还是给叶含报了名吧!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可能情况更好些。”我说“你不让他考,他心里只会更难受。”
“……”栓叔沉默了好半天,“好吧,生死由命,哎!”说完栓叔就出去了,砰,门关上了,屋里只剩我自己,还有表嗒嗒的声音,我坐在那里。心里乱糟糟的。
……
我也报了名,不得己,我只有放弃人大,他们当然不知道我是这么做的。
电话中,杜老师更是什么也没说,金非也没说什么。他们都劝过我,说你执意要考,那你至少也得把人大的事办妥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