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的脸,熟悉而陌生。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一个成年女子。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更让刘不知惊讶的是,玉儿竟唤出了孔周的名字,难道玉儿能看见孔周?难道孔周一直就在这间屋子里?
好像一股阴风钻进了刘不知的骨缝,这种瘆人的恐怖让他的汗毛根根倒竖起来。他下意识地用力握住陈云卿的手,却发现妻子的手也冷得像一块冰。
承影剑在剑鞘之中不停地震颤,仿佛正在被某种力量压制,发出尖锐刺耳的剑鸣声。
桌子上的含光剑也似有所感,竟然正对着玉儿自己立了起来。只见它的剑柄不断抖动,仿佛随时要破鞘而出,屋内顿时杀意弥漫。
眼见含光剑架势不善,刘不知担心它伤及玉儿,他迅速从床上跳下,一个箭步想要按住含光剑。
玉儿柔媚一笑道:“孔周,看来你是真要与我过招了。呵呵,凭你也能?凭你也配?”她慵懒地向含光剑伸出一指,含光剑如遭重击,在半空中猛地一晃后瞬间气势全无,颓然地摔落在桌子上。
与此同时,承影剑似乎也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地躺在床脚,再感受不到一点剑气。
玉儿倨傲地俯视着身前的空地,傲然道:“孔周,你以剑入道,上苍怜你不易,保了你的形神,并许了你一块天地自处。莫非你还真以为自己参破了天道,竟然敢在我面前大动干戈。你记住,蝼蚁终究是蝼蚁,这一次我饶了你,再有下次,我让你神魂俱灭。”
玉儿把目光从地上移开,妩媚地朝刘不知笑道:“少年郎,这小姑娘哭哭啼啼求得我实在是烦心,现在她想要的我已经替她讨回来了。我走后,你转告这孩子,上窥天机,必遭天谴,所见之事越远,所遭之劫越重。你们好自为之。”
言罢,只见玉儿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床上。刘不知二人急忙把她抱起,一边按着人中,一边高声叫着她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玉儿的眼睛虚弱地睁开,见到刘不知第一句话便是:“剑,去看剑。”
陈云卿会意,赶忙将承影剑拿给刘不知。刘不知看也不看,一把将剑扔在地上,对着玉儿大吼道:“你究竟都瞒了我些什么!”
玉儿急道:“剑,先看剑!”
刘不知更生气了:“回答我!”
陈云卿俯身将承影剑捡起塞到刘不知手里,把玉儿从他怀里夺了过来,气道:“刘不知你冷静一点,玉儿那么小的孩子,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慢慢说?”
刘不知抽出承影剑一剑劈向桌子,他的手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收剑之时,桌子已经整整齐齐断成了两截。
如他所见,承影剑回来了。
玉儿小嘴一咧,漏出了如愿的笑容。
刘不知却一丝一毫都无法开心起来。
在他心里是多么希望这把剑还是那把失效的废剑。这样的话,今晚发生的一切就都是假的。
关心则乱,说的就是刘不知现在的状态。
陈拓死后,他已经知道玉儿不是寻常孩子,必定是身负异能。但是他想的无外乎是感知——可以足不出户便能知晓远在千里、万里之外正在发生的事情。可按照那个附身在她身上之人的说法,玉儿还有更加骇人的能力——预知。而且,这种预知会为她招来天罚。
此时他根本不知道玉儿究竟看了多少所谓的天机,也无法知道她将遭受多重的惩罚。
一想到未来的某一天,玉儿或伤或残,甚至就此离世而去,刘不知根本无法冷静。
他强行稳住心神,用他现在所能发出最轻柔的声音对玉儿道:“玉儿乖,告诉老叔,你最近都看到了什么?”
玉儿小脸上写满了倦意,她闭上眼睛,像是在说梦话一样慢声道:“我见你在一片草原之中,四周都是火海,你身后有很多人骑着马在互相砍杀,然后,我看见了你在杀你。”
刘不知二人听得奇怪,陈云卿道:“好孩子,慢慢说,什么叫’你在杀你’?”
玉儿鼻子抽了抽,突然流出了眼泪,她带着哭腔道:“就是老叔在和老叔打架,然后他们的剑碰在了一起,其中一个老叔的剑断了,另一个老叔砍下了那个老叔的头。”
玉儿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两手环着刘不知的脖子,紧紧抱着他道:“老叔,我不知道哪个是你,你们长得一模一样,老叔我不要你死,我要把最锋利的宝剑给你,这样就不会有人砍断你的剑,你也就不会死了。”
刘不知听得心疼,陈云卿也别过脸默默垂泪。
刘不知心想:看来他与那个假刘不知终有一战,而且还是生死之战。
刘不知一边轻轻地拍着玉儿的背,一边哄着她道:“玉儿不哭,你看,老叔的承影剑又好用了,这都是咱们玉儿的功劳,老叔一定会赢的,会一直一直陪着玉儿。玉儿,老叔还要问你,你还记得刚才你做了什么吗?”
玉儿从他怀里出来,歪着头想了想道:“我记得我在求那条总在梦里出现的人蛇。自从我看到了你,你被……我每日都在求她能给你一把好剑,可是她只是睡觉,从来不理我,我就哭,一看到她就哭。就在刚才,她醒了,不耐烦地说了句’哭丧都没有你这么狠的’就消失了。然后我就在梦里睡着了。”
陈云卿问道:“也就是说,你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玉儿疑惑道:“难道不是你和老叔把我叫醒的吗?”
刘不知对着玉儿严肃道:“你能看见的这些东西,是你主动去看的,还是梦里无意中梦到的?”
玉儿想了想道:“‘都是在梦里梦见的。我昨晚就梦到你今天和那个拿小剑的叔叔比试的结果,是你输了;那个杀了拓哥哥的人,我也梦到了,可是他样子变了太多,我直到今天才认出他。还有我白天总在想的,比如今天谁会给我带糖人,带几个,都会梦到。而且这些事情只要我不阻止,他们都会发生,和梦里的结果一模一样。我不会每天做梦,但是一旦做梦就会一夜都是梦。大梦之后的第二天,一切都那么熟悉。就好像白天只是将梦里的事情又重放了一遍,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刘不知和陈云卿面面相觑,彼此默然不语。
这就棘手了,面对这种无意识的梦境所看到的未来,他们拿什么能阻止玉儿做梦呢?
今晚发生的一切需要时间去消化,现在实在是一点头绪都理不出。
他们夫妇把玉儿哄睡,吹灭了灯火,相拥而眠。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刘不知依然心烦意乱地睡不着。他轻声问陈云卿:“卿儿,你可在梦里梦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陈云卿许是睡的沉了,并没有答话。
刘不知强迫自己闭上眼,渐渐沉入梦乡。
临睡之前,他有一种预感,今晚会再与孔周“相见”。
然而有同样预感的不止是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