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阳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得好过！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充满了激情，这可和打兴奋剂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兴奋剂虽然也可以让他感到放松，但那就像是便秘后的灌肠一样，一切都那么不自然，而这种感觉却是痛快淋漓，从内而外的通畅。
陈旭阳开始观察他所呆着的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和地球上的任何一处高档套房没有任何的区别，他知道自己是在一个虚构的影像里，他甚至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对身体的感觉也只是虚构的感觉而已，自己是不是在这个地方都是个疑问了。
陈旭阳开始到处寻找是否有用于通讯的装置，他想要尝试着可以找个人对话，可是他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但至少有样东西挺好的，那就是这个房间里居然有面镜子，而镜子里的陈旭阳居然是20多岁的样子，“成功了！”这是陈旭阳发自肺腑的欢呼，他终于又看到了50多年前的自己，终于再也不是老态龙钟的模样，他开始尝试着在原地做了几次高抬脚，又试着来了几下俯卧撑，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他开始安静了下来，只是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他沉迷在了这里面。
陈旭阳没有猜错，这一切真的只是他脑袋里面的幻像，但同时也是罗诺睿瑄眼前看到的。这是个如同罗诺睿瑄呆着的房间一模一样的白色房间，陈旭阳就那样躺在他的面前，正如他之前困惑的那样，陈旭阳就那样凭空地躺在了半空中，而就在这个看不到的床的正上方，有一块同样是白色的方块，上面展示的正是此时陈旭阳脑袋中所想着的一切。
罗诺睿瑄奇怪的倒不是自己居然可以看到陈旭阳的思维直播，因为对这些蓝人而言，头脑里的那些小心思，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只是奇怪居然不用任何的辅助装置，就可以完成思维的读取，至少往陈旭阳脑袋上贴上点线也能让他感觉正常点。
“还是先不要叫醒他吧，可以让我进去吗？”罗诺睿瑄问边上的蓝人，他不想吵醒沉浸在幸福中的陈旭阳，而且在这诡异的一片白茫茫里聊天还会让人头晕。罗诺睿瑄看了眼蓝人，想要争得他的同意，但就在一转头的空子，自己居然已经身处陈旭阳的幻想空间之中。
整个空间构造看来非常的合理，特别是细节上的处理十分完美。这是罗诺睿瑄身处其中的第一个想法，他本来以为可以突然间出现在陈旭阳的房间中，没想到居然是在一扇门的门口，而自己身处的是一个自己那个年代的套房走廊，要不是想尽快见到陈旭阳，好奇心真的会驱使他把这个虚拟空间逛上一遍，看看是不是每个角落都像是现实中的一样完美。
“我在现实中的样子看上去应该好多了吧？”转过头看了眼没有敲门就径直推门进来的罗诺睿瑄，陈旭阳又把头转回到镜子方向。
“很好，脸色红润了很多，只不过我看你这自恋的样子，不会太想过早起来，就没把你弄醒了。”罗诺睿瑄自顾自走了进来，在陈旭阳边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你怎么知道这一切是假的？”
“这里一切的事物都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包括这些家具的牌子都是我熟知的牌子，很明显是为了迎合我的认知而刻意制造出来的。而且更关键的是，这里面关于房间的很多细节都是我曾经住过的房子的细节，所以应该是这些智慧生命根据我脑袋里的场景构架起来的这个房间，当然，他们也可以真的搞个现实的房间出来，只不过没这种必要而已。不过，做的真的是很完美。”
“那你怎么知道你现实中的样子好多了？”
“因为我居然可以思考这么多，说明我的精神状态应该不错。”陈旭阳终于把眼睛移开了镜子，开始面对着罗诺睿瑄。“怎么样？这里的一切都摸清楚了吗？”
“了解个大概吧。但这些对我们而言都不重要了。”
“那什么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呢？”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寻找真相，但这里并不是真相之源，相反，只不过是让疑惑越来越多而已，而且离开这里的路也断了。而对于你，好像没办法真的让你实现返老还童的目标。”
陈旭阳站了起来，走到了床边，坐下来并拍了拍床垫，“我估计也是，不然也不会给我制造这些虚像了。我们在这个幻想的空间里，有时间限制吗？”
“没有，可以呆到你怀疑人生。”
“我其实已经开始怀疑了。”陈旭阳坐了下来，自嘲自乐起来，“那你有空的话跟我慢慢说吧，我至少目前来看，还挺爱自己这个想象空间的。”
“先说我的问题吧！在太阳系周边已经完全没有存在虫洞的可能了，就连我们飞出来的那个虫洞出口也完全消失不见了。而这个时空里的月球也早就因为阻碍到这些蓝色生物的发展而被移除了。目前这个月球更有点像是古遗迹，被保存在木星周边的一处古生物博物馆中。当然，它只是起到了博物馆的作用，但可不是真的博物馆。”罗诺睿瑄还和陈旭阳相视而笑了一下，“而且现在的月球边上可没有什么虫洞，为了蓝色生物的发展，就像当年人类发展那样，很多自然是必须牺牲的，所以太阳系周边的那些虫洞自然就成了阻碍蓝色生物发展的高山森林，自然很自然地都会被清除掉的。”
“你说话的语气很平淡，说明你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陈旭阳太了解罗诺睿瑄的这一套了，总是把事情的难度无限放大，然后再告诉你还不是无计可施。
“可以这么说吧，在太阳系外边，也就是这些蓝色生物还没有普遍开发的区域，还是有虫洞存在的，最近的虫洞就在太阳系外5光年的地方，而且以这些人的科技水平，要到达那里并不用花费太长的时间，大概3年左右吧。”
“它们如果已经超过光速了，那为什么不直接进行时间旅行呢？还要再搞个虫洞那么麻烦，那玩意儿可指不准会到哪里去。”
“其实我们一直都错了，至少从目前来看是错的，时间有可能是一个维度，但是却是最高等级的维度，目前的这些蓝人还没有能力可以实现这种维度的跨越，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实现时间旅行，说白了，它们在时间上和我们的差距并不算太大。按照它们自己的说法，它们和我们的差距虽然要比我们和类人猿的差距要大，但估计也就是我们和最早期哺乳动物之间的距离吧。其实在走出去的步伐上，我们也不见得比老鼠走出去得更多，我们只是在开发地球的成效上更为显著而已，所以这些蓝人也只不过是在开发太阳系方面比多们做得更好。”
“看来生物的技术发展真的没有我们曾经想的那么乐观啊！可是那为什么5光年的距离居然3年时间就完成了，而且还不包括太阳系内的距离？”
“这就是关键了。那些蓝人告诉了我一个道理，我们对于自然的开发只可以量变，但自然对于我们的应激却是质变。当智能生物在开发自然的能力上遇上了瓶颈，或者是生物自然的身体结构不再适合更大层次的自然探索，那么自然就会对生物进行改造。”
“像玄幻小说。”
“你太高估玄幻小说了，宇宙的神奇又岂是玄幻小说可以比拟的。”罗诺睿瑄站了起来，开始欣赏这个房间的结构了，他不太相信这种通过外人思维来构建的虚拟空间可以做得如此的天衣无缝。“我们人类一直都认为自己的三维生物，其实太高估自已了，我们只能算二维半。”
“半？还有半维的？”这可是陈旭阳第一次听说的概念，他的反应和罗诺睿瑄刚从蓝人嘴里听到这种说法时的反应如出一辙，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当然，这都是一个概念的问题，在它们看来，如何算是一维生物，它们有自己的定义，打个比方，我们的三维是长宽高，我们可以在长宽上自由移动，在高上我们只能借助工具才能实现在高度这个维度上的自由移动，所以我们在高上不能算完整的维度生物。但是这些蓝色生物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自由在长宽高三个维度上移动，不需要任何额外的工具。”
“啊？可以自由在高度上行走？怎么走？往上凌空爬步？”
“也不能这样理解，我的感觉吧，只是在它们看来，可以随时调整各个维度在它们眼里的方位，高在它们眼里，其实和长或者宽是一样的情况，所以如果你和它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觉得非常的头晕，因为三个维度在它们那里会随时调整，那些维度对我们来说却是固定的，所以你就会觉得那个半维的高一直在变化，跟坐过山车似的。”
陈旭阳低下头，思考了一下，又暗自摇了摇头，没有经历过，他实在无法想象出罗诺睿瑄所描述的那种状态。
仿佛看出了陈旭阳的疑惑，罗诺睿瑄又解释道，“就像是我们在一个快速滚动的球里面，我们的感觉是天旋地转，而它们却是如履平地，如果它们在高度这个维度上移动，这时候高度的维度在我们看来就变成长宽的维度了，就像长宽在我们眼里根本没有区别一样，高在他们那里也没有区别。所以我们整个空间结构会随着他们的移动方向而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一点点明白了，但这好像跟你要说的重点也没什么关系啊！”陈旭阳不想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他只想搞明白为什么5光年的距离居然3年时间就可以到达。
“好吧，至少有些明白维度这个概念就够用了，因为这些智能生物不是三维生物，它们也有半维，是三维半生物。”
这一次陈旭阳已经不能再有什么反应了，他也摸不清罗诺睿瑄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也不接话茬，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宇宙不是平面的，这我们其实都知道，但它又是什么形状的呢？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其实这些蓝色生物也还没有搞清楚。但是就像我们原始人一样，我们凝望天空的时候，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一直等到我们发明了工具，于是高度就被人类和工具一起克服了。对于这些蓝人而言同样如此，刚开始宇宙在它们看来有些地方也是遥不可及的，和我们人类看宇宙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但当他们制造出工具后，这种距离就被克服了。”罗诺睿瑄看着满脸写着不解的陈旭阳，觉得有些许的好玩，说话的口吻也从正而八经的语气变得有些调笑了，“说白了，宇宙中有许多的路径，光行走的路径并不一定就是最短的，这些路径是宇宙本身就存在的，和我们经过的那些后天制造的虫洞不一样，但你也可以按照虫洞的效果来想像这些路径。这些路径是有固定的起始点的，你可以知道从哪里出发，到哪里结束。当然，我们是二维半的人，所以我们是感知不到这些属于第四维的路径的，但是这些蓝人可以，而且它们也制造出了可以踏越这一维度的工具，只要借助这些工具，我们就可以比绕路的光走得更快。”
“虽然我还是有很多问题，但无所谓了，关于宇宙的奥秘，我并没有你那么上心，我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可以了。”陈旭阳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费心了，虽然挺难去理解的，但他也能了解个十之八九了。“你的问题解决了，该说说我的问题了吧。”
“看你心情还好，我可不想现在扫你兴，要不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罗诺睿瑄虽然表面上这样说，但可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陈旭阳肯定会究根问底的。
“扫兴？看来你对我的未来期许有点过高了，你真的觉得我对于你哄骗我跟你一起来这一趟太空旅行抱有多大希望吗？就算我现在在地球上，估计也已经差不多了，而且你看，我现在多有活力，而且虽然是在幻像里，但确实是实实在在地变成了自己年轻的样子，这，这其实就足够了。”
“很高兴你可以这样想，我和蓝人交流过了，其实你现在对它们已经没有多少的利用价值了，或者说我们其实都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头脑里的所有资讯都已经被他们挖得一干二净，而我们的生理解构它们并不感兴趣，所以我们可以选择离开，他们也将为我们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设备，因为我们需要的东西，在它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它们倒是真的很大方，文明程度真的比我们人类高多了。”陈旭阳不尽感慨，因为如果他是蓝人的领袖，他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低等生物。
“我倒不这样觉得，底气决定了态度，我们对于它们而言只不过是蝼蚁而已，又何必和我们去较劲呢？从它们目前对太阳系的开发利用情况来看，它们其实在底子里和我们人类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他们既然把人类和其它生物都圈养在地球上，而且为了防止人类的壮大危及其它生物的生存空间，可以完全剥离人类的语言，从这就可以看出，它们并不友善，只不过自信而已。”罗诺睿瑄相信一只跳梁的小猴突然窜出来坐上公交车，只要这只小猴子不去袭击人类，人类也不会去刻意阻止的，大多只会在边上饶有兴趣地旁观，这些生物看人类应该也不外如是吧。
“好吧，你说得在理，那说说你对我未来的打算吧。”陈旭阳直接躺在了床上，四肢大大地张开，深吸了一口气，罗诺睿瑄看出虽然嘴上不说，但陈旭阳的心中还是万分紧张的。
“说起来，其实你的可选项还不少。第一当然是跟我一起走了，只不过需要三年多的时间，虽然它们的飞船中会配有必要的医疗物品，但是我们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用，而且这些第四维的空间就像我们的高度维度一样，我们在飞机上是不能随意降落的，它们在进入第四维后，除非到达目的地，也是不可能出来的，所以到时候万一你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我们可不能要寄希望于这些蓝人会动员多大的力量来拯救我们，它们肯定会让我们自生自灭的。而且更加关键的是，就算你能挨到虫洞那里，其实我也不知道此次的目的地是哪里，到时候可不见得会比这个地方更加优渥。那时你怎么办？”
“这些我明白，不是真的没得选择，我也不会再和你去做这些探险了。”陈旭阳确实对宇宙真谛不太感兴趣，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成为罗诺睿瑄的累赘了，在刚刚到达这个时空的时候，他可切切实实地给罗诺睿瑄造成挺大的负担。
“第二个选择是回到地球上去，去和那些智人一起，只不过蓝人会切除你的语言中枢，但你的所有知识体系都还在，你会成为那些地球人中的领袖，但如果你想要带领一个部落的人去发现其它部落的时候，可能就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了。不过按照他们对你身体情况的估量，你可以在地球上再生活12年。”
“我以为会是永垂不朽了。”陈旭阳自己开始大笑，明显这两个选项都不是他所希望的。
“对了，说到这个问题，我还需要跟你答疑一下，”罗诺睿瑄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跟陈旭阳探讨过寿命的问题，这几天，其实罗诺睿瑄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这里没有日升日落，他只能大概地估计时间，可能是过去几天了吧，这几天里，罗诺睿瑄接受到了太多的资讯，他自己都已经混乱了，“根据这些蓝人的发现，人的生命是可以无限延长的，但是这种生命却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因为有了自我意识才有了‘我’这个概念，所以如果‘我’没了，再长的生命那也已经是别人的了，更像是一个生化人了。而形成‘我’这个概念的东西是一种神经量子场产生的场能。”
“好吧，好吧，这又是什么？”陈旭阳失声地笑了，这个世界看来远远已经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了。
“就像一块热光饼一样，就算你没有碰到它，也会感到它散发出来的热气，我们的自我意识也一样，我们的神经元是由很多量子元素组成的，这些量子元素也会形成自己的热力场，而这些综合而成的热力场就是自我意识。虽然这些蓝人的科技已经可以自由提取量子了，但是对于这个错综复杂的场却是无能为力，所以这些蓝人也不是永生的，它们在三百多年后，自我意识的场就会崩塌。而人类的这个场平均就是一百年，而现在地球上的人类的寿命都可以达到一百年左右。”
“你觉得我会选择成为动物园里的动物吗？”
“其实那不算是动物园，因为蓝人不会去那里参观的，那更像是一个生命保护区。无论怎样，第三个选择就是像现在这样，它们会为你架构起来一个虚幻的空间，而且这个空间外面是有其它结构的，你是这里的神，可以随便对这个空间里的一切进行创作。”
“一个人？可能前两天感觉不错吧，后面呢？我一个人生活在无边无限的幻想孤独中吗？”陈旭阳慢慢从刚刚的兴奋中回过神来了，他发现原来一切的选项都需要牺牲太多的代价，而这些代价却都是他所无法接受的。
“还有最后一个选项，在木星附近，有一个类似博物馆的地方，那里是整个太阳系的一些特殊物品的陈列基地，当然也包括地球上的生物了。你可以在那里当一个地球生物的讲解员，但以我对这些蓝人的初步了解，他们对人类可不怎么友好，至少不会太过敬重。”
“还有选择吗？”
罗诺睿瑄没再说话，而是略带羞愧地低下了头。
“一是没有健康，二是没有自由，三是没有陪伴，四是没有尊严，罗罗，你给我的选项还真的是丰富多彩啊。”陈旭阳又笑笑地轻推了把罗诺睿瑄，他知道罗诺睿瑄已经尽力了，只是太多的事情没办法改变而已，而他也必须在这些选项中走出自己生命的终了之路。
